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進退（二）

雨傾睜開眼時，便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孔，只是此時這張好看的臉上滿是冷汗，看起來比她這個剛才不知道怎么就著了魔的人更加虛弱。

“感覺怎么樣？”煜華的嗓音本是清清冷冷的，此時帶上一抹沙啞，透著一股說不清楚的蠱惑，又離得這般近，雨傾只覺得腦袋暈暈的，臉頰燒得有些熱，而男人懷中那股奇怪的冰雪般的氣息又令她心中一震：她她她——

她真是出息了！

她麻溜地起身，惶恐道：“對不起。”

遂即補充了一句：“我沒事。”

又小聲道：“謝謝上神。”

此時的情況頗有些尷尬，因為她站著，而煜華依舊坐在地上。她琢磨了一下，慢慢蹲下了身子，像極了不小心將夫君氣倒，又低下頭認錯的場景。

然，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意料。只見煜華不緊不慢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是不是傻？我一定是只傻蛋罷？雨傾忍不住在心里質問自己。

煜華沉聲道：“這種癥狀多久了？”

雨傾回憶了一番，道：“之前從未有過。”又在心里補充道：自從遇見你之后。

當然，說出口的回答的是他的問題，未說出口的回答的是自己的問題。

莫名其妙地著了魔，她有些委屈，亦有些迷惑。緩緩抬頭，順著白袍向上看，對上一雙墨色眼眸：“上神，我還有救么？”

煜華伸出右手：“你不會有事的。”

雨傾愣了一瞬，猶豫了一番后，將手放在他的掌心，借力站起身來，嘴角的一縷笑怎么都兜不住。

“我們去見一個人。”煜華道。

雨傾莞爾一笑，眼里亮晶晶的滿是期待：“上神要帶我去解謎了么？”

煜華的聲音亦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先前說的要求你要遵守。”

要求？什么要求？雨傾不明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臉上便一片無奈與苦痛：“上神……”

煜華一臉從容地道：“哦，要不然我們還是別出去了，我翻翻舊日典籍，說不定能……”

“別！”雨傾趕忙打斷，一臉認命相，“這種事怎敢勞煩您親自動手，您說什么便是什么了，別說那些要求，就是再加上十條又何妨呢？”

煜華滿意地點點頭：“不急，等我想到了再說。”

“……”

常言道：一遇良人誤終身，她倒好，一遇上神被賣身。罷了罷了，這或許就是命罷……眼下要緊的就是趕緊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上神說帶她去見一個人，想來肯定是位絕世名醫。

等到見到那人時，雨傾傻了，他不是別人，正是天帝口中煜華上神的摯友：墨君瀾墨上神。

其實本來這并無不妥，只是眼前的男人一臉笑意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她甚至從他在自己同煜華上神身上來來回回轉悠的眼神中讀出一點看熱鬧的興奮，這更令她困惑不已。

墨君瀾倒了兩杯茶，推到兩人面前笑道：“怎么，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想通什么？雨傾一臉迷惑。煜華神色平靜地道：“你幫她看看，她方才有些異常。”

聞言，墨君瀾微訝，雨傾乖乖地把手遞了上去。

不消片刻，他困惑道：“并無異常。”

“方才我腦子里忽然出現一些模糊片段，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火海，周圍傳來一陣陣慘叫……”雨傾小聲地說著。既然身體出狀況了，就應該如實講述情況。

身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臉色發生微妙的變化。

“墨上神，我到底怎么了？”

墨君瀾對于這一聲“墨上神”甚是滿意，笑得臉都開了花，只是在看到煜華警告的眼神后收斂了點，揮了下手：“誒，客氣了。”

雨傾只覺得莫名其妙，我客氣什么了我？

煜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確實，你喊她墨君瀾就好，要是嫌麻煩用‘喂’、‘那個誰’代替也行。”

對上神用這種稱呼，你借她十個膽——她或許會試試。

墨君瀾笑了一笑，不甚在意，反正便宜已經占到了，他也沒吃虧。

煜華沉聲道：“到底如何？”

墨君瀾沒回話，瞧了一眼雨傾，輕輕咳了一聲。這一套動作做得細致，雨傾看出來了，墨上神估計是想讓她回避一下，可是有什么關于她身體狀況的話不能當著她的面說呢？難不成是什么不治之癥？

她表面不動聲色地道：“上神您盡管開口，我不會害怕的。”其實心里已然抖成了篩子。

煜華亦點頭：“說罷。”

墨君瀾眼神閃了閃，搖了搖折扇道：“你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結合你剛才說的情況，這并無大礙才是更讓人擔心的。具體什么情況我也看不出來，不過暫且可以順其自然，畢竟你也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這一席話似乎奧義頗深，雨傾琢磨了半天，終于悟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墨上神的醫術著實不大行啊。

墨君瀾似乎是看出她委屈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絲埋怨，當即便輕哼一聲：“放眼望去，整個神界我的醫術稱第二，那就沒有第一這個說法。”

煜華瞟了他一眼，道：“這里就你一個懂醫術的。”

墨君瀾噎了一下，幽怨道：“這不重要。”

“現在外面尋她都快尋瘋了，你打算怎么辦？”

煜華眉頭微蹙，似乎在思量著什么，雨傾試探道：“要不然我們先順其自然？昨兒個天帝說今日要讓人帶我去拿什么神器，我們一起去看看唄？”

其實這本應該由她自己決定的，只是面對這位霸道不講理的上神，她有一絲絲畏懼，嗯，只有一絲絲。

煜華低垂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緒，半晌，輕聲道：“也好。”

雨傾十分開心，眼睛笑得彎彎的，聲音變得軟軟的，還帶了一點調皮：“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罷。哦對了，謝謝墨上神，您的醫術真的很高明。”說著，已經先跑了出去。

對于這恭維，墨君瀾沒有什么反應，倒是看到女孩歡快的背影不禁感嘆：“她的性子活潑可愛了許多，莫不是在人間長大的緣故？”

煜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墨君瀾攤了攤手：“我只是夸一夸你家那位，這你都要拿眼神殺我？”

又笑道：“我方才看她似乎有些怕你，還十分聽你的話，你是不是拿上神的身份壓她了？等她完全醒了看你怎么辦。”

煜華從容道：“她本來就很聽話，還很明事理，不會計較這些的。”

墨君瀾一臉甘拜下風：“那是我多慮了。”

“對了，她應該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不過是一些模糊片段，不會給她造成困擾。還有，她體內的神力隱約恢復了一點，我覺得不太對勁。感覺——就像是被控制著一點一點恢復似的，但目前沒有其他不妥，且先讓她順其自然再說吧。”

遠處的女孩停下腳步，回過身朝這邊笑了一笑，又仰起頭似乎在思量著什么。煜華的眼神變得悠遠起來，心似乎被拉得老長，往后，還是向前，幾十萬年來，他頭一次無法做出一個清晰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