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槍舞
- 幽冥鏢局
- 爽糖
- 3899字
- 2014-11-20 01:07:24
“怎么有人在這個時候上山?難道該來的還是來了?”黑衣老嫗面色一變,望著哈山缺,哈山缺和那些夷僚族人面面相覷,均覺得很是蹊蹺。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少爺,終于到了這個無著庵了。”接著有人敲了敲門,篤篤兩聲。“沒有人理,我們這就進去吧。”一個斯文溫柔的男子聲音道。
院落里面偌大一群人驟然變得鴉雀無聲,得得的啼聲仿佛踏過的不是庵門進來那段青石板路,而是在眾人的心上。
連杜川都停了下來,剛才他見到黑衣老嫗眼中精芒迸射,已經知道可能被她識穿,幸好這怪異的深夜訪客,剛好為他們再次解困。
眾人緊緊盯著前院門口,一名老者牽著一乘白馬,緩緩走了進來,大家看著馬上之人,心中都不禁叫聲,好俊俏的兒郎。只見馬上人樣子約二十七八歲,穿一件白色百蝶穿花扎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紫色起花排穗褂,腳上穿著黑緞白底長靴,背上負著一桿長槍,那槍的形狀甚奇,有點像二郎神的三尖兩刃槍,紅纓下還系著一道紅絹寫就的符箓。那翩翩公子沒有像普通百姓那樣剃頭結辮,而是留著飄飄長發,齊眉勒著銀抹額,挽著嵌寶蓮花道冠。鬢若刀裁,目若秋波,俊俏得似乎模糊了男女之限,臉龐上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不屑笑意。
身前牽著白馬是一個年逾六旬的老者,一身灰白長袍,普通百姓打扮,帶著瓜皮小帽,胡子花白,臉上皺紋顯現,但舉手投足之間,似乎甚有法度。
這一主一仆的驀然出現,讓院落中的眾人均驚愕不已。那白馬上公子掃視了院落中諸人,看到黑衣老嫗和哈山缺時,頓了一下,接著又將目光停在杜川等人臉上,若有深意微微一笑,輕聲說了句:“喲,好多人哦,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杜川趁眾人注意力全集中在這一主一仆身上時,偷偷拉過甘叔平,道:“甘鏢頭,你告訴我那是老夫人遺體,其實是一具艷尸,你還有什么瞞著我們?”
甘叔平道:“你什么意思,興師問罪?”
杜川急道:“現在是同一條船,大家需要坦誠相對才能想出解救之策,他們似乎重在奪尸,那艷尸究竟是什么來歷?”
甘叔平神情慘然,道:“現在無暇細說,不過我已經和雇主簽下生死狀,若不能如約交付,對方并非善與之輩……”
杜川倒吸一口涼氣,“你竟然簽了生死狀,你究竟受了多少鏢銀?”
“總鏢禮是黃金五十兩,或者折成白銀一千二百兩,我已經受了雇主黃金二十兩。”甘叔平道。
杜川馬上想起那一個午夜,那個樣子象趕尸人的馬夫透著死亡氣息的臉孔,打了個寒噤,急問道:“其實這趟鏢是去AH霍山白馬尖的,是不是?”甘叔平無奈地點了點頭,他握著杜川的手道:“杜川,這是我的身家性命所在,若是成了,發一筆橫財說不定我就收手了,若是不成,恐怕全家收到株連,你無論如何,要助我脫險護鏢,大不了事成之后有福同享。”
梁五在旁邊嘟噥了一句,“千二兩才給我五兩,高手我能服氣嗎?”
杜川道:“那白衣公子不知什么來歷,唯今之計,就是我盡力拖著他們,你們闖進后院,將棺柩放下來,然后駕馬車離開,他們想必追逐馬車,我伺機再帶棺柩離去。然后大家在山腳會合。”他看了梁五一眼道:“甘鏢頭,梁五他功力尚淺,未見過這場場面,你要多照顧他。”
梁五又道:“誰功力淺了,第一個倒的又不是我。”
甘叔平一咬牙,道:“只好如此。”
杜川悄悄跟梁五道:“老五,你有無辦法把大海弄醒?”
梁五道:“這個我最在行,在我家里面醉得不醒人事的家伙還少嗎?”
