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停車庫,竭源的黃色燈光搖曳著,幾乎到處漆黑一片。
我拽著爸爸的衣角走,仿佛一個盲人一樣什么都看不見,腳下磕磕絆絆的。
“小術,你怎么了?”爸爸擔心的話傳了過來。
“沒什么,就是有點黑。”我的聲音緊成了一條線。
“黑?哪有那么黑啊?”爸爸問我。
“可是,我感覺很黑。”在我的視線里,確實到處都是黑茫茫一片。
這時已經找到了車子,爸爸打開車里的燈,我感覺眼前的一切突然明亮了。
爸爸坐在前座,我和大少爺在后座。我一看我們兩個挨得這么近,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可是,我越躲,他就越靠近,一會擠的我沒地方可坐了,我就小聲地說:“大少爺,您能往旁邊坐一點嗎?”畢竟他是主人,我不敢堂而皇之地跟他叫板,更何況爸爸還在旁邊,我要是大聲地喊話,會讓爸爸難堪。
他同樣用很小的聲音說話,一副很神秘的樣子:“我家的車,我愛怎么坐就怎么坐。”
“好啊,那我坐遠點。”我說著就要坐到另一邊去,可是,誰知道途中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栽倒了,就倒在了一個懷抱里。
我感到脖子后面吹來的熱氣,臉霎時間通紅,急忙想要離開這個懷抱。
可是有一雙手禁錮著我,環抱著我的肚子,我使勁想要掰開這雙手,身后傳來了聲音:“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放開。”
我無法可想,停止掙扎,無奈開口:“你說。”
“你以前是不是一個小乞丐?”
這句話傷了我的心自尊,可事實確實是這樣:“沒錯,我就是”
“那,你叫什么?”清冷的聲音說。
“小術,藝術的術。”我喜歡這么介紹自己,“那你現在能放開了?我爸爸還在前面開車。”
“好。”他說著就松開了手。
我盡可能的離他遠點,扒著車窗戶坐下,終于挨到了池園。
敞開大門車子開進來,一下車,一排排候著的傭人恭恭敬敬對池凌易說:“少爺好。”
可是,他理都不理,一點都沒有剛才那個無恥的樣子,又恢復了冷酷,快步離開了。
我從后門進來池園,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生怕弄出動靜吵到別人。
現在是秋末,外面可不暖和,尤其現在是深夜,最為寒冷。
推開房門,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屋,我脫掉衣服,鉆進被窩倒頭就睡。
突然,房間的燈被打開,我猛的清醒過來,竟然看見沙發上坐著池凌易!
我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接下來,我終于接受了現實,聲音平靜地說:“少爺,你這是干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覺,在這嚇人。”
我蓋著被子不敢亂動,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幾乎就是赤裸,如果被他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我的清白就沒了。
“沒什么,就是來串串門,誰知道你這么豪放。”他戲謔地笑著說話,就像在開一個玩笑。
“那你現在出去吧,我要睡覺了。”我聲音充斥著濃濃的疏離。
“別這樣,我又不是故意的,咱們聊聊天吧,好嗎?”
“一個大少爺和一個曾經是小乞丐的仆人沒什么好說的。”
他竟然能做到像沒聽見似的,一挪屁股坐到了我的床上:“你就陪我說說話吧。”
他的聲音竟然透著一股哀求。
我思索了一下:“說說話是可以,但是你不許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呵呵..….我能做什么過分的呢?”
“別說這個話題了,你不是要談話嗎,找個話題咱倆談。”
“行。”
你可能想不到,我這么抗拒的少爺會和我說了一個通宵的話,其實仔細那么一看,他確實是很帥的一個人,帥到不可理喻。
從與他的談話中,我能感受到他其實很孤單的,盡管他有時候會很壞,就比如在車上的時候他摟著我,可是,我想一個人如果從小就注定了要成為家族繼承人,每天都要埋頭書本里,從來沒有小孩子應該有的快樂,那么,他確實很可憐,比我還要可憐。
大概凌晨一點,他抬頭看了看我的小鬧鐘,問:“你一般什么時候去上學?”
“早上五點半起床,六點到校。”我誠實地回答。
“你在哪里上學?”他睜著有些困倦的魅人眼睛看著我。
“西路,”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他說。
“你也在西路上學嗎?”我有些驚喜地問,我上學返學一直沒有同伴,有些孤單。
“對,我在初三。”說著他呵呵一笑,“比你大一年級。”
“哼,臭顯擺,你和我一樣大,為什么是初三呢?”我問。
“因為我沒上二三年級。”他語氣有些得意。“書里的東西太簡單了,如果不是爸爸不讓我再跳級,我就去高中了。”
“他是怕你根基不穩。”
“對了,我告訴你。”他又說。
“說吧。”
“你剛才不是說看不見嗎?好像是夜盲癥。”他的語氣嚴肅了起來。“那是什么病?能治嗎?”我著急地問。
“別擔心,不是什么大病,多吃點魚肝油就行。”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病?”
他斜我一眼,懶懶道:“這是常識,好嗎?”
我梗了梗脖子,沒吭聲。
早上我被鬧鐘吵醒,迷迷糊糊地套上衣服,再迷迷糊糊地穿鞋。
下床后,一打開房門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味,媽媽去上班,但是沒有忘記為我準備早餐。
桌子上有兩片焦黃的煎雞蛋,兩塊雞肉和一杯牛奶。
時間還很充足,可以慢慢吃,于是我從書包里拿出英語書,一邊背單詞一邊往嘴里塞食物。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叮叮叮”地響著,和諧而有韻律。
我的雙眼一直盯著那個方向,只見一個穿著‘西路’校服的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猛的想起了,答應了池凌易一起上學的!
我手腳慌忙地合上英語書塞進書包,使勁地嚼著口中的食物,情急之下,最后一口卻夾在了喉嚨里,怎么都咽不下去。抓起杯子里的牛奶就往下灌,企圖解除危難,可是又因為牛奶太多而被嗆到了,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感到有一雙冰冷的手拍拍我的后背,不知怎的,我竟感到溫暖之極。
回過頭,如期看到了一張冷酷的臉,他微微皺著兩條眉毛,右耳點綴著一顆晶瑩的藍色寶石耳鉆。
我對他說:“池凌易,走。”說著抓起書包:“咱們現在就去上學吧。”
“不用這么快,你吃飽了嗎?”
我將書包挎在背上,對他說:“飽了,咱們走吧”
“等等。”他突然坐在剛才我的位子,慢條斯理地俯身吃了起來,可是,我突然發現,他吃的那個正是我剛剛沒吃完的雞蛋。他說:“你飽了,我還沒飽。”
我有些著急和羞紅,跺著腳說:“你這個少爺,難道連頓早飯都沒得吃嗎?”
“我從來不吃早飯,所以傭人也不會準備,但是——”他突然有些神秘的笑起來。“今天我偏偏就想吃。”
看他享受著本應屬于我的食物,我心里氣不打一處來,氣呼呼地將書包扔在椅子上,搶過了那最后一塊雞肉。
沒過多長時間,我們倆終于要出發去上學了。
池園到學校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是平時走路需要十五分鐘。一般我習慣從后門進進出出,這次,池凌易也跟著我從后門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