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夢娘果真有一套，進了紅杏樓的新姑娘，幾乎沒一個哭鬧的。

當然，還是會有那么一兩個刺頭，現成就有一個。

最有資質掛高價的嬌嬌，她一雙丹鳳眼梨花帶淚，兩眼紅腫，嬌小身軀抽泣微顫，這可不是夢娘或打或罵，是因為夢娘請來的大夫，還沒醫好嬌嬌那一直昏迷的弟弟。

“唉，嬌嬌，你弟弟的情況，大夫都說了不是一兩天的事，醫這病啊，得花大價錢。你好好拾掇，若是能伴上個大官，夢娘保證，沒準他還能把給皇帝看病的御醫，都弄來給你弟弟看診呢！”

“楞三，去將老粉娘叫來給姑娘們好生裝扮，別誤了姑娘們開寶掛牌的吉時，姑娘們還盼著好日子呢?！蹦敲欣闳凝斉珣穗x去，眼瞧得那幾個新姑娘面帶感激之色，心道，這主子攻心利害！

“去通知柳煙準備會客。”一個小丫頭得了夢娘指示匆忙離去。

夢娘自持縱橫風月場二十余年，現在雖半老徐娘，但風姿猶存。一雙勾魂奪魄的鳳目，流露自信的眼神?！拔业挂埔磺?，這個讓三公子都覺得棘手的人物?！?

“唷，這是什么風啊？居然把白大公子給吹來了。你可把我們姑娘的心都給勾住了?！眽裟镆浑p花癡的眼睛，在白大地臉上身上掃動。

夢娘心想，要是老娘再年輕那么十來年，眼前這俊俏的白臉公子，那不就是手到擒來呀。

不經意瞟見旁邊那位黑臉男子，夢娘神情一滯，隨即滿臉堆笑。“稀客呀，京城第一名捕宋大捕頭也來到，真是我紅杏樓的榮幸。今日，正好有幾個新姑娘，要是能入你們的眼，那是她們的福氣?！?

倒是坐在一旁的無名被夢娘認為是丫鬟了，沒必要自降身份去理會她。

夢娘那一雙泛光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在白大地身上。

“在下仰慕柳煙姑娘的美貌與才華，特求一見。”白大地已從朋友那打聽過，這每次約見紅杏樓頭牌柳煙姑娘，哪怕只是喝上杯茶，隔簾聽她唱個小曲，至少也要一百兩的砸門磚。

白大地從袖中取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遞向夢娘?！霸谙轮皇窍胍娨娏鵁煿媚?，說說話，還請夢娘方便引路?！?

“唉唷，柳煙能得白大公子的垂憐是她的福氣?！眽裟锊o推托，自然地將銀票接來，“不過呢，柳煙此時正與新姐妹們說著貼心話，她這個當姐姐的，得告訴妹妹們，如何侍候好知心郎君。白大公子，您現在過去，好像不太方便呢?！?

“無妨，一起見見?！痹S久不說話的宋堅城，見老鴇想拖延，當即表態。

他一邊說話，一邊起身，動作過大了些，險些將臺面帶起掀翻。

他這行為落在夢娘的眼里，還以為宋捕頭當真怒了。

“宋捕頭，別氣了啊，依著你還不行？”夢娘小心謹慎的，再次向白大地確認?！鞍状蠊?，咱們跟柳煙就是說說話，見見哈?！?

白大地神情自若，坦然地點點頭。

三人跟隨著夢娘，一行人緩緩地向四樓行去。

柳煙是紅杏樓的頭牌，身價最高，待遇自然最好，她與貼身小丫頭巧兒居于四樓的云臺閣內。

得了夢娘的提前指示，巧兒正替柳煙梳妝打扮。

銅鏡中一雙無神的雙眼滿是落寞。

“小姐，聽說這次來的白大少爺他們是為了李公子而來的，你說李公子怎么近來都沒有再過來探望小姐了呢?！?

“巧兒，一會兒你莫要多說話。”

“是，小姐，巧兒知道?！蹦陜H12歲的巧兒，10歲時便被一身賭債的父親賣入紅杏樓，給當時的紅牌姑娘柳煙要去做了貼身丫頭。

同樣是被父親賤賣的柳煙特別心疼巧兒，一直呵護著，沒讓她吃啥苦頭。

巧兒機靈，懂事，手腳細致，對柳煙如母如姐般貼心侍候。她可日夜盼著柳煙小姐能有個好的歸宿，柳煙小姐答應帶她一同走。否則再過三兩年，巧兒也逃不過接客的生涯。

夢娘說柳煙正在與新姑娘談心，自然是托詞，此時云臺閣內僅柳煙與巧兒兩人對鏡梳妝。

“柳煙姐，夢娘讓我上您這，說說話?！眿蓩上坪煻?。

“妹妹，你這是怎么了？來，快來姐姐這兒?！绷鵁熭p拍身邊的小椅，讓嬌嬌靠著自己坐下。

嬌嬌白晰的臉上，一雙鳳目微紅腫，兩道彎眉細長，鼻梁細巧挺秀，一張光滑水嫩的鵝蛋臉上就寫著傷心二字。

巧兒知道夢娘很看重眼前的嬌嬌，要不然，也不會連著那看著就要病死的男娃也一并重金買下來，還請大夫前來診治。

兩女子并坐在一起，巧兒眼中的柳煙小姐，面上白嫩無瑕，一雙桃花眼帶霧，眉如遠山含黛，纖腰不盈一握，一襲雪裙好似云中仙子，妥妥一位不染塵埃與世俗的絕美仙子。

那新來的嬌嬌則顯稚嫩，比巧兒大不了幾歲，高上一頭的纖長身板顯得單薄嬌小，一雙鳳目低垂，長長的眼睫毛隨著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樣在輕輕顫動。

就像柳煙小姐說的那般，嬌嬌也是個讓人心疼之人。

嬌嬌端坐椅上，十指尖尖，絞著娟巾，猶如受驚的白兔兒。

“柳煙姑娘，京城世家白府，白大公子來看您了，還不出來見過貴客?！眽裟锬侨给Q般亮麗的聲音在云臺閣門處響起。

巧兒趕忙跑上前去將門打開，珠簾掀起，低頭躬身將眾人請入室內會客廳。

會客廳與柳煙姑娘的里間床塌間隔著一幅垂縵輕紗卷簾。隔紗隱約可見一巨大屏風，上繪一飛天神女，那是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空，霓裳曳廣帶，飄浮升天行，好一幅神奇意境佳作。

要說這柳煙姑娘之所以成為頭牌，除卻她那絕美容顏，她那一手丹青彩繪讓京中權貴驚為天人。此屏風上的飛天神女圖，便是柳煙代表紅杏樓競選京城第一花魁時，當著眾人的面，當場所繪，震驚四座的絕筆。

當晚眾富家公子哥爭相擲金，柳煙毫無懸念的當上花魁。此飛天神女圖最后競價萬兩，由一神秘人拍下，并轉贈于紅杏樓。

這事一時間成了京城街頭巷尾的妙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