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比牧羽初見他時消瘦了幾分，臉頰凹陷，眼睛中有幾縷血絲。
“你怎么搞成了這副樣子？”侯德是龍騎軍中軍統帥，精神百倍，見到頹廢的葉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牧羽大概清楚葉秋的煩心事，只是他不說，自然不會主動提起。就像糧草司副統領的案子，有種暗中的默契。
“最近鎮魘司事務繁忙，無暇修煉，形象有些邋遢。”葉秋勉強振作起精神，問道，“牧先生說這里有情況，有人遇到危險了嗎？”
“葉秋，你現在需要休息。”侯德實在看不下去，說道，“我給你兩個時辰，過后咱們再談。”
葉秋看向侯德，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容置辯的意味。
侯德是藍國大都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金牌鷹衛只得服從。
車夫沒得到指令，不敢擅自行動。
牧羽帶上門，將侯嚴、護衛和車夫關在了屋內。
侯德右手綻放瑩藍色光芒，寶塔型法寶出現，迎風猛長，罩住了寬大石屋。
即便侯嚴肋生雙翼，也無法遁逃。
少女安靜站在角落，等待葉秋的調查。
葉秋在院中盤腿打坐，入定修煉，驅趕身體和靈識中積累的疲乏。
侯德伸手示意，讓牧羽到院外。
牧羽輕聲走出小院。
不久前，扛著錦袋的壯漢還在此地探頭張望，此刻卻已灰飛煙滅。
極夜大陸的生死，有時就是太過輕易。
侯德隨手在二人站立處布置了屏蔽結界。
“你就是牧羽？”侯德的聲音依然如常，不因外物而更改。
“晚輩正是。”
侯德上下打量牧羽，對他勻稱有力的身形頗為滿意，問道：“有沒有興趣加入龍騎軍？可以破格提拔你做先鋒將軍。”
“多謝侯都督賞識，不過在下是龍安會參賽者，無法接受您的邀請。”
“對。”侯德想起了與陳農的通信，說道，“你加入了白鶴宗。
難道你不懂帶藝投師是大忌嗎？”
“情況不同，不可一概而論。”牧羽毫不擔心。
他的所有本領皆來源于自學成才，而且已經名滿天下，掛靠白鶴宗，無非是不想陷入孤軍奮戰的境地。
侯德極為欣賞牧羽的從容，感慨道：“一個月前，你還是個寂寂無名的小輩，如今卻已是極夜大陸如日中天的人物。
不由讓老夫想起一句話——長江后浪推前浪。”
“行百里者半九十。基礎扎得牢，上層建筑便不容易動搖。”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一飛沖天并非偶然？”
“沒有任何成功能完全歸結為運氣，沒有實力支撐，機遇來了也把握不住。”
“好小子！”侯德用寬厚手掌輕拍牧羽肩頭，感應到了異常勁爆的肌肉和凝實的龍道之力，眼睛里滿是欣賞，“只可惜被陳農搶先了一步，否則老夫定要收你為門生。”
“不瞞您說，晚輩是行伍出身，與侯都督亦屬同門。”
“真的嗎，”侯德疑惑問道，“你以前在夜國飛翼軍效力？”
飛翼軍是極夜大陸最弱的軍隊，戰斗力墊底，難以贏得修煉者的尊重。
侯德身為大陸最強的龍騎軍中軍統帥，自然清楚牧羽這種天才能帶來的轉變。若他在飛翼軍效力，不可能默默無聞。
“沒有，是在更遙遠的地方。”
“你們保護的是什么人？”
“平民。”
“平民？”這兩個字沖擊了侯德根深蒂固的思維。
極夜大陸的修煉者軍隊守護的是國土和王族，平民的優先級相對較低。牧羽的說法，與常理并不相符。
“沒錯，”牧羽笑道，“沒有天賦的修煉者，或許才是這個世界的主體。”
“為何？”
“天才固然能奪天地造化，但很多事，只有占據多數的普通人才能做到。”
“這個理論倒是很新鮮。”侯德深思道，“你跟學社的人溝通過嗎？”
“俗事纏身，沒機會拜訪龍城學社。”
“有空閑一定要去轉轉，我很確定，他們會對你的想法感興趣。”
牧羽謝過侯德指點。
片刻沉默過后，兩人換了個話題。
“關于龍城的事，你了解多少？”侯德終于開始談論最記掛的龍城。
“只知皮毛，不懂究竟。”
“你可知道朱雀這個人？”
“當然。我來龍城的第二天，就聽到了他的大名，也曾與其有一面之緣。”
“此人男生女相，天賦異稟，城府極其深重。”侯德介紹道，“他在龍城十余載，建立了足夠穩固的根基。根據可靠情報，至少有半數軍政大員與他暗通款曲。”
“這些人中有沒有被脅迫者？”
“不在少數。”
“這樣的勢力根基不穩，而且終究并非正統，等到發難的那一天，他的末日便會逐漸來臨。”
“以前老夫也這樣想，不過最近又有來自魔神宗暗探的消息。
魔神宗宗主曹昂派出護法長老襄助朱雀，正面對抗國主大人，然后趁藍國動蕩之際，極國便會趁虛而入，聯合多個王國發動戰爭。
到時候里應外合，一舉顛覆藍國。”
“曹昂還活著？”牧羽想起在武神塔闖關時曾看過的魔神宗秘史，里邊提到過創始人曹昂，盡管只有寥寥數筆，這個叱咤風云的人物還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之中。
“他確實還活著，雖是個老妖怪，卻拒絕衰老的事實。至今為止，依然以年輕時的樣貌示人。”
“這樣的人最可怕。”
“老夫與你意見一致。拒絕衰老的人，往往也最懦弱。”
牧羽看向侯德，臉上綻放笑容。
侯德感覺從牧羽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聊了足有半個時辰。
“侯都督，你當真要將兒子送進鎮魘司天牢？”虎毒尚且不食子，牧羽不信侯德是無情之人。
“你想聽實話嗎？”
“愿聞其詳。”
侯德嘆了口氣，說道：“嚴兒自幼被老夫的三夫人寵溺，性格乖張，著實無法管教。如今龍城魚龍混雜，眼看就要風起云涌，他這種性格很容易闖禍。
萬一被你抓到把柄，嚴兒會死無葬身之地，不如找個借口把他關起來，好歹保全一條性命。”
“侯都督，我聽不出您是夸我，還是在罵我。”
“龍城病了，需要你這樣的良藥。”
侯德說完便解除了屏蔽結界，快步回到院落，探視被卷進風波的無辜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