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晌午的陽光在沙灘上泛著金光，溫暖卻不灼熱，就如穆葉身旁的柏舟。
兩人靜靜地走著，似乎都覺出了一種影影綽綽的美好。
良久之后，柏舟想到剛才穆葉看的書，旁敲側擊地問道：“所以你喜歡好看又聰明的？”
“有哪個女生會不喜歡這樣的？”她抬眸笑看著他。這個泛泛的回答毫無破綻。
“那有遇到過嗎？”
這是在問她的情史嗎？
“沒有。”穆葉唇邊一抹晦澀的笑。陸熙聰明有余，但說不上俊俏，最多有幾份儒雅。而眼前這個人，她有意的忽視了，要是他再深問，該如何回答呢。
“看來眼光很高。”柏舟調笑著。
“那你呢？不會沒有交過女朋友吧？”她抬眼看了眼眼前這個可以被稱作好看的人。
他嘴角彎成了好看的弧線，“想知道？”
那語氣，讓穆葉一陣心悸，須臾鎮定，“我都告訴你了，以示公平。“
柏舟笑笑，“女朋友，倒是交過一個。”他慢吞吞的說。
她對他投去好奇的目光，示意繼續。
“那不過是中學時候的Crush【注1】了。”
穆葉沒等到進一步的內容，不甘地朝他看了一眼，“沒了？”
柏舟無奈的笑笑，伸手摸了摸額頭，才繼續說道：“她是跟我們打籃球賽的另一所高中的啦啦隊的。金發碧眼，長得很好看。”他想不到更好的措辭來描繪她的美麗，便問，“看過美國麗人嗎？”
“嗯。”那時候陸熙給過她一長串的經典電影清單，為了跟他有更多的話題，她一部一部找來看了。美國麗人便是其中之一。
“她很像里面的那個女主角。”
柏舟把她描述得那么美，這一刻穆葉心里是有點酸酸的，又有點自慚形穢。
柏舟繼續說，“并且還有種我們學校的女生沒有的，可能叫做野性的東西。所以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很特別。然后每場籃球賽后我都會跑過去找她。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圖，并且主動跟我交往。”
“魅力不小啊？”這話醋味很濃。
“你這樣認為？”
穆葉訕笑，“繼續。”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我們的差異要比我想象的大。我知道她們學校不是太好，里面的孩子家庭都很復雜。但她不僅僅成績不好，常常說臟話，還吸煙，有時還群毆。她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找一個能養著她一輩子的男人，這可能就是她很快答應跟我交往的原因。”
“然后你就跟她分手了？”
“也沒有，我其實還在想幫助她的。但在一次她邀請我去她朋友的Party之后，我放棄了，那不是那個年紀的我可以做到的。我進到的那個屋子里，烏煙瘴氣，沙發上橫七豎八躺著人，欲死欲仙的樣子。”
“他們吸毒？”
“應該是。她把我介紹給她的同學，幾個男生都用挑釁的眼神看我。那天我是下課后直接去的，還穿著校服【注2】。他們笑話她居然找了一個X中的乖孩子，還是亞裔，更是乖孩子中的乖寶寶。”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捏緊了拳頭，很想跟他們打一架。”說到這里柏舟自己都忍不住搖頭笑笑，“不過還是沒敢，我一個人，他們一群人。”
“君子不立危墻，你很聰明啊！”
“是嗎？要是我告訴你Party沒有結束，我就找了個機會翻后院的欄桿跑了，你還這樣認為？”
“審時度勢，三十六計走為上，還是聰明。”穆葉說完仰頭對著柏舟笑笑。
“你在哄我？”
穆葉撓頭，這人還真是說他胖他就喘，每夸他一句他都還要確定一下。只好干笑著岔開：“他們居然一下就看出你是亞裔。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都不確定，以為你是混血。不過這次見了你父親，才發現你原來還挺像他的。”
“我祖母是英國人。”
“難怪。”
沉默兩秒，穆葉繼續窮追不舍，“那你之后就再沒遇到喜歡的女生了？”
“也不是，不過后來就謹慎了，不再一看到喜歡的女孩就去追了。至少要了解一段時間確定自己不是一時沖動。但從十年級以后就一直很忙，偶爾有過喜歡的也沒有時間和功夫去約會了解。”
