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此生最羨玉

像是沉入了湖底，湖水渾濁刺骨，全身上下冷得厲害。

半夢半醒間，洪玥仿佛看見了自己正身處醫院，周圍圍了一圈腦袋。

有醫生護士的，有爸爸媽媽的，有親戚朋友的……

人人都是一副喜悅樣兒，老媽伸手激動地捉住旁邊護士手臂，“醒了吧，我閨女這是醒了吧！”

洪玥渾身疼到炸裂，剛想出口叫老媽，腦海深遠處忽地迎擊而來了一聲崩潰空靈的“洪玥——”

周遭一切開始扭曲消失，直到匯成一道白點慢慢消失不見后，洪玥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耳便是云兒驚天動地的痛哭聲。

“楚生是你嗎？”洪玥在腦海中脫里而出。

猝不及防地，唇上便是一軟。

這濕潤柔軟溫溫熱熱的，有些急切，更多的卻是溫柔，總之洪玥不討厭，甚至還有些喜歡，不由地微微闔上了眼皮。

舌尖被外來“侵占物”輕輕挑起之時，鼻梁上忽地滾落一絲冰涼。

洪玥愣愣地抬起酸疼至極的手臂抹了一把，是眼淚。

當然，這眼淚不是她的，是楚生的。

良久之后，那陣柔軟消失了，楚生緩緩移開了嘴唇。

云兒那張妝容花了一圈的小臉蛋兒湊了上來，哭著將洪玥翻來覆去捏了一遍，確定這人的確是醒過來沒什么大礙，還能在王爺的熱吻中做點回應后哇地扯聲開始大哭了。

“月月姐，你總算醒過來了，”云兒抓著洪玥手臂哭得死去活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月月姐！”

旁邊范盡面無表情遞給她一張手帕。

云兒擤了鼻涕，扔一邊，繼續抱著洪玥哭。

滿眼的淺灰色，干凈整潔到近乎變態的擺設，洪玥眼圈轉了幾下，楚生這死潔癖的房間啊，果然還是熟悉的配方。

云兒哭得太厲害，洪玥想出聲安排一番小丫頭，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試了幾下，還是沒用。

“阿玥，”楚生猝不及防一把抱住洪玥，沙啞的嗓音間透著難以言說的喜悅，“果然是你。”

果然是我？

洪玥愣了愣，“王爺……”

該死的，還是說不上話來。

“說不出聲就不說了，”楚生替她撥開汗津津的須發，淡淡回頭看了一眼門口，“你先睡著，我去處理點事，晚點過來看你，我有好多話要給你說。”

說著轉身給云兒和范盡仔細交待了幾句后，陰沉著臉快步離開了房間。

“范將軍先去忙你的事吧，我看王爺那邊似乎更需要你，反正現在月月姐也脫離了危險，”云兒擦了擦眼淚，“這兒有我照顧著就成。”

范盡點點頭，帶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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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范盡在柱廊下叫住楚生，快步走上前去施了個禮，滿臉愧歉，“屬下辦事不力，大皇子……死血谷谷主法術太強，我的追蹤術完全對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人，沒找到。”

這幾日的悲喜交加的事一件接一件，楚生此下也是心力交瘁。

“無妨，”楚生緩緩拍了一下范盡肩膀，“這瘋子狡黠，便是我有時候也拿他沒辦法，你追不到人也不怪。等本王手頭事處理明白后，我親自去拿人。”

范盡嘆著氣點點頭，頓頓壓低聲音道，“王爺，雖是您的私事，屬下不該多問，可……您確定您還要留著徐姑娘嗎？”

楚生看著遠處房廊，沒出聲。

留，當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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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楚沉神采奕奕地大步走進楚生的書房，隨手將朱批奏折塞給他，大喇喇坐下喝茶道，“表哥運氣不錯，我父皇批準你的退婚上疏了。”

楚生將奏折展開，仔仔細細確認一番后，緩緩合上。

“我就說嘛，”楚沉笑道，“表哥你和那徐芊芊一看就不是什么能搭伙過日子的，哎呀我看來看去，還是我前嫂子順眼。”

“是啊，”楚生緩緩嘆出口氣，“這場烏龍，也該結束了。”

“嗯，本來就早該結束了，你這幾年鮮少留城，可沒少冷落洪玥姐，”楚沉笑了笑，“以后要好好對人家啊，畢竟是失而復得的仙女兒。”

頓了頓，楚沉又坐直道，“對了表哥，我把秦嘯那混蛋官職給降了好幾級，你說他姐姐秦筱會不會給張叢森拼命，完了人又去找洪玥姐沒完沒了的。”

“不會，他分得清誰對誰錯，”楚生想想又補充，“在沒過度悲傷的情況下。”

“也是啊，”楚沉哈哈笑了兩聲，“害，就因為這張大人過度悲傷不講理，咱們的洪玥姐沒少受罪。”

“你還其他事沒？”楚生突然問。

“嗯？”楚沉挑了挑眉。

“沒事就回宮去，”楚生說，“我這邊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收拾。”

“……好啊表哥你，”楚沉捂著心口一臉的受傷，“把本太子爺我利用完了就甩手不管了，果真是張飛撤退長返坡，過河拆橋。”

楚生安靜看著他表演。

“哎好了好了，我走還不成嗎，”楚沉懶懶散散直起身，往外走了幾步，身形忽地又頓住，緩緩轉過頭，“表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楚生點點頭，“說。”

“父皇母后一直以為皇兄沒了的，”楚沉肅容道，“無論如何，別讓他們知道皇兄已經修了邪道，特別是母后，我怕她，傷心。”

楚生愣住，半晌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

“謝謝表哥，還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你得記著，”楚沉掐了掐掌心里的肉，“我知道皇兄罪應當死，替他求情就是對黎明百姓不負責任。”

“如果你能找到他，”楚沉摘下自己身上的那枚碧玉扔給楚生，“把這個交給他。”

楚沉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通透無比，語氣間透著幾絲平常少有的正經，“我們大靖的皇子就是死，也是有身份的人。”

楚生捏著碧玉，大腦一片空白，總覺得心底空落落地找不到一個實點，“你這是一件事嗎？”

楚沉怔了怔，旋即失笑著改口，“兩件事，表哥我得求你兩件事。”

楚生扯了扯唇角。

“說來說去，阿魂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楚生摩擦著碧玉，深嘆了口氣，“與我脫不了關系。”

“表哥……”

“你知道他為什么會字稱羨玉嗎？”楚生盯著那塊碧玉問。

未等楚沉出聲，楚生便自顧嘆了一聲，“羨玉羨玉，師出一門，又是表哥又是師兄的，我何嘗不羨慕他呢。”

楚生從身旁擦身離開時，楚沉似乎還看見了他眉宇間散不去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