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琉端起桌子上已經放涼了的白開水喝了一口，眼神似有似無的瞟了一眼蘇暮雪，見蘇暮雪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

看來之前擔心這小姑娘不諳世事，想來是他多心了。蘇暮雪老奸巨猾不在他之下，或者說應該在他之上才對。

陳如賢聽著蘇暮雪的解釋，卻也分不清幾分真幾分假，既然身份都是假的，誰還在意一個名字呢？他現在要試探的是兩個人會不會反抗，正好出去放風的學子們又回來了。

陳如賢將準備上課的學子叫到門口的空地上集合站好：“今日，我們上武術課，平日里夫子都教你們打拳，今日來了一位叔叔，夫子和他一同打一套拳給你們看如何？”

學子們大小不一的站在一起，倒是規矩的，一個個站的筆直，王展琉一看就知道，小家伙們不是第一次練習，所以擔心陳夫子試探功夫這個疑慮可以打消。

但他還是假裝自己不會的擺擺手說：“我不曾學過打拳，恐怕難以勝任，夫子你打就好，我在一旁觀摩？”

陳如賢笑著將王展琉拉到自己身邊：“展琉兄弟別怕，既然往后都要跟著我一起在這學堂生活，也可學一技之長來的，你若是學了打拳，等身份碟牌下來了，你可以做學堂里的拳師，也可以幫我分擔一二。這些年我一個人抗日整個學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盛情難卻，王展琉實在推脫不了，將求助的眼神投給蘇暮雪，蘇暮雪卻假裝沒有看到，習武的人一招一式自然而然的刻進了腦海里，身體也最是誠實，王展琉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掩飾。

只是想不到蘇暮雪幫他的方式挺獨特的，當他跟著陳如賢擺一套動作時，不知道從哪里飛來一顆石頭，打到他的腳踝處。疼的他差點沒站穩，眼神一轉就看到蘇暮雪是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腳下還踩著一顆同樣大小的石子。

陳如賢將兩個人暗自的動作盡收眼底，本來只是試探身邊這個自稱展琉的男人會不會功夫，不曾想居然試探出了兩個人的身手。

王展琉雖然是跟著陳如賢的動作在做，到一比一劃之間都行云流水，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一看就是常年練習的。再看那個叫展昭的女孩子，只腳尖輕點就將指頭大小的石頭踢飛了起來，準確無誤的剛好打在展琉的腳踝處，可見也是練習過多次才會有的結果。

幾個時辰過得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烈日落山后，空氣里多了幾絲涼爽的風，學子們陸續的回了家，期間王展琉陪著陳如賢打了幾套組合拳，又看學子們打了一遍后，他就退下來了。

向陳如賢說了聲夜里還有事要問，就帶著蘇暮雪離開了學堂，他想四處逛逛，看看這個時別十六年的世界，自己究竟落下了多少。

日落西山，田地里忙碌的人家陸續的又往家趕，不遠處過來一對夫妻，那女人王展琉倒是熟悉，不是別人，正是早上遇到的給地里忙碌的夫君送飯的婦人。

如今兩人攜手回家的場景，伴著夕陽西下，倒是別有一番風景。

王展琉拉著蘇暮雪快步上前攔下兩人：“這位大哥留步！”

兩人見王展琉拉著蘇暮雪攔在身前，腳下是一條不寬的田埂路，左右皆是水田，被王展琉和蘇暮雪攔住去路后，卻是無處可走。

男子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里的鋤頭：“你這是作甚？”

王展琉連連擺手：“大哥莫急！今日我剛到陳家村，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嫂子，如今我們兄妹二人已經找到居所，本想著出來看看陳家村的風景，想不到再次遇見嫂子，可嘆也是緣分。”

男子聽王展琉提到自家婦人，他后退一步將身后的女人往自己背上拉了拉，一副你別想打她主意的樣子說：“既然有了居所，還纏著我家娘子作甚？我們勞累了一天，也要回家歇息了！”

王展琉才發覺自己上前搭話顯得太突兀了，難怪對方警惕性這么高，只是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只聽陳如賢的一面之詞，多幾個人說說如今天下大勢了解更加詳細也好啊？

“抱歉，打擾了！只是聽陳先生說起如今天下大勢，我不敢茍同，想著出來仔細想想，卻不曾想又碰到了嫂子，所以一時失態了。”王展琉連忙道歉，拉了拉蘇暮雪的手，示意她往后退幾步，讓夫妻兩人離開。

男子拉著自家婦人經過王展琉身邊的時候，刻意的緊了緊兩人的距離，宣示自己的主權。

只是那婦人站住了，站在蘇暮雪的前面停住了腳步，推開緊緊摟著自己的自家丈夫：“姑娘別被陳夫子慈眉善目的樣子欺騙了！當年縣太爺抓壯丁，我家送了他十石米糧。小寶讀書，他也收了五石！十石米相當于我家全年的口糧了。那一年我靠著野菜樹皮養活了一家六口人，孩子他奶奶還是餓死的。”

