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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殺人未遂

  • 晝夜無邊
  • 老譚
  • 11373字
  • 2021-08-04 15:10:23

有罪是符合人性的,但長期堅持不改就是魔鬼。

——喬叟

都已經(jīng)下了班,柯建國突然又焦急的把林墨召回所里,但在電話里又不說什么事,還非要見面再聊。

林墨還以為有了歐陽萱的消息,當即一刻也不敢耽誤,馬不停蹄地趕回所里。誰知,柯建國一見到他,老遠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不由分說就把他罵了一頓。他頂著罵,著急問是不是有歐陽萱的消息。

柯建國給了他否定的答案,繼而表情凝重地說道:“剛剛接到局里的電話,龍口市一名叫胡艷梅的姑娘,七天前到清江縣走親戚,兩天之后來老街游玩,但之后失去聯(lián)系。”

林墨本來也沒喝多少酒,此時一聽這話,腦子全清醒了,急急忙忙地問道:“您的意思是那個叫胡艷梅的人,也失蹤啦?”

柯建國緩緩嘆息道:“目前龍口市已經(jīng)把她的失聯(lián)列入失蹤案。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影子’果然又開始興風作浪……”

林墨緊咬著牙關,心里涼颼颼的。

“這兩起失蹤案,跟‘影子’的作案手法極為相似。上面有信心,在本次‘嚴打’期間把‘影子’給揪出來,也讓我們做好一切準備,全力以赴。”柯建國緊握著拳頭,“歐陽姑娘失聯(lián)的這段日子,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你要打起精神,越早抓住‘影子’,歐陽姑娘活下來的希望就越大。”

“我一定要親手找到‘影子’……”

“過去的二十年里,有很多我們的戰(zhàn)友,都想親手抓住‘影子’,但奮戰(zhàn)在一線的同志是換了一茬又一茬,至今也沒有掌握關于‘影子’的任何線索。”柯建國眼神渾濁,“雖然咱們這是基層派出所,但我們也是人民警察。我穿了一輩子制服,還有幾年就要退休了,但是在脫下這身制服之前,我跟很多人的愿望一樣,也想親手抓到‘影子’,親手把那個混蛋關進大牢,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停頓了片刻,又幽幽地說道:“兩年前,我的一位老戰(zhàn)友病重,臨走之前,他流著淚跟我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親手抓到‘影子’,沒能親眼看到‘影子’伏法。在送他走的時候,我跟他說,在我有生之年,就算舍了這條老命不要,也一定會完成他的遺愿,不然將來沒臉去見他。”

林墨很長時間不修邊幅,頭發(fā)和胡須也不知不覺間長了許多。

這些日子,他去局里調(diào)閱了二十年來清江縣所有失蹤人口的檔案,發(fā)現(xiàn)除了十余起婦女失蹤案外,其中還有好幾起案子是未破的強奸殺人案,時間跨度都長達二十余年,可所有的案子都沒有目擊證人,兇手也沒留下任何痕跡。

“兇手系單身男性,年齡在五十歲左右,本地人,狡猾、殘忍。一九七四年開始作案,系十五起婦女失蹤案的嫌疑人。”在檔案上,對于兇手的側(cè)寫,只留下如此簡短的幾個字。

“除了十五起婦女失蹤案,還有另外四起殺人案,可檔案在哪兒呢?”林墨想起在跨省追逃的會議上,龍口市公安局局長林澤明講話的內(nèi)容。

“兇手綁架女性,最大可能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但也有一些心理變態(tài)者,綁架女性或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特殊癖好,至于為什么有些婦女被綁架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而有些婦女被強奸后立即被殺害,很有可能是兇手在這二十年里,每個時間段的心理不一樣,也可能作案當時所處的環(huán)境不一樣……”

林墨在筆記本里寫下這些話之后,再次接到了歐陽萱父親打來的電話,依然是詢問女兒的消息。

他幾乎每隔一天都會接到這位老父親的電話,可每次都不知該如何回復,只能以沉默作答。

“知道,我知道啦!”老父親每次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都很輕,可林墨能感受到老人心里的痛苦和凄涼。

“阿姨,她還好吧?”林墨不忍心問,但還是問了。

“已經(jīng)好幾天不吃不喝,今天就喝了點粥……”