“你弄醒大海,待會跟著甘鏢頭,他會保護你。”杜川道。
“要開打嗎?”梁五語調驚顫。
杜川道:“老五,我知道你害怕,沒事的,我們會照看著你。”
梁五道:“我是興奮。”
那個俊俏公子弄了下指甲,低眉說道:“荒山殘庵,居然惹來這么多高人異士,看來有好戲上演了,幸好我們這一回也趕上了,只不過可憐庵中原來的住持尼姑,都不知去哪里去了。”他眼角都沒有看甘叔平他們,只是望著黑衣老嫗,說道:“這位老人家似乎也別有所圖,如果我沒有猜錯,連龍四娘也驚動而來到這里,這里莫非真有什么值得的東西?”他語氣輕描淡寫,語調聲音輕柔,讓人舒服之余又稍覺矯揉。
那黑衣老嫗臉露訝然,沉聲道:“你是什么人,居然這樣能猜測到?”她沒有否認,似乎暗承自己就是龍四娘。
那俊俏公子道:“能調動瑯邪山上守陵的夷僚族人,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不過,你們也似乎有點不務正業了吧,人家幽冥鏢局運尸,也沒有礙著你們教派什么事。”
哈山缺喝道:“再問你一次,你是什么人,來這里干什么!?”
那俊俏公子斜睨著哈山缺道:“好莽撞粗魯的人,原來是因為你,所以瑯邪山上的遺民才會聽羅陰教的命令做事。我嘛,做事不喜歡鬼鬼祟祟,常常讓別人死得明白,山西大同幽冥太平鏢局璩風白,若是沒有聽過,那也正常,嘻嘻,我素來不喜歡張揚。”
龍四娘心中一震道:“太平鏢局的璩少爺,你難道也要趕這趟渾水?”
甘叔平心中一喜,大聲道:“璩少爺,在下甘叔平,是漢陽靈寶鏢局的,去年路過山西,特意上貴鏢局拜訪令尊,算是故交。”
璩風白鳳眼斜睨,哦了一聲,“原來是甘鏢頭。”
杜川看著甘璩兩人對答,他為人謹慎,未知璩風白是敵是友,沉默著不作表態。
趁著眾人注意力全在璩風白主仆身上,梁五輕手輕腳潛入齋堂,他一盆冷水就潑在鮑大海頭上,然后又掐又捏,全往鮑大海的臉上要穴招呼,沒幾下,鮑大海悠然醒來,一見梁五,正想開罵,梁五一把捂著他嘴,輕聲道:“外邊馬上開始打架,我們要準備溜人。”
龍四娘道:“我和這幾位過路客還有瓜葛未了,太平鏢局應該沒有興趣理會吧。”
甘叔平道:“璩少爺,這老妖婆想不利于我們,咱們幽冥鏢局同氣連枝,應該守望相助。”他情急之下,已經顧不得顏面。
璩風白打量了杜川幾人兩眼,悠然道:“甘鏢頭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龍四娘森然道:“看來你擺明是來踩場的,是敵非友,那么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璩風白仰天哈哈笑了幾聲,然后跟那老者道:“楊二叔,我們還沒有說人家來踩場,別人反而說我們來著了。”
那楊二叔剛才還似老邁不堪,忽然直起腰來,仿似脫胎換骨,沉聲道:“少爺,咱們太平鏢局似乎還未怕過什么妖魔鬼怪。”
杜川見璩風白挑引龍四娘和哈山缺,越說越僵。心想璩風白既然與龍四娘為敵,既是自己這邊的朋友,聯手對抗份屬正常。他想制造混亂讓甘叔平幾人潛到后院馬車處,見此良機,不暇多想,就一個箭步向前院門躍去。
哈山缺一驚,喝道:“抓住他。”那些夷僚族人頓時蜂擁而上,向杜川撲來。
杜川身如靈猴,三下兩跳就來到院門門口,豈料刀影閃閃,迎面劈來,已經十多人向自己圍過來。
他撥出鎮魂锏,格開來刀,繼續向院門沖去。耳聽到后面龍四娘尖聲喝道:“快攔著姓杜的,別讓他跑了。”