“那如果你一直這樣忙下去，是不是就不準備交女朋友了？”穆葉的話里試探意味十足。
“我現在沒有那么忙了，有功夫。”柏舟含笑低頭看著穆葉，各種味道。
“那……為什么還單著？”問出這個問題穆葉覺得自己心跳好像加快了，緊張地看著她身側某人短短的影子。
“還不十分確定她怎么想的。”柏舟的聲音突然柔了下去。
“是你上次投票的女生嗎？”穆葉挽著柏舟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嗯。”
穆葉感覺頭頂灼熱，下意識的低了頭，小聲的問道：“那為什么不直接問？”
“這個問題很好。本是想也讓她多了解我一些。如果要開始，就不想輕易地結束。”柏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臂，快被某人捏出印子了，默默地笑了，“不過，我想，應該快了。”
瞬間的沉默。
“累不累，累了就回去。”
“好吧。”此時穆葉覺得心比腳更累。被挑起的熱情，就如被點了火的煙花，本期待著能瞬間綻放出絢爛，卻只是哧哧地兩聲，冒了兩個火星就熄滅了。
******
剛回到泳池邊，Amelia就從水里冒出個腦袋，嗲聲嗲氣的說：“Isaac，你也下來游泳吧，我一個人游，不好玩。”
聽著那語調，穆葉把手從柏舟臂彎抽了出來，轉身往椅子邊去。
柏舟看著穆葉的背影，轉頭對著Amelia斂色說了一句：“不好玩就上來。”便朝穆葉旁邊的椅子走去。
Amelia聽話的從水里出來，隨手扯了一根浴巾披上，“吃完飯帶穆葉去買件游泳衣吧，她沒帶。”她邊擦身子，邊往柏舟的椅子靠。
“醫生說你可以游泳了嗎？”柏舟轉頭問穆葉。
“游是可以游了，不過不用管我，你們去玩吧。”
******
吃完飯柏舟就帶著穆葉和Amelia去了附近的商場。Amelia徑直把穆葉帶到了一個到處都是粉紅色的店，店里的墻上來回放映著穿著比基尼或內衣搔首弄姿的女人。
“這家是專門賣泳衣的，樣式最多。”Amelia說完就來到了一排掛著各色比基尼的架子，拿起一件，“Isaac，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柏舟撓了撓額頭，“咳，挺好看的。”
穆葉環顧了一圈，找了個店員，問她們有沒有一體式的泳衣。
店員忍著笑說：“我們網上有，但店里沒有。你可以去隔壁的百貨商店看看。”
然后她們又去了百貨商店，好不容易找到一排掛著連體泳衣的架子，卻沒有穆葉的號。又找店員問了問，店員查了查電腦，搖搖頭說：“這個號對這種款式的需求小，所以我們存貨不多，昨天剛賣了，還沒來得及補貨。”
“我就說嘛，連我媽都不會穿這樣的泳衣了。”Amelia說。
他們又回到剛才的店，穆葉看中了幾款相對保守的，準備去試試。Amelia在下面的抽屜翻找，“穆葉，你穿什么號？我幫你找。”
“啊！我自己來吧。”穆葉用余光瞥了瞥身后的某人。
“我在外面等你們。”看出了穆葉的尷尬，柏舟摸了摸鼻子，走出了商店。
穆葉和Amelia各買了一套比基尼和罩衫就往回走。
Amelia坐在副駕，把衣服從袋子里拿出來欣賞，一邊比劃還一邊問柏舟，“Isaac，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柏舟敷衍的點點頭。
Amelia轉頭問穆葉，“穆葉，我能看看你的嗎？我怎么現在覺得你的那個更好看了。”
穆葉把包遞給她。
“是啊，我現在更喜歡你的了。”
“那我們換好了。”
“你確定？”
剛才Amelia拿的那件還不算太過分，只是顏色太鮮艷，反正就是一件衣服，穆葉覺得換換也無所謂。
“嗯。”
“謝謝你了。”Amelia開心的拿著穆葉的衣服在身上比劃，留意到吊牌上的號碼，“哎，好像我們號不一樣，沒法換。”
“哦。”
Amelia轉過頭來打量穆葉，“看不出來啊，我還以為你跟我差不多的號呢。”
穆葉抬眼從后視鏡看了看開車的某人，面色如常，倒是自己心里有鬼一樣。
片刻之后才聽他問Amelia，“那你要回去換一件嗎？”
“哎，算了，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