林墨放下電話,從局里出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輕飄飄的。

就在這個時候,柯建國打來電話,讓他去公安局接個人一起回所里。

林墨想問要接的人是誰時,柯建國說了一句“你應該見過”,然后就掛了電話。

“林警官!”他在公安局大門口,突然有人叫他,回頭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但精神有些恍惚的他,遲疑了一下才想起對方的身份。

“冷美人?”身著便衣的冷彤,配著一頭短發(fā),再加上背著個棕色的雙肩包,林墨差點沒認出來。他愣了一下,強擠出一絲笑容,問:“冷副隊長,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冷彤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怪異地看了一眼他很久沒修理的頭發(fā),以及扎眼的胡須,冰冷地吐出幾個字:“帶我去所里吧。”

林墨走到自己的小白摩托車邊,拍了拍后座,示意她上車。她卻說:“我還是自己走著去所里吧。”

“別呀,所長讓我?guī)慊厝ィ阋亲詡€兒走去所里,算怎么回事?”林墨騎上了車,“這段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要走路過去的話,也還得有幾步。”

冷彤抬眼看了看老街的方向,無奈地上了車。

林墨這才知道柯建國讓他接的人就是冷彤。倆人在回所里的路上,她始終一言不發(fā)。

“你這次過來,是為了胡艷梅的案子?”林墨漸漸猜到她來清江縣的原因,打破了這種沉默。

她“嗯”了一聲。

林墨覺得無趣,其實自己也沒心思跟她講話,只是出于禮貌,此時便再也不開口,就這樣沉默著回到老街派出所,把她帶到柯建國面前,簡短作了介紹后,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去哪兒呀?”柯建國問,“冷副隊長是客人,你們之前又見過,算是熟人了。她這次過來,是為了調(diào)查胡艷梅的失蹤案,你先帶她了解了解所里的情況,待會兒咱們開個小會,把情況梳理一下。”

“馬上下班,我先出去辦點事兒!”林墨不由分說便出了門,柯建國沖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責罵了一聲,然后用笑容掩飾著自己的尷尬,說道:“哎呀,一晃就中午了,我都沒注意。這樣吧,待會兒先吃飯,然后帶你去住的地方,下午的時候咱們再碰頭開個小會。”

“一剪美”理發(fā)店,位于老街轉(zhuǎn)角的位置,店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個挑擔歇腳的老人,正吧嗒吧嗒、悠哉樂哉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著在頭頂盤旋,林墨進去時還被嗆了幾口。

店里就老板一個人,她正在鏡子前搔首弄姿地擺弄自己的身體,一邊還整理著頭發(fā),看到老主顧林墨登門時,興奮地扭著腰肢,嬌滴滴地迎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林警官嗎?真是想什么就來什么。你說咱們是不是有那個叫什么來的?心有靈犀,對,就是心有靈犀。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你,最近挺忙的吧?”

林墨不喜歡她身上濃濃的香水味道,太沖鼻子。他徑直坐下,摸了摸凌亂的頭發(fā),說:“老樣子!”

于美在他頭頂比劃起來,頭發(fā)凌亂地落在周圍,隨意地問道:“前些日子,你跟我打聽的姑娘,有信兒了嗎?”

林墨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臉,心神不定。

于美抬頭看了他一眼,心痛地嘆息道:“唉,這是個什么鬼世道啊,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怎么還能找不著了呢。”

林墨依然沒吱聲,于美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街坊鄰居都傳遍了,說那姑娘被‘影子’抓走了。”

心跳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胸口。

“林警官,我看照片上那姑娘挺好看。唉,真是怪可惜的,要是家人找不到她,不知道該有多著急。”于美的話正好刺中林墨的神經(jīng),他閉上了眼睛,心里像是壓著一塊巨石。

“對了,派出所應該立案了吧?知道那姑娘是哪里人嗎?那‘影子’也真夠可惡的,鬧得現(xiàn)在天一黑,我都不敢出門。”于美伶牙俐齒地罵了起來,“要是哪天抓到‘影子’,你得多扇他倆耳光,替我們這些可憐的女人出口惡氣。不,扇耳光太便宜他了,該在他身上戳兩刀,這樣才解恨。”

