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司靜和昭然的踏青計劃落空,便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來了穆葉家,準備聚個餐。
司靜把食材往廚房放,一進去就看到了流理臺上擺的一排餐盒,轉頭朝著客廳問,“木頭,你什么時候買了一個汽鍋啊?早知道我們就買只雞過來了。”
“哦,那不是我的。”
“我說嘛,以前沒看見過。”司靜回道:“呃,那是誰的啊?怎么在你這里。”
穆葉突然有點莫名的心慌,“嗯,就是那個,那個好人帥哥的。”
“他給你送汽鍋雞?他知道你是Y省人?”連一向心如止水的昭然也有了一點八卦的好奇。
“其實是他媽媽了。”穆葉顯然回答的有些躲躲閃閃。
“怎么連家長都扯上了?”司靜笑得有點詭異。
穆葉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好了,“反正就是陰差陽錯吧,他的家人好像正好跟潘岳有些關系。”
“這么巧?”昭然說。
“有緣千里來相會啊!有點意思哦!”司靜陰陽怪氣。
看穆葉已經有些臉紅了,她們才停止了調侃。
司靜從口袋里拿出買的食材,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午飯和晚飯的菜單。又看了看那只汽鍋,“木頭,你家里有任何跟雞相關的食物嗎?現成的工具,不用浪費了。”
穆葉稍稍猶豫了一下,那是Isaac的,沒有經得他的同意就拿來用是不是不太好。但又想,她不是已經用過了嗎?他說了這兩周很忙,暫時也不會過來取。用一下應該也沒有關系的吧。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嗎?他會不會覺得太小題大做,有意跟他套近乎?還他的時候再跟他說一下好了。
遂說:“凍柜里好像還有兩包雞翅。可以嗎?”
“可以。”
穆葉取出雞翅,放在水槽里解凍。
離做飯還有些時候,三個女孩坐在餐桌邊玩斗地主。
“你們收到中國學生會的郵件了嗎?下個月有個相親活動。”司靜邊整理牌邊說。
“沒有。”昭然和穆葉異口同聲。
“怎么可能,群發的。”
“可能看你需求比較高,所以有針對性的宣傳。”昭然調笑著。
“說得好像就我一個單身一樣。還需要報名的。”司靜把身子向前傾了傾,慫恿道:“要不我們一起去吧?”
“我不去。”昭然不假思索的抵制。
“我也不去,太尷尬了。”穆葉附和。
“等再過兩年,你們就悔之晚矣。不要以為你們有候選人了,沒有一個是板上釘釘的事。即使不往那方面發展,多接觸一些男生也總是好的。”司靜開始游說。
“我下個月有個很重要的會,還要準備呢。”昭然說完這句嚴肅的話,畫風一轉,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羞澀的微笑,“還有,我師兄馬上要去B大做博士后了。” B大離A市只有兩個小時車程。
“哇塞,你這是要守得云開見月明了啊。”司靜知道昭然在這件事上多么的一根筋,雖然目前還只是落花有意,但估計她會覺得去相個親都是對她忠貞愛情的褻瀆,遂不多勸。便開始拉著穆葉磨,“木頭,難不成你跟好人帥哥也快寫成個八字了?”
“八字你個頭,不要說一撇了,連一點都沒有,好不?”
“那你還不去?你說,你平時除了你們系上的男生,還有機會接觸到別的男生嗎?相親不過是一種正常的社交活動,不要有覺得太過功利的心理負擔。你要不喜歡,又沒人強求你必須跟其中的一個在一起不是?”
“反正就是不去。”穆葉扔出一張牌,被司靜壓了下去,“喂,在想什么呢?我們才是一家,昭然是地主。”
“對不起啊!”司靜訕訕的道歉,“我是在想,木頭,真的,在社會上遇到的人會越來越功利越來越不靠譜的。趁著現在還在學校,多少會單純一些。”
“你遇到很多社會上的人了?”昭然問。
“也不算是遇到吧,在網上的論壇認識了一些。”司靜的表情變得有些別扭。
“就是那種征婚帖?”穆葉在論壇上見過那種帖子。
“有些是,但有些是聊得來就加了微信。”
“怎么個功利和不靠譜法?一來就問你有多少存款,有車有房有綠卡沒?”
司靜有些欲言又止,捋了捋流海,“這些倒是很少問,畢竟交代了是學生,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四無人員,倒是有問家庭狀況的。”然后吞吞吐吐,“我說的不靠譜是……就是,沒聊多久就往那個方面靠。”
“哪個方面?說話說清楚。”昭然一本正經的問。
看著昭然的表情,穆葉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吧,昭然。你就沒跟你師兄聊過?”
昭然莫名其妙的抬頭,“聊什么?”
司靜突然覺得穆葉的反應很可疑,“木頭,你不會有經驗吧?”
