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完早飯,柏舟和穆葉就回了房間。
柏舟還有資料需要準備。平日上班的時間大都是在與同事,與委托人,與主管律師進行各種有用又或無用的交流。讀材料,思考分析案情,以及寫報告這樣的事都只能在非正式上班時間完成。
穆葉抱了電腦,盤腿坐在他那性冷淡風的沙發(fā)上,不過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學習如何打領(lǐng)帶。
Amelia今天也出奇的安靜,躲在房間里跟好友煲電話,更準確的說是在商議對策。那個讓她朝思暮想了這么多年的柏舟哥哥,如今正在跟著另一個女生卿卿我我。
柏舟在寫完一份報告以后,從電腦上移開了視線。伸了個懶腰,起身來到穆葉身邊,“在做什么呢?”
穆葉快速的把電腦切換到數(shù)據(jù)分析界面,“咳,分析數(shù)據(jù)。”
“又有什么有意思的結(jié)果?”柏舟很喜歡看穆葉因為漂亮的數(shù)據(jù)喜笑顏開的樣子。
“暫時沒有。之前的項目暫時告一個段落,要開始寫論文了。最近可能要開始忙一個新的項目,有點棘手。”
柏舟遺憾的嘆口氣,“可惜我?guī)筒簧厦Α!?
穆葉把電腦往旁邊一放,跪靠了過去,掛住了柏舟的脖子,“有你這個堅強的精神后盾,就是最好的幫助了。”
柏舟圈了她的腰,用他那惑人的男低音說道:“怎么能讓我這么輕松?”
兩人近在咫尺,心里都同時起了漣漪,望進了彼此氤氳如霧般的眸子。須臾,柏舟扶了扶穆葉的腰,她順勢橫跨在了他腿上。他傾過身子,靠近她,喃喃說道:“想要放松一下腦袋,運動一下嗎?”穆葉來不及回答,就被他堵住了嘴。
兩人運動結(jié)束,還倚在沙發(fā)上回味,柏舟的電話就響了。是Amelia打的,電話那頭傳來嬌嗔的聲音,“我肚子餓了,你們不餓嗎?什么時候吃午飯?”
還靠在柏舟肩頭的穆葉也聽見了,抬眸看著柏舟失笑。他現(xiàn)在應該不餓吧。
穆葉收拾著起來,準備下樓去做飯,一邊說道:“你們這房子太大了,說個話還得用電話。”
柏舟笑道:“確實有點。”
“你們就四個人,怎么住這么大的房子?”
“在我爸爸心目中,我們家可不只四個人。”
“哦?”
“我爸爸在來美國之前,在潘岳有過一個家,還有四個孩子。”
穆葉頓時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異樣的感覺,似乎看到了一條若有若無的線,但線上的點卻看不真切。
“我爸爸一直想找到他們。不過他們已經(jīng)不在潘岳了,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了。”柏舟繼續(xù)解釋,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畢竟沒有見過,簡單的血緣關(guān)系并不能支撐起跟他父親的感同身受。
穆葉心里的那條線淡了下去,再慢慢的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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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星期一一大早,穆葉隨著柏舟起了床。洗漱好,看柏舟在打領(lǐng)帶,忙走過去,“我來。”
昨天認真學習了一上午就是為了這個時刻。
穆葉拉了領(lǐng)帶的兩頭認真比對,每一個圈都確保毫厘不差。那嚴肅的態(tài)度,像是在做一臺手術(shù),直到看到一個完美飽滿的倒等腰梯形出現(xiàn),才滿意的彎了唇角。第一次實練,還真有點怕打不好讓柏舟笑話。
柏舟歪了頭看她,“連領(lǐng)帶都會打?”
“你都能幫我買衣服,為什么我就不能會打領(lǐng)帶?”
兩人相視而笑,沒有太多功夫磨蹭,柏舟拉了穆葉出門。早上的時間最為緊迫,晚走十分鐘,可能就會晚到一個小時。
柏舟把穆葉送到了中央地鐵站,才去了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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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葉到達A市火車站時,八點剛過,她直接拖著行李去了實驗室。九點就是例行的每周組會。既是進度匯報,也是答疑解惑。
因著穆葉正在給上一個課題收尾,所以排在最后一個匯報。她把之前的課題簡單的講了講,不過是些老生常談。之后提到星期五嘗試的BioSky的微型電極的植入手術(shù),“機器人操作沒有太多問題,但是植入很困難。我只嘗試了大腦模型,沒有著力點,沒有辦法突破進大腦。如果我們的動物實驗補充協(xié)議已經(jīng)批準了,我準備這周試一下小鼠手術(shù),估計需要去掉硬腦膜。這個步驟本身難度就不小,不過在大型動物身上就不是什么困難了,也本就是必要的步驟。”
老板點點頭,“意料之中。協(xié)議已經(jīng)批準了。”老板一貫的言簡意賅,本來懶散地靠在椅子里的身子挪了挪,坐直了,往會議桌靠了靠,“你也算接觸了一下他們的電極了,除了去掉硬腦膜,你還有什么備用方案嗎?”