下午,林墨理完發(fā),精神抖擻地出現(xiàn)在冷彤面前時,她的目光在他頭上停留了兩秒鐘。

“這樣才精神嘛。”柯建國進來,看著林墨剛理的頭發(fā)笑了起來,然后示意二人坐下,讓冷彤先介紹胡艷梅的情況。

“胡艷梅,二十四歲,未婚,龍口市張家灣人。”冷彤腦子里像是已經(jīng)錄入胡艷梅的資料,脫口而出,娓娓道來,“據(jù)她家人說,七天前,她從家里乘車出門,來清江縣走親戚。在親戚家玩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說是要來風口老街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再回家去。也就是在第三天,電話關機,家里跟她失去了聯(lián)系,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音訊。”

林墨和柯建國對視了一眼,冷彤的話讓他想起了與歐陽萱的失聯(lián)過程,二者近乎相似。

“目前仍然沒有關于胡艷梅的任何消息,如果說是手機壞了,也不至于這么久不跟家人聯(lián)系吧。在她家人報案后,我們經(jīng)過分析和案件對比,發(fā)現(xiàn)跟之前的多起婦女失蹤案很相似,很像是‘影子’的作案風格,局領導這次派我過來參與聯(lián)合調(diào)查,一是對接這個案子,看看有沒有新的突破口;二是想了解另外一起婦女失蹤案,看有沒有并案的可能。”

當她提起另外一起婦女失蹤案時,林墨的心情墜入了谷底。

柯建國的臉色也無比沉重,喝了口茶,有幾片茶葉混進了嘴里。他邊咀嚼茶葉,舌頭邊在嘴里蠕動著說:“林墨,還是你自己跟冷副隊長匯報吧。”

但是林墨默不作聲,只是一個勁的轉(zhuǎn)筆。

冷彤怪異地看著她,感覺眼睛都快被他轉(zhuǎn)花了。

“算啦,還是我親自向冷副隊長匯報吧。”柯建國將殘存在嘴里的茶葉咽下肚,“不瞞你說,這個叫歐陽萱的失蹤者,是林墨的女朋友。”

冷彤似乎被這話驚到,表情驚訝,張了張嘴,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林墨在龍口市參加跨省追逃會議的期間,他女友歐陽萱來老街找他,幾天以后失去聯(lián)系,跟胡艷梅的失聯(lián)過程很相似。”柯建國簡明扼要道出了案情,“這些日子,我們都在全力以赴打探歐陽萱的下落,報紙和電視臺也登了尋人啟事,但……”

冷彤終于明白之前見林墨時,他為什么會那么的沮喪。

“從胡艷梅和歐陽萱的失蹤過程來看,很可能是‘影子’再次出來犯案,所以二者是可以并案調(diào)查的。”柯建國說,“接下來,我打算上報局里,看看能否成立聯(lián)合調(diào)查專案組。”

冷彤贊許道:“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來之前,已經(jīng)跟局里匯報過,也跟清江縣公安局的領導請示過了,希望能成立聯(lián)合調(diào)查專案組,但是被拒絕了。”

林墨和柯建國疑惑地看著她,她接著解釋道:“也不能算是拒絕,因為目前正處于‘嚴打’的非常時期,需要處理的案子,以及舊案積案太多,目前根本無法再抽出專門的警力來調(diào)查這兩起失蹤案。”

“這不是簡單的失蹤案。”林墨陡然發(fā)聲,聲音低沉。

“但究竟是不是‘影子’干的,目前還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jù)。”冷彤也抬高了聲音,“這么多年來,為了找到‘影子’,咱們兩地警方花費了不少人力和物力,但這個家伙太狡猾了,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痕跡和線索。所以,接下來,我們必須自己先干起來。”

“怎么干?就你,加上我們所里這幾個人?”柯建國問。

“我們林局和你們郭局就是這個意思。我,老街派出所的所有民警,就是這個案子的全部調(diào)查人員。”冷彤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她,加上風口老街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就四個人。

實際上,風口老街派出所除了柯建國和林墨,還有一名內(nèi)勤女警,所以,這個調(diào)查組真正能辦案的就三個人。

“我就不信這個‘影子’有三頭六臂,要是不把他挖出來,我林墨發(fā)誓脫下這身警服。”林墨話音剛落,冷彤卻潑了一盆冷水:“林警官,這身警服要是很容易脫下的話,那你當初為什么還要穿上?尊重一下你的職業(yè)吧。有句話我還得先說在前面,如果想破案,希望你以后的一切行動都要聽指揮,絕不能因為案件涉及到你女朋友就意氣用事,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

“聽你的還是聽柯所的?”

