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血紅的地心的火，

層層的地殼把它壓住了。

但總有一天呵，

它會把這些一齊沖破！

夜深——人靜，

星星——閃明。

沒有月亮，只有習(xí)習(xí)的初夏的風(fēng)，

沒有鳥鳴，唯有淙淙的流水聲音。

船夫們已在夢中，都在夢中，

篷船上微露幾點燈光朦朧。

蟲兒們精神獨展，精神獨展，

盡管歌唱著——

歌唱光明殞滅，

曲詠黑夜彌漫。

但那山麓，那崎嶇的河岸上，

有二條朦朧的黑影在移動，

移動，不住地向目的地進(jìn)展。

踏踏的腳步聲，

驚動了路旁的宿鳥——

鼓著兩翼向黑暗里消亡。

頻頻的對語，

間著那有節(jié)奏的

所攜物件的摩擦聲，

也曾嚇住了蟲鳴——

暫時停止了它們的呻吟。

“明天，明天幾點？”

“晚上六點——

他們在世間最后的時辰。”

“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嗎？

你說……”

“不錯，單候我們所攜的東西，

只期待那預(yù)定的時辰。

他們，他們只是飯桶，

我們怎不旗開得勝！”

“……”

“……”

“起來！……奴隸，……

……，打它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黑暗網(wǎng)不住這悲壯的聲音，

地面上不住地移動的

是那二條黑影。

——樹枝被風(fēng)吹動得號號作響，

河灘上的急流的水沙沙地唱吟；

石子時在他們的腳下滾動，

但這些，這些只有增強(qiáng)他們雄心。

白霧依傍黑夜占據(jù)著大地，

野獸也借黑暗在地面橫行。

但遍地，遍地都隱伏著暴風(fēng)雨，

光明，光明已在黑暗中蘇醒！

看！那閃閃的星星，

伴著那在黑暗中移動的二條人影。

是二個年輕輕的戰(zhàn)士在兼趕路程，

他們，他們滿懷都是血紅的火，

他們要在黯黑的荒原中

點起足以燎原的火星；

他們，他們正待宣布黑暗的死刑，

正待完成他們的使命！

火，火，血紅的地心的火，

層層的地殼

終究不能把它長久壓倒。

這正是時候呵，

它將會把這些一齊沖破！

一九三二年。

錄自《茫茫夜》，1934年4月20日國際編譯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