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發（一）

雨傾站穩腳跟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方才她問桐玉接下來要去哪，得到的回答是：神界。

哦……

嗯？神界？

可憐的雨傾差點一頭栽倒在青石磚上——雖說自己已經接受了神仙的存在，但這么快就去到人家的地盤，這……這不太好吧。萬一自己不懂規矩，把哪路神仙給叨擾了，還沒拯救蒼生呢，自己先沒了，豈不是很沒面子？

好在身邊的這尊神比較通情達理，桐玉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笑容：“放心吧，神仙都很好說話的，有什么不懂的你路上再問我們就是了。”

雨傾點了點頭，暗自記住了她強調的“很好說話”，心里放松了些。不過此時的她并沒有心思去解惑，一來是問題太多不知道從何問起，二來她還未從眼前震撼的場景中緩過神來。

“唔……這里就是傳說中的神界么？云好白，天甚藍，多么壯麗的景象，多么宏偉的氣場啊！”

桐玉和燁然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副就喜歡聽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稱贊他們神界的模樣。

“可這是怎么回事？”雨傾指了指面前的木門，只見兩根粗糙的木樁架起一塊有點掉漆的木板，上面用金色顏料寫了三個大字：南天門。

此情此景，不能說有點寒酸，只能說十分破爛。

桐玉咳了兩聲，一臉正派道：“這是在彰顯我們神界的清廉。”

“畢竟，我們要樹立一個良好榜樣。”

雨傾自是信了這一番說辭，眼中的敬意油然而生，果然是神仙，瞧瞧這覺悟！

門內并沒有傳說中的天將把手，而是一座鳥狀巨型石像橫在路中央。面前的兩人放慢了速度，雨傾不得不停下腳步。

忽然一聲尖銳的鳥鳴劃過，雕像化作赤色大鳥開口道：“等一下。”

燁然上前一步：“怎么，本君難道還需要接受盤查？”

“我沒說你！”大鳥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將腦袋頂到燁然面前，“我是說你身后的那個女孩。”

雨傾身子一僵。

“你，過來點！”大鳥命令道。

雨傾在躺下裝死和掉頭就跑兩個選項中搖擺不定。

桐玉輕聲道：“這是神獸朱雀，它不會傷害你的，只是確認下你的身份。”

雨傾僵笑一聲：“為何……要讓神獸來看門啊？”

桐玉一本正經道：“神獸多威武啊，當然了，主要是為了展現我們的大氣與自信。”

雨傾：“……”

她硬著頭皮走上前，大鳥將喙湊近了，赤色的瞳孔緊緊盯著她，雨傾扭過頭，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絲多余的氣息。

不知是見著了什么，大鳥倏地叫了一聲，那聲音有些訝異，還有些惶恐，周圍的云霧驀地變得甚濃。雨傾睜眼時只看見一片純白，神獸朱雀不知哪去了，心下惶恐起來，喊了兩聲桐玉，卻無人應答。

她扭頭想要離開，卻發現那扇破木門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

一個男人。

白發白衣的男人。

此等情景她覺得十分熟悉，略一思量，是了，話本上見過，按照一般的故事發展情節，下一步就該是男人奔過來緊緊擁抱著自己，帶著十二分的驚喜與沉痛，哭著喊道：“終于尋到你了！”

然，事情的發展有點意料之中，卻又在情理之外。

男人瞬間移到她身邊，周身的氣場叫她腿肚子直打顫，想跪下。目光移至他的臉上時，雨傾只覺得呼吸一窒。

什么叫“書到用時方恨少”，如今她才算明白個徹底——從前的正經書讀得太少了，以至于此刻找不到一句恰當的比喻來形容眼前人。只覺得他像是三九天雪地里用一塊良玉琢磨出來的一座冰雕，更像是清冷夜晚里被柔風裁剪的一隅月色。須臾之間，可言說的，不可言說的，全都化作身后的云，耳畔的風，還有眸子里那一點點藏不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