東方翎被衛熾那可怕的眼神嚇得瑟縮了一下，眸中浮上水霧，有些不知所措。

“你到底......”看見小姑娘漸紅的眼底，衛熾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手一松，冷著聲音道。

“相公這個詞，以后不要再隨便對人說了。”

東方翎懵懂的點了點頭，抬手擦了擦眼中水光，小跑著跟上少年的步伐。

回到小院，衛熾將放在鍋里溫著的飯菜端出來，穿過院子，進屋。

東方翎洗完手后，低著頭走到桌邊，悶頭吃著飯，時不時拿目光偷瞄對面的少年。

少年吃飯吃的很快，也不知道他究竟仔細嚼了沒有，用完飯后，衛熾站起身看了眼細嚼慢咽的小姑娘，起身去屋內拿著上午買的那兩副對聯，往院門口去了。

“誒呀，阿熾，稀奇啊，你居然也會貼對聯了。”路過一個搓著手出門的村民，忍不住打趣，“果然啊，這有了童養媳就是不一樣。”

衛熾動作一滯，回過頭去看他，那目光冰寒刺骨，像是能將人洞穿，氣勢凜冽。

那村民面色訕訕，擺擺手不再多嘴，很快離開。

對聯很快貼好，衛熾跳下長凳，稍稍站遠了些看著那兩條大紅的對聯，心里莫名一股暖意，狹長漆黑的鳳眸都柔和了幾分。

李后土提著一塊豬蹄，好幾塊臘肉朝這邊走來。

“阿熾，這些肉你拿著，還有兩日就過年了，就算是李叔的一點心意......”

“誒，你這，你這對聯......誰幫你選的呀？”

李后土面色有些怪異，緊盯著那對聯不放。

“怎么了，對聯有問題？”衛熾扭頭看向他。

“這不對啊。一世良緣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長。這對聯，是人家新婚貼的對聯，阿熾你，你不識字，好歹問問意思呀。”

聞言，衛熾耳尖微微發燙，向來淡定的眸子不自然的躲閃著，對上屋內小姑娘那雙明亮干凈的眸子時，他心倏地有些慌亂。

匆匆上前，將一副對聯給嘩啦一聲撕了下來，揉成一團，往小水渠里扔去。

東方翎不明所以的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幾口將剩下的飯菜吃完，端著空碗去了廚房。

不多時，廚房內傳來了哐當當的瓷器破碎聲，衛熾一驚，連忙沖向廚房，見到了滿地狼藉。

碗筷水盆破碎，水流了滿地。

小姑娘兩只袖子向上挽著，露出一截白嫩如藕的小臂，身前濕了一大片，睜著烏亮的眸子，呆呆站在原地，一副泫然欲哭的模樣。

“誰允許你進廚房的！”衛熾冷冷盯著她，周身氣息低沉。

“我......我只是想把碗洗了......啊......”

衛熾大步上前，拎著小姑娘的后衣領，將人給提進了內屋，掀起一床被子蓋在了她身上：“衣裳換了。”

東方翎委屈巴巴的看著衛熾那張薄怒的臉，嘴巴癟了癟，豆大的淚珠就啪嗒落在了手背。

衛熾覺得頭大不已，氣悶的同時又有些懊悔，轉身出去，收拾了廚房的殘局。

入夜。

皎潔的月光映照在雪地上，折射出淡淡的藍色，銀光閃閃，像是一大塊毫無瑕疵的白玉，如夢似幻。

東方翎側著身子躺在床上，水潤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地上另外一張簡易木床上的少年。

少年睫毛長而直，在眼瞼處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弧度恰好的鼻梁下是那張慣常抿緊的薄唇，唇色淺淡，更顯得整個人冷情。

東方翎看了好一會兒，忽地掀開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像只小貓似的鉆進了少年暖烘烘的被褥中。

“哥哥，你不要生阿翎的氣了，好不好，阿翎很乖的，會很聽話。”

衛熾眼睛依舊閉著，嗓音較之白日輕柔了些許：“回你自己床上去。”

“哥哥不原諒阿翎，阿翎就不回去。”東方翎耍賴般語氣，兩只軟軟的手臂摟著少年的脖子，毛茸茸的頭發埋在少年的頸彎。

衛熾一震，心里軟的一塌糊涂。

從來沒有人哄過他，他哄過人就更沒有了，他沒想到，有一天，居然還會被人哄，還是被這么個半大不小的小丫頭摟著哄。

不多時，耳邊已經傳來了淺淺的呼吸聲，時有時無的熱氣噴灑在他皮膚上，癢癢的，麻麻的。

衛熾側眸看去，發現小姑娘已經睡了過去，他嘴角輕輕一勾，維持著這個動作，望向窗縫外明月，目光異常溫柔。

次日早晨，東方翎揉著惺忪的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到了自己的榻上。

她小臉頓時又垮了下來，看來哥哥果然還是不肯原諒她。

院中。

第一縷曦和灑落在少年單薄挺拔的肩頭，給他烏黑的頭發染上點點碎金。

此刻的他正坐在一個小矮凳上，處理剛殺好的雞，腳邊是裝著仍熱騰的雞血的瓷碗。

雞毛，血漬沾的一地。

東方翎提著自己的小包袱，撅著小嘴，從衛熾面前晃過，而后朝院門口走去。

“站住。”

清越的少年嗓音從身后傳來，夾雜著些清晨時的沙啞。

“干什么去？”

東方翎沒回頭，但說話的語氣帶了些哽咽，“哥哥不原諒我，不喜歡我了，我還是離開算了。”

衛熾看了小姑娘的背影一會兒，低下頭去繼續處理雞，淡淡道。

“隨便你。”

東方翎眼眶瞬間紅了紅，水霧很快浮了上來，賭氣般輕哼了聲，就繼續往門口走去。

“喀嚓！”

身后傳來一聲，類似于脖子被扭斷的聲音。

東方翎小心翼翼又往前走了一步。

又是一道咔嚓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東方翎哆嗦著回過頭去，不出意外的對上了衛熾那雙萬年寒冰眸，臉上沒有表情，但雙手掐在雞的腿骨上，冷冷盯著小姑娘，再次折了下去。

甚至都不需要用刀，雞脖子，兩條雞腿就這樣折了下來。

東方翎紅著眼，吸了吸鼻子，癟著嘴沖衛熾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哥哥......”

“嗯？”衛熾挑了挑眉，嘴角也染上了笑意，“怎么不走了？”

“我，我沒想走的......”明明剛才是他說隨便自己走，她才要走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