“聽我和柯所的!”冷彤直言道。

林墨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不爽,但想著為了盡快找到失聯(lián)的歐陽萱,不得不訕訕地點了點頭。

“還有句話你得好好聽著,我知道你是警校畢業(yè),比我們這些沒上過警校的多喝了點墨水,在你眼里,我們就是土包子,但你記住,要想抓到‘影子’,光靠耍嘴皮子是行不通的。還是那句話,你在警校學的那些,不過是紙上談兵,要想破案,最后還得靠我們這些在一線的土包子多年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冷彤的話令現(xiàn)場陷入極度尷尬,柯建國看出了端倪,忙摻和道:“好了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吧。林墨,待會兒下班后你把冷副隊長送到住的地方。”

“下班后我得馬上回家,還有……”林墨悶悶不樂,想要回絕。

“那不正好順路嗎?冷副隊長住的地方也在職工宿舍,就你隔壁,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柯建國說完,把鑰匙丟在了桌上。

冷彤卻起身說:“還沒到下班的時候,我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好好,差不多的時候我讓林墨給你打電話。”柯建國目送著冷彤出門后,轉(zhuǎn)身就質(zhì)問林墨到底怎么招惹她了。

林墨哭喪著臉,沒好氣地說:“您怎么就不問問她怎么招惹我了呢?”

“你們是不是在會議期間結(jié)下梁子了?”柯建國果然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到了癥結(jié)所在。

“要不是因為工作需要,我還真不想跟她一起共事。”其實他想說的是“要不是為了歐陽萱,我才不想跟她共事”。

“行了,我不管你們之間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但是從現(xiàn)在起,你們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不對,看我這話說的,太不恰當了,應該是一條船上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必須摒棄前嫌,通力合作,才能到達河對岸。”柯建國最后重重地拍了拍林墨的肩膀,“就算是為了歐陽姑娘,有些事你也該忍!”

“我忍不了。”林墨畢竟年輕氣盛,有些話張口就來。

“忍不了也得忍。實話跟你說吧,人家冷副隊長是龍口市派來查案的,級別比我們高,名義上是聯(lián)合調(diào)查,其實是我們協(xié)助她破案。再說了,按照正常程序,她來之前,是要經(jīng)過咱們縣公安局批準的,孫副局長已經(jīng)親自給我做了指示,必須無條件配合冷副隊長的工作,明白了嗎?”

“我們配合她工作?她了解這邊的情況嗎?”

“對,必須配合她的工作,這是局長的指示。”柯建國重重地說,“你小子是聰明人,有些事怎么就想不明白?冷副隊長雖然是個女人,但也是老公安,屢破大案要案,有著豐富的辦案經(jīng)驗,跟她比,咱倆都太嫩了。她來咱們這里查案,也是為了盡早抓到罪犯,就算是為了歐陽萱,你就不能配合配合?”

下班后,林墨按照柯建國的吩咐,領著冷彤回到職工宿舍,然后一言不發(fā)地回到房間,但是很快,他又敲開了冷彤的房門。

冷彤抱著雙臂,站在門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忘了跟你說,如果有什么需要,找我就行,我就住在隔壁。”林墨說完這話,又作出要離開的樣子,卻被冷彤叫住:“剛才有事嗎?要是沒事的話,帶我出去吃點東西吧。”

林墨這才想起自己也未吃過晚飯,雖然肚子里空空的,但他實在沒什么胃口,本來下班后不愿出門的,此時想起剛剛說過的話,只好硬著頭皮把她帶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飯鋪,點了兩個菜,還說這頓他請客。

“不用,我請!”冷彤說。

林墨卻二話不說,直接付了錢。

“好吧,下次我請!”冷彤沒跟他爭。

這家飯鋪農(nóng)家菜的味道實屬一絕,深得林墨喜歡,也很適合歐陽萱的口味,以前歐陽萱每次來老街,總要來這里吃上兩次。

可是現(xiàn)在,坐在自己對面的人,不再是歐陽萱。

林墨悵然若失,又開始思念女友,想起她之前坐在自己對面的情景,不禁黯然神傷。

冷彤突然開口道:“說說你跟你女朋友的事情吧。”

林墨從思念中回到現(xiàn)實,面對冷彤的八卦問題,一時語塞。

“別誤會,我問這個,只是為了案子需要,要找到她,可能需要了解關于她的一些個人情況。”冷彤解釋道,“你們怎么認識的,在一起多久了,她有些什么愛好……”