婦人說的心平氣和的，仿佛看不清情緒，似乎對陳夫子是恨的，但對于如今社會她卻也見怪不怪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婦人說完又拉上了自家男人的手，兩人消失在了田埂的盡頭。

或許，只要心愛的人在身邊，一切苦難都變得如蜂蜜一樣甜吧？蘇暮雪感受不到，也無從想象。

“展琉爸爸你怎么看？陳夫子真像嫂子說的那樣怎么辦？”蘇暮雪看著婦人消失的方向想的入神，什么時候她的意中人也會出現，像個蓋世英雄一樣給她安全感和呵護呢？

“不怕！若是夫子真的能幫我們弄來身份碟牌也未可知呢？明日我隨他去若南，你在陳家村自家小心，若是一日未歸，你先自行離開，保護好自己。若是跑不掉就躲進那神仙境地里去，等我安全后來陳家村尋你。”

月上柳梢頭，兩個人又往陳家村的盡頭，陳如賢的學堂趕去，趁著月色，蘇暮雪走的極慢。

“空間里晝夜不分，我已經過得厭煩疲倦，難得的夜色這么美。展琉爸爸！我真的很想這一刻能夠成為永遠啊！”蘇暮雪伸出雙手，盡情的感受夜間的風。

一絲涼爽中帶著微末的暖意，蟲鳴生不絕于耳，螢火蟲從稻田里星星點點的飛了出來，只一瞬間點亮了眼前漆黑的路。

“山河不變！時光自然能成永恒！”王展琉拉著蘇暮雪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學堂里如今安靜的仿佛銀針落地也能聽見聲音。

陳如賢坐在房間的草席上挑著燈看今天學子們抄寫的三字經，見兩人回來，喜形于色。

“我還以為二位不信任在下，已經自行離去了呢？”陳如賢放下手里的紙張，將眼前的油燈拿起來走到吃飯的桌子上放下，示意他們二人也坐下。

轉身從灶臺上裝了一壺茶又拿過來，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后，又從鍋里拿出來幾個番薯，還有一些米做的糕點。

“一個人吃的簡陋，兩位可別嫌棄！”陳如賢將食物擺好后坐了下來：“二位這是在陳家村轉了一圈？”

“是的！”王展琉拿起一個番薯一分為二，另一半遞給了蘇暮雪：“習慣了食物分妹妹一半，倒是忘了這碗里還有！妹妹先吃著，吃完了為兄再給你拿？”

蘇暮雪無力望天，這時候了還演戲有意思嗎？誰知道這陳夫子有沒有懷疑他們的身份，會不會在食物里下毒？

陳如賢見他們僵持不下，笑著拿起了一個番薯：“這番薯倒是香甜可口，不只是碗里還有，鍋里也有很多，不必客氣。我連明日妹妹的食物都準備好了，一早我們就去縣里，可能午后才能回來。”

陳如賢說罷自顧自的吃了起來！蘇暮雪假裝自己不是怕有毒的食物，將王展琉遞過來的番薯溫柔的推開，眼含熱淚的說：“哥哥總是有好吃的留給我，你自己也吃點，夫子都說了有很多的，不用給我留。”

陳夫子也懶得看兩人做戲，幾個時辰下來他也餓的不輕，番薯的香甜已經引得他口水直流，只想著若是二人回來發現他已經在吃了，說起來也是沒有禮數的。

他已經偷偷的吃了不知道多少個了，這些年教書沒少在陳家村收刮糧食，多余的他還得給縣太爺送去一些，不然他怎么可能安然無恙的在陳家村生活呢？

如今榮國攻打契國，趙國原本是最大的國家，自從榮國打贏了西方和北方五個國家后，趙國的地位已經明顯的下降了。

在最后關頭趙國突然醒悟，若是榮國打贏了契國，到時候攻打趙國是不言而喻的，現在趙國明著說是幫著契國抵御榮國的進攻。

實際上只是占一個名分，誰都一個契國難功，趙國也不給契國太多的幫助，只是隨時隨地的給榮國使使小拌子，見契國打不過了，又出全力幫一次。

這些年一直僵持不下，趙國可謂是功不可沒，再加上契國地理環境惡劣，榮國士兵死傷無數，開始全國征兵，凡是十八歲以上的青壯年男子全部都得上戰場殺敵。

大多都有去無回，畢竟平頭百姓沒有接受過國家正規訓練，上了戰場東西不分，成為刀下亡魂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陳家村也就陳如賢和白天見過的一對夫妻的男人還在家里，其余的沒有錢糧的，或者是男人舍不得家中妻兒老少挨餓的都被陳如賢送到戰場上去了。

如今他的算盤也是打得響，蘇暮雪和王展琉不明身份的兩個人，若是交給縣太爺說成是趙國的奸細，到時候送上京都，縣太爺加官進爵自然少不了，或許自己還能有個一兩個好處也說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