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玟立搖搖頭：“不是我害的，你忘了嗎，當年衛昀告訴過你們真相，你們也沒聽。”

孟局猛地看向衛昀，他確實是忘了，忘了他們當年沒有相信過真相。

“所以我說不說，也沒關系的。”苑玟立似乎很滿意孟局的表現，慢悠悠地替他解惑，“再者，在駱雪和警察之間，我選擇駱雪，我唯一的母親。”

選擇駱雪。

就因為，老楊當年急著抓兇手，把伸張她的正義放在了一邊。

就因為，是駱雪在守護她。

所以寧愿自己一輩子背上嫌疑犯的稱號，她也不會讓駱雪成為兇手。

孟局忽然明白了，明白法外，有什么了。

法內容情，卻容不了太多。

正如當年，就算苑玟立受了那么多委屈和傷害，她同樣會被視作第一嫌疑犯。

因為駱雪的丈夫已死，苑玟立所受的一切，在法內都只會是無濟于事的彌補。

法內已經給不了苑玟立想要的了。

怪不得她，也怨不得老楊。

他偏執，她又何嘗不是偏執的。

孟局悟到這，就已經生了退休的心思。

他問苑玟立：“那你怪誰呢？你那天晚上對老楊，說了那么多，你是在怪誰？”

苑玟立看他：“誰也沒怪......只是很討厭那個叔叔，一個不算是警察的叔叔，卻要一直盯著我，我想說點什么話，讓他走遠點。”

他覺得苑玟立今天算是暴露了本性了，她也是個極端的人，只是手段看似柔和罷了。

孟局突然就為老楊不值得了：“你們要是早點告發駱雪的丈夫，何苦會有后來的一切？”

苑玟立看著孟局這么激動，她忽然就笑了：“為什么你們就喜歡推卸責任呢，我是不怪你們，但你們就沒錯了嗎。”

衛昀那雙眼，已經淬了毒。

也許現在的孟局不懂，但是衛昀知道，苑玟立在逼眼前這個人，就像她對那個姓楊的警察做的一樣。

苑玟立還在繼續說：“你們怪我咎由自取，怪我沒有早一點止損，你忘了嗎，我只是一個15歲的孩子，寄人籬下的15歲的孩子，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家，孤兒院里的孩子們，卻永遠都只有一個家，要么是孤兒院，要么是寄人籬下的家。”

她今天就是要擊垮孟局：“你沒有受過那些寒冷，就想想自己說過的話，你們說要學會換位思考，我沒有怪過你們，你們卻一直在怪我，所以我錯在沒有及時止損了嗎。”

孟局站起來，退到門口：“不是。”

他想要逃遠一點。

苑玟立卻不放他：“你知道什么叫蝴蝶效應嗎，只要你準備推卸責任，那就和蝴蝶效應差不多了，追根溯源追根溯源，其實找不到源頭的，不過是找了一個假源頭安慰你自己，何必呢，承認自己有錯在先，怎么就那么難了呢。”

孟局想開門，苑玟立提高了聲音打斷孟局的動作：“就像我，一直在怪自己，怪自己為什么當年要藏住滿身的傷痕，為什么不讓駱雪看見，如果駱雪看見了，可能早就帶我離開那個鬼地方了，就不會有后面那么多事情了。

怪我自己自作聰明，以為繼續乖巧就能讓她重新喜歡我，卻逼得駱雪不得不離開我，叔叔，我是不是該怪我，怪我成了一個孤兒？成了孤兒，被那樣的人渣養父領養，生出那樣的事故？”

孟局就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癱坐在地上，臉上分不清是鼻涕還是眼淚，糊成了一團，他嘴里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最后是老三將人帶走的，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正在和衛昀吃飯的苑玟立。

似乎是看到了陰間的樣貌。

那樣沒有心的人，不是鬼是什么。

在孟局離開的那天下午，警局收到了一份資料，是于高升的所有犯罪記錄，也就是他對苑玟立做過的所有事情。

教唆殺人，當街行刺。

于高升被捕了，但是沒有一個人高興。

因為那份資料還寫著一句：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那就意味著，幕后的黑手，要離開他們的視線了。

如果是真的各退一步，那么很可能，是給這個社會留下一顆不定時炸彈。

老三要繼續追查下去。

但是被一周后從床上站起來的孟局制止了：“不必再查了，對方會守諾的，直到他死。”

老三怎么可能輕易收手，孟局卻說：“老三，我要退休了，就聽哥最后一次。”

他本來想緩兩天暗查的，卻在兩天后收到了孟局提前退休的消息。

他去找孟局，但是被拒之門外，有的只是門內傳來的一句：“老三，別繼續查了，那個人，已經死了。”

那個沒有心的衛昀，已經死了。

有的只是，和苑玟立生了同一顆心的衛昀。

老三卻理解錯了，他以為，是孟局做了什么，畢竟退休太突然了。

他再問下去，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了。

......

老楊在兩個月后去世了，葬禮上來了很多人，以及一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馬蹄蓮。

但老李知道。

老李已經成為局長了，人人都換了稱呼，叫他李局。

但是有一個人，還叫他老李：“老李，這花，我看著眼熟。”

老李回頭，拍了拍他肩膀：“這花，花店都愛擺在門口，肯定眼熟......你最近忙著升官，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忙還是李局最忙......這幾個月，感覺我失去了好多人。”

再怎么輕松的玩笑，在這樣的場合，他們都說不下去，最終還是逃不過內心真實的感受。

老李望著來葬禮的所有人：“孟局，回老家了。”

老三被人叫走了，老李來到無人處，看著那輛停了很久的車，也不管里面有沒有人：“謝謝你還肯來看他。”

車里坐著的是苑玟立。

她毫不避諱地打開車窗：“再怎么說，他也是被我氣死的。”

老李搖頭：“苑小姐不必這樣說，我知道不怪你。”

“是嗎。”

老李哭笑不得：“你來這一趟，不就代表了一切嗎？”

“我只是，要開始備孕了，給孩子積點德。”

說完這話，苑玟立就讓衛昀開了車。

老李看著離開的車，笑著：“那就好那就好，過你自己的日子。”

車內的衛昀卻抓著苑玟立的手不放：“我們要不要現在就開始備孕。”

苑玟立不搭理他。

這幾個月衛昀很是黏人，她工作都辭了，天天被衛昀黏著。

上個月衛昀拉著她去把證領了，然后和董葶葶一起吃了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