林墨面對冷彤的連環(huán)式提問,摸著臉頰,陷入回憶中。

“三年前,我們認識的時候,是我在警校的最后一年,而她還是美院大二的學生。我在老街派出所實習一年,然后通過考試留了下來,而她繼續(xù)完成學業(yè)。每年寒暑假有空的時候,她都會來老街看我。她是學美術的,天賦很高,也很喜歡老街,所以每次來看我的時候都很開心。我陪著她在老街游玩、畫畫,憧憬美好生活,規(guī)劃我們的未來。這一次,她來的時候,我正好在龍口市出差,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要是我一直陪著她……”他說不下去了,眼圈微微有些發(fā)紅,但他刻意扭過臉去,掩飾了內(nèi)心的痛苦。

服務員把飯菜端上了桌,林墨擠出一絲笑容,訕訕地說道:“萱萱每次過來,都會讓我?guī)齺磉@里吃飯,她特喜歡這里的農(nóng)家菜。”

冷彤嘗了嘗,露出了贊許的表情。

林墨吃著飯,突然想起一件事,想從冷彤這里得到答案。

“十五起婦女失蹤案,四起殺人案。兇手的犯罪手法不一樣,所以一直沒作簡單并案處理。”冷彤告訴他,“至少在找到確鑿的證據(jù)之前,是沒辦法并案的,我們是辦案人員,只能相信證據(jù)。”

“你的意思是,可能存在兩個,或者多個兇手?”

“很有可能,在這些案子中,共通點實在太多,不排除還有其他兇手模仿作案的可能,加上時間跨度太長,要理清每一個案件,太難了。”

“如果兇手在現(xiàn)場留下了痕跡,哪怕是一根細微的毛發(fā),DNA技術都有可能鎖定真兇。”

“可惜兇手并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你所說的新的刑偵技術,也根本派不上用場。”冷彤邊吃菜邊說,“這次過來,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兇手好像一直在我們身邊,而且離我們并不遠,他熟悉周邊環(huán)境,反偵察能力強,所以才能在每次犯案的時候全身而退,并且還能不留下任何線索。這個兇手,是我當警察以來,遇到過的最難纏的對手。”

“‘影子’的檔案中,標明了他‘本地人’的身份,可這些年來,他的犯罪范圍幾乎覆蓋了清江縣和龍口市……”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規(guī)律可循,我有強烈的預感,兇手就在清江縣,甚至很可能就在老街。”冷彤打斷了他,“先吃飯吧,早點回去休息。關于案情,明天上班再說。”

林墨睡不著,突然起身,在門后站了片刻,猛地打開門,望著漆夜,悵然若失。

林墨隨手翻了翻《清江壯歌》,不知什么時候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但是,很快又被一陣輕微的吱呀聲驚醒。他敏感地睜開眼,支起耳朵傾聽了片刻,這才知道住在隔壁的冷彤推開了窗戶。

他看了一眼時間,快午夜了。

她跟我一樣也睡不著嗎?

他這樣想著,索性坐了起來,沒想到手頭的書掉在木質(zhì)樓板上,聲音尤為刺耳。

冷彤站在窗口,自然也聽見了隔壁傳來的聲音。她一直在操心案子,所以無法入睡,想起林墨身上的壓力,不禁幽幽地嘆息起來。

在她身后的桌上,擺放著一副地圖,地圖上有很多標記,紅色的、黃色的,密密麻麻,把風口老街圍成了一個圈。

第二天,三人在派出所碰了個頭,然后分頭行動,拿著胡艷梅的照片,滿大街打探她的行蹤。還別說,她在失蹤之前曾經(jīng)去過的幾個地方,都給老板留下了印象。

“我這邊查到的是,胡艷梅曾經(jīng)去一家手工店,給她侄兒買了個撥浪鼓,還買了一把手工梳子。”冷彤匯報時說,“老板對她印象特別深刻,因為她在選商品的時候壓價太厲害了,特能說,老板說做她的生意,基本上沒賺到錢。”

柯建國忍不住笑了笑,說:“我跟你有相似的情況。胡艷梅下午兩點多去了酒鋪,買了兩瓶本地特產(chǎn)的楊梅酒,也是跟老板磨了半天價。老板說,本來沒多少利潤,一般是不打折的,但最后還是沒能經(jīng)得起姑娘的軟磨硬纏,以九折賣給了她。”