“我這兩天也想了一下。一個方法是先建立一個通道,簡單說就是用一個很細的針先插一個洞,然后再沿著這個洞植入。我們以前廢棄的傳統(tǒng)電極就可以用來建立這個通道。另一個方法就是像其他很多植入手術(shù)一樣,使用導引線,不過暫時還沒想好導引線和電極之間怎么協(xié)調(diào)。不過不管哪種方法,都不是完美的。他們把電極做那么細,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減少損傷,能夠得到更好的神經(jīng)信號。但這兩種方法勢必會擴大創(chuàng)傷面,雖然還是要比永久性地在腦子里放一個大一點的電極要好,但還是不能達到他們的理想狀態(tài)。”
“理想也要建立在可行的基礎(chǔ)上。再理想,植入不進去還是等于零。”老板說完,麻利地合上面前的筆記本。
雖然平時一副老頑童的樣子,老板卻一直保持著很多舊派的習慣,比如訂閱紙質(zhì)的期刊,使用印著學校Logo的帶封皮的筆記本,用需要加墨水的鋼筆。老板從座位上站起來,“明天跟BioSky有個項目啟動會議,你到時候也過來。”
“啊?”這樣的會議一般只是實驗室負責人參加,還輪不到她這樣的學生。
“反正目前就你們?nèi)齻€參與,我懶得到時候再跟你們轉(zhuǎn)述了。再說,你為他們做了事,也要讓他們認識你不是?學術(shù)圈也是講政治的。”
穆葉點點頭,“謝謝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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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Amelia在跟朋友商討完對策以后,得出以下結(jié)論。
首先,她才意識到她從來就沒有跟柏舟表白過。所以柏舟并不知道她喜歡他,如此,他接受了穆葉倒也不見得是他不喜歡她。
其次,穆葉的出現(xiàn)可能是他使的激將法。要不怎么好巧不巧,她每到他家的時候,穆葉就會出現(xiàn)呢?他還有意的在她面前秀恩愛。
所以,周一的晚上,她敲響了正在認真工作的柏舟的門,“Isaac,我可以跟你說會兒話嗎?”她一反常態(tài)地畏畏縮縮。
“當然。”柏舟指了指沙發(fā)。
Amelia把手指在蕾絲裙擺上攪了又攪,才難為情的開口,“你還記得我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叫你柏舟哥哥了嗎?”
好吧,表白這種事真的不是那么容易,Amelia覺得自己可以跟全世界嚷嚷她喜歡柏舟,但是當著柏舟的面,卻又是那么的難以啟齒。
柏舟對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但也配合著回答,“具體不記得了。大概是你上中學以后?”
Amelia點點頭,“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叫你柏舟哥哥了嗎?”
“不是不好意思了嗎?”柏舟露出大哥哥一樣溫暖的笑。
“不是,我只是不再想把你當哥哥了,我也不想做你的妹妹。”
柏舟自然是聽明白了,稍稍戚了戚眉,又展開,笑回道:“做我妹妹不好嗎?我應該還算一個稱職的哥哥吧?”他希望Amelia能聽明白,就此打住。
可惜Amelia這次卻是下了決心要把話說清楚的。用她閨蜜的話說“死也要死得明白”。
于是她繼續(xù)說道:“做了你的妹妹就不可以做你其他的人了。”
柏舟低了頭沒吭聲,Amelia繼續(xù)說,“我媽媽總是跟我說這樣不能做,那樣不可以。但你知道哪件事我是最聽話的嗎?甚至頂著同學的嘲笑,我也沒有做。”
Amelia盯著柏舟,他終于抬起了頭,Amelia把柏舟眼里的那抹憂慮理解成了好奇,自問自答道,“我從來就沒有交男朋友。因為覺得那些男孩子沒有一個能跟Isaac你相比。但我知道在我成年之前你肯定是不會跟我交往的,就算你想,你爸爸也不會讓。這么多年你都沒有交過女朋友,我以為你是在等我長大。只是為什么我剛剛成年的時候,你就帶回家一個女朋友呢?”
“Amelia,我之前沒有交女朋友只是因為我沒有時間。而現(xiàn)在有了女朋友,也只是剛剛在這個時候認識了穆葉。”柏舟一如既往無比誠摯的語氣。
Amelia兩只汗?jié)竦氖志o緊捏著裙擺,把這句話仔細琢磨,再慢慢領(lǐng)悟。良久,抬起含淚的眼盯著柏舟,“所以你是真的喜歡穆葉?你不喜歡我?”
“我沒有不喜歡你,只是我對你的喜歡只是像對妹妹一樣。But I love 穆葉。”
好在這話沒被穆葉聽見,要不柏舟一定會被嘲笑鄙視一番。這臺詞跟陸熙曾經(jīng)的話如出一轍。看來男生作為同一物種,不僅擁有生理上的相同屬性,在感情問題的處理上也大同小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