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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想見見你

  • 幽華如夢
  • 曲朝
  • 2231字
  • 2022-04-04 00:01:13

馬車過了司馬門,一路直奔內宮。

晝玉下馬車往勤政殿的方向去,內侍見他立刻點頭哈腰:“奴才這就去請示陛下。”

不多時門便大開,內侍引晝玉進去。

他曾住了十九年的宮殿,每一處都如此熟悉,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與憐幽的種種都具象于眼前。

“兒臣拜見父皇。”

文帝在帳中沉聲道:“進來。”

晝玉撩簾而入,文帝就靠在榻上泛著一本書,雖是壯年卻有頹靡之態,眼底發烏:“半夜來此是為何事?”

他心中苦澀:“為進士云薄冒犯天顏一事。”

憐幽救云薄,可他亦不得已救云薄。

云薄之于大周,意義非凡。

文帝翻書的動作停了,抬眸看人的時候眼睛極深,似乎看不見底:“你覺得如此逆臣不該斬?”

換成從前,晝玉想必會心中打鼓,可如今見文帝的眼神,便知是時日無多,無法聚焦看人。

因為自己死前亦是如此,眼中無光,如同萬歲枯藤。

他心中恍然有物傷其類之哀,卻平靜道:“兒臣覺得云薄所言甚是。”

文帝把書合上,面色亦微沉:“你說說看。”

晝玉淡定道:“三皇立極,五帝禪宗,惟中華之有主,豈夷狄而無君?”

文帝定定盯著他看,晝玉卻絲毫不懼,帝王的鎮定從容,從一字一句中渡出:“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宇宙寬洪,作諸邦以分守。蓋天下者,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云薄所言無錯。”

世間,本來就不止大周有皇帝,若久久自以為是,輕視他國,迎來的便是兵臨城下,滅國之禍。

曾經的大周,就亡在輕敵。

自他父皇這一輩便是如此,因為輕敵而重文抑武,軍隊匱乏,根基已動,他全力也無法救回。

如果前世的此時,父皇就已經采納了云薄的提議,有更多時間修整,大周絕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只可惜父皇并未納良臣諫言。

文帝卻面色更沉:“太子,你是說朕眼高于頂,目中無人?”

晝玉撩袍而跪,雖是跪著,但不卑不亢依舊清貴如雪,一字一句有理有據:“兒臣請父皇納此諫言,西晁攻城掠地,兵馬強勁,如今已滅小國過十,難保他日不會盯上大周遼闊疆域,父皇是天子人主,本來就立在萬人之上,自然目光高遠,雖然西晁不足為懼,但西晁狼子野心,也不可忽視,若父皇仍有疑慮,待這次朝覲過后,想必能窺見一二。”

朝覲之時,西晁除了減少納貢之外,甚至點名漱陽公主和親,猖狂之態,反意已現。

驟然聽聞這番話,即是幫著云薄,卻其實極為冒犯,可文帝聽著晝玉之言,只是沉默片刻,似乎陷入沉思。

須臾后,文帝反而是把書往榻邊一放:“太子,能賢明到這個程度,當真是明君。”

氣氛登時凝結,周圍人嚇了一跳,都沒想到會這樣,紛紛跪下。

晝玉亦伏跪,卻絲毫無懼:“云薄所言并非不無道理,還請父皇放了他。”

兩代帝王相見,一個跪著一個坐著,氣度卻分毫不讓。

哪怕此刻晝玉只是太子,竟都如此大膽。

“他所言再有理,但是,若往后他是你的臣子,日日冒犯,天天頂撞,將天威踐踏在腳下,你能忍嗎?”文帝卻敲著榻邊檀木一字一句道。

晝玉眉頭微皺,卻明白了文帝的意思。

下獄只為威懾云薄。

文帝沉聲道:“晝玉,論立嫡立長,朕都該立你,但你不像帝王,更像圣人,太過心慈手軟。有些事情,皇帝不能總是網開一面。”

晝玉卻平靜道:“天下人才,各有脾性。”

為君者當有氣度相容,可此刻他的目的是救出云薄。

晝玉毫無畏懼:“兒臣年輕,不通君威,若父皇信兒臣,請將云薄寄于兒臣門下當屬官,唯有如此,兒臣方知父皇所言之重。”

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諱莫如深:“那便依你所言,待他出獄便放在你門下做屬官,你訓訓看,看是仁慈還是果決,才可以馴服臣下。”

晝玉拜道:“謝父皇隆恩。”

父皇此言已是說明,不會殺云薄。

文帝拿起那本書,卻道:“還有,顧氏很好,若你想清楚,朕會擇日賜婚,但在此之前,朕要見見她。”

晝玉驀然心一震。

看來父皇已經知道了。

顧憐幽用藥迷暈了獄卒,扒了對方衣服穿上,捂著口鼻,從獄中走過。

云薄一身清貴坐在臟污的詔獄之中,毫無畏懼怕死之態。

見他仍舊完好,顧憐幽松了一口氣,輕輕叫了他一聲:“云公子。”

聽見熟悉的聲音,云薄陡然睜開眼睛:“你怎么在這?”

顧憐幽將藥遞過去:“這藥你留著,詔獄沒有那么好挨,若受傷還能用上。”

云薄接過那包藥粉的時候卻忽然道:“本向你承諾功名相迎,如今卻下獄,是我不好。”

顧憐幽卻只是淡淡道:“云薄,你真以為我答應了?”

她收回手的瞬間,云薄的心一震。

她只是拍拍衣袂,面色沉靜:“我幫你,只是因為你才華出眾,堪為大用,哪怕只為大周,也不該磨滅,并非為你之意。”

云薄握著藥包的動作不由得用力了些。

她輕聲道:“還有,我方才打聽了,這幾日會有人對你下刑罰,但并不重,你也不必擔憂。”

她起身便要離開。

云薄卻叫住了她,語氣中有難忍的心酸,字字滯澀:“為何你變心得如此之快?”

顧憐幽只是回眸淺淺看他一眼:“云薄,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從未傾心與你,自然沒有變心一說。”

那一雙曾經笑盈盈看著他的柳葉眸中只有疏離冷淡,冷艷至極。

她抬步便走,云薄心中卻翻涌,握緊手中那個藥包。

她明明冒險來幫他,卻冷言相對。

他究竟傷她到了怎樣的地步。

翌日顧憐幽在街上閑逛的時候卻遇上了無言,她心中有數,跟著無言上了茶樓。

晝玉果然在閣中,一身石青衣衫,出世絕塵如山林松煙,竹葉簪斜插在濃密的墨發間,叫人想起一句話,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

公子如玉,很難不叫人生出愛慕之心。

晝玉二十歲的這張臉,確實顛倒眾生。

曾經那么多女子都想嫁給他,哪怕是側妃,是做妾,都要進宮。

當初她的婚旨剛剛傳出的時候,羨煞眾人,讓滿上京女子嫉妒,并不是玩笑。

晝玉按下心中翻涌,平靜道:“云薄的事情不大,關幾天便會放出來。”

顧憐幽安心了,卻沒想到晝玉接下來卻說:“父皇要見你。”

顧憐幽陡然握緊茶杯:“為何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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