“看來這姑娘挺會講價的。”冷彤撇了撇嘴。

林墨卻好像在發(fā)呆,并沒有聽他們說話,直到柯建國提醒,他才扭過頭,說:“我打探到的情況是,胡艷梅跟西蘭卡普民宿產(chǎn)品專賣店的老板打聽了老街住宿的價格,老板向她推薦了四季旅社,但后來去沒去卻不清楚。”

“四季旅社?”柯建國臉上寫滿了驚訝,“就是歐陽萱來老街后住宿的地方?”

“我去四季旅社找過老板,但老板說根本沒見過胡艷梅。”林墨滿臉愁容,“如果她沒去四季旅社住宿,會不會去了別的地方住宿?”

“很有可能又回縣城了,因為她回老家乘車,必須去縣客運站。”柯建國說,“接下來,我們要查一查縣城的旅社,還有客運站,看看能不能找到胡艷梅更多的行蹤。”

可是,幾天排查下來,胡艷梅沒在縣城住宿,也沒有乘車記錄。也就是說,關于她所有的線索,在老街就全部斷了。

山里雨多,而且說來就來,很多時候還沒有任何征兆。

林墨下午接到通知,去幾公里之外的村里處理鄰里糾紛,兄弟倆為爭地界大打出手,差點釀成血案,他夾在中間,拉扯中額頭還挨了一拳。這種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引發(fā)的血案,在農(nóng)村特別多,所以他也漸漸習以為常,逐漸積累了一些經(jīng)驗,最終靠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兄弟倆,完美解決了糾紛。回去時,天已經(jīng)黑盡,而且大雨沒有停歇的跡象。

他冒雨開車回家,在坑坑洼洼的泥濘路上顛簸,殊不知沒穩(wěn)住方向盤,一不小心把車開進了溝里,再也沒能啟動。此地離老街還有兩公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下車查看了一番,最后決定把車丟在路上,等明天雨停后再叫師傅來修理。

真是折騰的一天啊!

林墨挨揍的額頭還微微有些疼痛。他出門前沒料到車會拋錨,所以沒帶手電,撐著雨傘,高一腳低一腳,獨自朝著老街的方向慢行,可雨實在太大,雨傘也不能完全遮擋雨水,前胸后背淋濕了一大片。

十來分鐘后,老街的影子已經(jīng)依稀可見,偶爾透露出來的燈光,這讓他的心微微暖了一下。

可是,他從燈火處收回目光時,瞬間感覺像是被黑暗處的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眼睛。定睛望去,不遠處,有個模糊的影子在晃動。

“我操,什么情況?”林墨睜大眼睛,彎下腰,透過雨水,擦了擦眼睛,才終于看清不遠處田坎上有個黑影在緩慢移動,好像在拖拽著什么笨重的東西。

他的思維高速旋轉(zhuǎn),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猛地一驚,一股熱流迅速涌遍全身,然后扔下雨傘,朝著黑影方向飛奔過去。

到處都是泥坑,一不留神就踩空了。

他覺得自己的速度已經(jīng)夠快,實際上每一步都受到了牽絆,加上內(nèi)心波浪翻滾,當他快要接近黑影時,腳下一滑,匍匐著地,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幸好,黑影還沒發(fā)現(xiàn)他。

林墨在地上趴了會兒,然后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貓腰站了起來,隔著田坎,這一次,非常清楚地看見了身著雨衣、包裹著頭的黑影身體下騎著一個女人,雙手正掐著她的脖子,嘴里罵罵咧咧。

林墨聽不清黑影在說什么,淋濕的腦子出現(xiàn)暫時性短路,讓他的行動變得稍稍有些遲緩,站在那兒,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了。

被騎在身體下的女人,一開始還揮舞著雙手反抗,但是漸漸就沒了力氣。

“求求你,我什么都沒看見,不要殺我,我想活……”女人極力哀求,聲音越來越微弱。但黑影陰笑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好好看看我吧,記住我這張臉,下輩子來找我報仇。”