一道矯健的黑影落在面前,原來正是哈山缺舞動彎刀向自己劈來。杜川低頭避過,雙锏橫掃哈山缺的胸膛。
那邊璩風白笑道:“龍四娘,我也來見識見識你的幻術。”龍四娘嗤地一聲,一襲黑衣如同閃電,雙爪如鷹,抓向璩風白的脖子。
璩風白道:“哎呀,劃破人家衣裳了。”他驀然從馬上凌空飛起,雙腳就往龍四娘踢去,其勢迅疾無比,龍四娘竟閃避不及,一下子胸口連中兩腳。龍四娘哇地一聲,嘴角流出鮮血,她退后兩步,喚道:“竟然如此辱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殺了。”
璩風白嘻嘻笑道,拈指如蘭花,一手收在身后,數名夷僚族人沖上來,彎刀向他劈去,也看不清楚什么情形,數人慘叫著彈開,臉上兩行鮮血,原來眼珠已經被挖去。那璩風白出手猶如鬼魅,即快且狠。
哈山缺見狀大怒,他一躍過來,手中彎刀卷起一片紅云,向璩風白劈來。璩風白依然負手而立,避開彎刀,然后手指連續在哈山缺的彎刀上彈了幾下,哈山缺正揮舞著彎刀時,突然發覺彎刀刀脊流下不明的暗紅黑色液體,液體如有知覺一般向自己的手咬來。他駭然之下,不知是什么邪術,唯有拋刀力求自保。
楊二叔此時不慌不忙,沒有理會他們的激戰,慢慢解下身上長條布包,原是一把古箏,他將古箏放在膝上,單足盤膝而立,錚錚琮琮地彈奏起來。箏音高雅曠遠,大有古風,弦音騰空而起,飄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轉流連,沖上屋頂,俄而又飄落腳踵,忽而高亢急促,忽而優柔飄渺,欲發欲收,回轉之際變得鏗鏘有力,抑揚頓挫,隱隱有一股凜冽殺氣。
璩風白面對哈山缺、龍四娘展顏一笑,取下背上長槍,翩若驚鴻,闖入夷僚族人中舞動起來。坐驚平地起波濤,蠕蠕龍蛇手中現。月色之下,院落中的桂花樹上的桂花被槍風激蕩,以致飄零飛舞,伴著箏聲,璩風白矯若游龍,又如妖魅,在一群夷僚族人中穿梭如蝴蝶,一桿紅纓飛舞,槍上符箓飄飛。只見槍花點點,凌風馳電,夷僚族人彎刀四擲,哈山缺聲聲怒吼,夷僚族人不住發出慘叫聲,桂花飛舞處伴著殘肢血花。
槍影如幕,落紅無數,似鐵馬冰河,迸裂寒冰,似乍裂銀瓶,覆水難收,一槍橫來,驚散樓頭飛雪,紅纓動處,鬢發飛揚,飛上落下九點丸,放去收回一條線。人槍彷如合一,如張旭書肚痛貼,若公孫大娘月下舞劍。
箏音漸次高昂,似蕭殺寒風而至,璩風白紫白色的身影穿行在夷僚族人之間,伴著夷僚族人不住的慘嚎,他們或者胸膛出現血洞,或者眼眶中出現血洞,片刻倒下十余人之多。
哈山缺悲嚎一聲,“姓璩的,你好狠辣,今日我族與你不死不休!”
璩風白一人獨戰數十名夷僚族人,這邊杜川圍攻人數驟減,他擊倒兩名夷僚族人后,轉眼見那邊桂花落處,艷紅遍地,觸目驚心,不禁亦被璩風白出手之快之狠辣驚悸。
就在此時,一陣駿馬嘶叫,后院凌厲無匹的氣勢沖出一輛馬車,鮑大海和甘叔平坐在前駕處,揮動馬鞭,怒驅大車疾馳而來。梁五哇哇大叫,騎著一匹棕色大馬跟在后面。
梁五乘過面前,叫道:“甘鏢頭沒有聽你說,棺材還在馬車上呢。”杜川一聽,哎呀一聲,痛惜不已,唯有飛身一躍上馬,落在梁五后面,快馬加鞭,馳出山門,向山下急沖下去。
璩風白聽到梁五說話,長槍一橫,冷笑道:“顧著和你們這幫家伙糾纏,幾乎耽誤了正事。”
龍四娘尖聲叫道:“快攔著他們,別給他們離開,一定要把尸體搶回來!”她倏忽化身一道黑煙,穿過山門,旋風般向杜川幾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