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醫院的急診室病房外。
周顯昂雙手握拳,焦慮的一個人走來走去。
這時,病房的門打開,醫生快步走了出來。
周顯昂連忙上前問:“她怎么樣了?醒了嗎?”
醫生笑了笑,翻看了一下病例報告,簡約地說:“夏小姐懷有身孕,雖然是早期妊娠,但是可不敢掉以輕心啊,她不能再經受什么強烈的刺激了,胎兒我們已經保住了,目前她的身體也沒什么大礙,就是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
周顯昂徹底傻眼,呆了片刻,才干巴巴的向醫生道謝:“謝謝醫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醫生離開后,他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來到了夏若青的病床前。
女孩雪白的面容陷在枕頭里,嘴唇一絲血色也沒有,整個人虛脫得像一團蒼白的棉花。
周顯昂欠下身,良久地注視她,遲疑了片刻后,他抬起手輕輕拂去她頰邊的發絲,飄忽不定的眼眸里忽然流出一絲隱忍又復雜的光芒。
你果然還是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你和他一樣固執桀驁,你們拼命走在了一起,可你們為此付出的代價真的值得嗎?
周顯昂知道那是葉朗清的孩子。
——
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若青得了失語癥,舅舅和舅媽將她從醫院接回家,若青在家里也是一句話都不說,表妹若藍對懷孕的若青很是不滿,經常背地里罵她,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在此期間,King見到了昔日的好友裴遠東,兩人握手言和,也許喪子之痛,讓他們失去了斗志。
King一心想要吞并裴氏,不過是為了報當年之仇,當初他和裴遠東作為白嶺日化的分管人,因為白家祖傳的一張秘方起了嫌隙,為了掌管白家,拿到秘方單子,他們都曾追求過白家的女兒白雯茜,葉朗清的爸爸葉紹榮因為相貌英俊,能詩會畫,捷足先登,本以為可以抱得美人歸,卻很意外的得了江山失去了美人,這本來也是白家二老的意思,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以為在他離開后,白雯茜轉而投入了裴遠東的懷抱,卻沒想到白雯茜負氣之下,嫁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鎮小官,那個人幾經輾轉,仕途沉浮,一度名震大江南北,卻最終自我折損,慘淡落幕,他就是蕭俊辰的父親蕭長河。
裴子諾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整個人性情大變,他掌管了裴氏集團的一切,行事作風儼然和他的哥哥裴子琛如出一轍,他把自己活成了哥哥的樣子,或者說他把自己當做了哥哥在活著,好在,褚思恬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SK集團經歷了風波之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King依然是掌舵者,周顯昂作為唯一的接班人,頂替了葉朗清原本的位子,他比之前更忙了,但是現在的他,心里總有一個地方空落落的,怎么填都填不滿。
他想,那個空落落的地方有恐懼,也有悔恨。
陳小野被判了刑,又因為間歇性精神病,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
周顯昂轉念又想,陳小野落到今天這般田地,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當初他撿她回來,作為哥哥,卻沒有好好地教導她,任由她的性格如野草一般,野蠻地瘋長,毫無節制,直至一發不可收拾,鬧下慘劇,再無挽回的余地。
對于葉朗清,對于陳小野,他這個大哥是否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呢?
周顯昂知道覆水難收,但是卻感到良心不安。
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來彌補這些傷害,這些遺憾。
然后,他想到了夏若青。
可是,等他找到了夏家的地址,上門拜訪的時候,夏若青卻消失了。
夏致遠告訴周顯昂:“若青是在晚上偷偷離開的,走得時候只留下了一封信,說自己會照顧自己,讓我們別擔心。”
周顯昂追問:“那她去哪兒了,她在信上有沒有留下新的地址?”
“沒有。”夏致遠搖搖頭。
離開了夏家,周顯昂渾渾噩噩地走在喧嘩熱鬧的大街上,他拿起手機給夏若青打電話,那個號碼卻已經變成了空號。
良久良久,他仰頭望著天,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迷茫和心痛。
——
晌午時分,陽光熱烈而凄迷。
九天墓園里,松柏青翠,間歇的啁啾鳥鳴聲隱約傳來。
一排排黑色的墓碑整齊的樹立在蒼茫的山林間。
夏若青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墓碑上,蕭俊辰的照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墓碑前的一束鮮花色彩繽紛,宛若他短暫而絢爛的一生。
來看蕭俊辰,若青也是鼓足了勇氣。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如何面對和他的這段感情,即便他已經不在人世,即使已經知道了一切過往真相,在她的心里,是極不愿意承認他們是兄妹關系。
可是現在,她站在這里,看著他的墓碑,心里卻涌出了從未有過的寧靜和溫暖。
似乎隔著無數的歲月和星辰。
那個陽光瀟灑的蕭俊辰正在溫柔地注視著她。
他對她說:“若青,你一定會幸福的,要加油啊!”
女孩輕輕一笑,伸出一只手去,與他交握。
“我要走了!”她向他道別,輕柔的話語聲回蕩在幽靜的山林間。
在女孩身后不遠處的地方,潘叔撐著黑傘,靜靜地佇立,他心里有遺憾也有悵然。
如果當初能早點找到這個孩子,她和俊辰也許還會有好的結果?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逝去的又何止是人呢?
——
“真的不去看看蕭先生和夫人嗎?”沿著石階往下走的時候,潘叔忍不住又追問。明明都在一個墓園里,何以只祭拜自己的哥哥?
女孩微笑著低了低頭,解釋道:“我只認識蕭俊辰一個人!”
潘叔想將蕭家老房子的鑰匙交給若青,若青也拒絕了,潘叔只能堅持說:“若青,房子是你父母能留給你的唯一的東西了,是你應得的,鑰匙我可以暫時替你保管,你哪一天要是想通了,就聯系我,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
女孩清冷地搖搖頭:“不用等我,我自有我的去處!”
潘叔無奈,終于認清了女孩倔強又孤獨的內心,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原諒過去發生的一切。
告別了潘叔,若青攜帶著行李,搭乘火車,連夜離開了上海。
至此,去向不明,無人知曉。
只是,在這個城市,依然有很多人在默默掛念著她的安危。
周顯昂就是其中一個。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站在窗前,望著朦朧的夜色,暗暗地發誓。
夏若青,我一定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