“不,我不看,我什么都沒看到。求求你,大哥,求求你放過我!”女人的哀求蒼白無力,閉上眼睛,扭過頭。

“大哥?嘿嘿,你是在叫我大哥嗎?”黑影狂笑著,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雙手上。

女人明白自己在劫難逃,終于睜開了驚恐的雙眼,想要最后一次再看著這個世界。

林墨一個箭步?jīng)_上前,飛身而起,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黑影踹翻在地,然后抱起女人的身體,拍打著她的臉頰,試圖喚醒她。可就在這時,黑影掙扎了幾下,翻身而起,拔出寒光閃閃的匕首,揮舞著刺向林墨。林墨感覺不對勁的時候,下意識躲閃了一下,但肩膀還是被刀鋒傷到。他滾落到一邊,還沒站穩(wěn)腳跟,黑影人又揮舞著匕首逼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林墨閃電般出手,猛地抓住黑影,正要將匕首搶過來,黑影卻用膝蓋猛烈撞擊他腰部。他疼痛難忍,不得不松手,然后試圖用手肘去擋開黑影的膝蓋。黑影卻沒給他機會,反手一拳,擊中了他下顎。他倒退兩步,就在黑影再次揮舞著匕首砍過來時,他裝作拔槍的樣子,同時嘴里怒吼道:“別動,我是警察!”

興許是這一聲怒吼嚇到了黑影,黑影怔在原地,遲疑了一下,突然收住腳步,然后轉(zhuǎn)身便跑。

“站住,別跑!”林墨不由分說追了上去,但黑影身手敏捷,好像雨天對他的行動并沒有多大影響。

林墨一直循著黑影追趕,雖然看不清前路,此時也顧不得是刀山還是火海,但在穿過好幾片莊稼地之后,突然失去了目標。

他站在大雨滂沱的夜空下,任憑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凝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想起自己差點就要成功抓到行兇者,便再也沒忍住,沖著夜色咆哮起來。

此時,差點就丟了性命的女子仍在昏迷中。

林墨氣喘噓噓的返回現(xiàn)場,抱起女人,大聲呼叫著,拍打著她的臉,搖晃著她的身體。

終于,女人輕輕咳嗽了幾聲,喘息著睜開眼,望著漆黑的夜空,可能是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憋了一口氣,終于沒忍住,哇一聲大哭起來。但哭著哭著,又陷入昏迷中。

林墨這才發(fā)現(xiàn)她脖子受了傷,血正混著雨水慢慢滲出。

清江縣人民醫(yī)院,陳佳麗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幸好沒傷及要害,身體已無大礙。

此時,是凌晨五點,天還沒亮。

病房外,是她焦急等待的父親陳桂河,還有林墨、冷彤和柯建國。眾人都在等她醒來。

陳桂河頭發(fā)花白,將近七十歲的人了,得知女兒遭遇如此兇險,當時一口氣沒接上,差點也暈了過去。

林墨并沒有因為救了陳佳麗的命而感到高興,反而在為自己沒抓捕兇手懊惱不已。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成功了。可惜,錯失了大好的機會。

“你的傷,沒事兒吧?”柯建國關切地問道。

林墨看了一眼被血染紅的肩膀,搖了搖頭。

“既然都到醫(yī)院了,去找醫(yī)生給上點藥吧。”

林墨搖了搖頭,無力地說:“都怪我,第一次離兇手那么近,最后卻還是讓他給跑了。老天既然給我機會讓我撞見他,為什么還要給他機會逃跑?”

“所有的事,老天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柯建國說,“放心吧,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冷彤看著病床上的陳佳麗,提出先回所里。

這個點兒,天已經(jīng)朦朦朧朧地亮了。

回到老街派出所,林墨把當時發(fā)生的事詳細地說給柯建國和冷彤聽,然后他們決定再次返回現(xiàn)場,查看兇手是否留下了線索。

雨后的清晨,野外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如夢似幻。

“昨晚的雨太大了,正常情況下,兇手應該會留下腳印,可惜現(xiàn)在全都亂了。”冷彤把現(xiàn)場翻來覆去的查了又查,又沿著林墨追趕兇手的方向重走了一遍,但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完整的鞋印。

柯建國掃視著四周,說道:“你說你追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嫌疑人突然就消失了。我剛剛查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四周都是莊稼地,除了西南邊的小河。”

林墨和冷彤跟著柯建國的指引,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小河溝,淺淺溪水正無聲流淌。

“兇手應該就是從這里逃走的。”冷彤說,“從你之前站立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河里的情況。”

“如果不是本地人,是不知道這條小河的。那就只能說明一點,兇手對此處的環(huán)境非常熟悉,這也印證了之前的推論。”柯建國又走下河溝到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可惜白忙活一場。

“對,確實說明之前的推論是準確的,如果兇手真是‘影子’,昨晚的事,正好可以進一步證明他是本地人。”冷彤順著他們的話說道,然后問林墨對兇手還有沒有別的印象。

林墨回憶道:“我趕到的時候,兇手正要動手行兇。他穿著雨衣,半張臉都被擋住,很可惜沒能看到長什么樣。”

“他臉部的下半部分呢?比如嘴上有沒有胡須,或者刀疤之類的特殊標記?”

“沒有,這個倒是很肯定。”林墨若有所思地說,冷彤有點失望。

“冷副隊長,不是還有受害人嗎?等她醒來,我們再去問問,興許能找到一些線索。”柯建國在一邊兒提醒道,冷彤說:“柯所,您的年齡,跟我爸差不多,以后就叫我小冷或者冷彤吧。”

“行、行,那以后就叫你小冷,親切!”柯建國笑道。

將近中午時,林墨接到陳桂河的電話,得知陳佳麗醒來,三人正在吃飯,丟下碗便急急忙忙趕去醫(yī)院。

陳佳麗的傷沒有大礙,但狀態(tài)差了些,看來精神上受到的驚嚇,遠比兇手在她脖子上劃的那一刀嚴重的多。

三人進入病房時,陳桂河正在喂女兒喝湯,一看到林墨,便急著給女兒介紹:“快,佳麗,這位林警官就是昨晚救你的人,是你的救命恩人……”

“謝謝,謝謝林警官!”陳佳麗聲音虛弱。

“沒什么,恰好被我撞見,你沒事就好。”林墨讓她把昨晚的遭遇一字不漏地告訴大家。

陳佳麗是縣人民醫(yī)院中醫(yī)科的醫(yī)生,昨晚快下班時,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讓她下班后去給營上村一位老病號送點藥。

“都怪我,昨天有感冒病人去藥房輸液,我走不開,這才讓佳麗去幫我送藥。”陳桂河在老街開了家“街坊診所”,“都怪我,要不是我讓她大晚上去送藥,她也不會……”

“在回來的路上,有人從背后打我,差點就暈了過去。后來,這人把我從路上拖出去很遠,我一直在掙扎、反抗,以為他要對我行不軌,但他沒有,只是一個勁地說我這樣的女人該死。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嗚嗚。然后,就在他想要殺我的時候,林警官就來了。”陳佳麗說著說著,淚水奪眶而出。

“要不,你先休息,等你身體稍微恢復恢復,我們再來!”林墨不忍心再問,他理解那種劫后余生的感受。

“對不起陳小姐,為了盡快抓到兇手,必須再問你兩個問題。”冷彤卻不依不饒。

陳佳麗抽泣得越發(fā)厲害。

“冷副隊長,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問話的時候,受害人過度驚嚇……”林墨話未說完,冷彤便打斷了他:“就兩個問題,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希望你能盡量配合。”

“叫你冷美人還真沒錯!”林墨在心里嘀咕道。

陳佳麗擦去淚水,臉色平靜地說道:“你問吧,我沒事兒!”

“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看到兇手的臉?”

陳佳麗搖頭道:“我沒敢看,而且他穿著雨衣,臉被遮住了!”

“別的呢,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象?比如口頭禪,或者特別奇怪的方言。”

陳佳麗想了想,又緩緩搖頭道:“沒有特別的口音,他就是一直打罵我,威脅我別叫,不要反抗。”

“在那種情況下,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害怕,何況一個姑娘,大晚上遇到那種事,害怕也是理所當然……”柯建國幫著解圍。

冷彤悶悶地說:“我理解,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在生活和工作中,有沒有跟什么人有過摩擦,或者結(jié)過仇?”

陳佳麗在沉思的時候,陳桂河在一邊說:“佳麗是個善良的姑娘,從來沒跟人發(fā)生過口角,更別提結(jié)仇了。”

“最近發(fā)生了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陳佳麗指的是科室副主任最近調(diào)走,醫(yī)院要從她和另外一名醫(yī)生中提拔新的副主任,倆人鬧得有點不愉快。

“好的,這件事我們會調(diào)查。你先休息吧,以后如果想起什么,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冷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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