看著她們倆的反應,穆葉倏然覺得自己不純潔了,“我怎么可能有經驗。”忙正色說道:“不過都是成年人了,其實我個人覺得吧,把這些擺到前面說清楚也不是什么壞事,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時間和情感的浪費。畢竟這個事情的和諧比綠卡和原生家庭都要重要。”她怕說得還不夠道貌岸然,又補充道,“當然,以非交往為目的的企圖例外。”
“你怎么判讀是另有企圖還是真的為將來排雷?”司靜盯著穆葉,“你是不是跟以前的那位聊過這個問題啊?怎么聊的?”她把身子朝穆葉靠了靠。
“咳……”穆葉努力的正經危坐,“就是非常理論的從生理學,物理學,和人體工程學的角度探討了一下。”
欲蓋彌彰的好奇在司靜和昭然的臉上顯露。
穆葉略有些得意,“這個生理學嘛,就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瞬間覺得語塞,“咳……先交學費。”
其實是穆葉突然覺得跟她們說這個好像很別扭。只是當時跟陸熙在網上討論的時候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嗨。”司靜揮揮手站起來,“我做飯去了,不聽你賣關子。”
“我去幫忙。”昭然也放下手中的撲克,站了起來。
“這個問題好像確實不是跟誰都能愉快的討論的。”穆葉喃喃道。
她不好意思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也站起來,拄著拐杖往廚房去了,“司靜,如果你覺得他們跟你討論這個問題讓你不舒服,就說明你其實并不喜歡他們,也就沒必要繼續了。”
司靜麻利的分揀了食材,裝了小半盆的菠菜讓昭然洗,扔了一碗扁豆讓穆葉擇,還不忘把話題繼續,“你是說愛和那什么是不能分開的,對吧?”
“需要加個定語,‘高質量的’,要不古時候的包辦婚姻人都不活了,還有那么多的小姐哪里來的市場。至于這個‘愛’,也要看你怎么定義了。”這些問題在穆葉上大二的時候就跟陸熙討論過很多,現今只是信手拈來。
她已經不記得是怎么跟他開始這些話題的,也許是在分享某部電影或者某本書的觀后感的時候,她那時候的懵懂好奇就如現在的司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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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一次聊完這個話題,穆葉細聲問他,“你想過……跟我…..那什么嗎?”
陸熙笑笑,“我是straight的,你說呢?”
穆葉瞬間恍了神。既慶幸又遺憾隔了一個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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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靜一邊洗耳恭聽穆葉難得的高談闊論,一邊準備著汽鍋雞。她把雞翅洗凈,再整齊的在汽鍋周圍碼了一圈,又加了調料和香菇腌制入味。
穆葉繼續賣弄著她那紙上談兵的分析,“和諧的性關系肯定是建立在至少一部分的彼此吸引上的,畢竟要全方位的喜歡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會有什么人能在各個方面都滿足你的審美呢?“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穆葉順便把她認識的男生過了一次。
陸熙自然是首當其沖。但客觀的講,要是穆葉是先在現實生活中認識陸熙,她可能并不會對他產生感覺,雖然也算標志,他卻并未完全長在穆葉的審美上。至少身高就大大的不過關。但不巧的是,她們是先在網上聊天認識的,陸熙表現出的自信,張揚,與不羈,還有三句話不離一個物理概念的說話方式,讓穆葉對他的印象先入為主了。雖然第一次見面以后有了些許的顛覆,但對有趣靈魂的熱愛還是戰勝了對好看皮囊的追求。
如今再來回憶,無論是他的靈魂還是皮囊,都已經漸漸的褪色,在穆葉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浪。
穆葉又把中學時候有過好感的幾個男生過了一次,畫面最后卻停留在了那張精雕細刻般清正而溫暖的臉上。他的外形應該是穆葉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最完美的,跟正在討論的話題結合起來,讓她突然有點面紅耳赤的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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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宿舍對著窗戶拉著舒伯特A小調奏鳴曲的Isaac突然不合時宜的打了一個噴嚏,其實不合時宜的還有這首曲子。除了有目的的練手,他并不常拉這首曲子,因為里面似乎總含著一種憂郁,那種憂郁即使是在本該歡快的小快板部分他也能感覺出。
但今天,他莫名的心情所致的拉了起來。
因為下雨,本來計劃的網球訓練取消了,但這雨似乎也把他的心情澆得有點濕漉漉的。
既然被噴嚏打斷了,索性把琴架在了旁邊,從桌上拿過手機,某人好像食言了。
握著手機,望著窗外,摩挲了一陣,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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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機響了。”昭然最先聽見,“我去給你拿吧。”穆葉的手機還放在餐桌上。
從昭然手上接過手機,穆葉不自覺的瞪了眼,深吸了口氣,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
慌張的按了綠色的接聽鍵,“喂,我剛剛還在想給你打電話呢。”
昭然和司靜齊齊的看過來。跟我們聊限制級話題的時候想著跟別人打電話?這誰啊?
“是嗎?”電話那邊的聲音里透出一點輕喜。
看著昭然和司靜的眼神,穆葉轉過了身背對她們,“嗯,是想問,可以暫時用一下你的汽鍋嗎?”
昭然和司靜心領神會的對視一眼,這不已經用上了嗎?
“當然。你在做飯?”
“其實是我兩個好朋友了。”
“哦。”
再不知道該說什么。安靜兩秒,穆葉問道:“嗯……你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今天訓練取消了,就想問問你有什么需要沒?看來是不用了。”
“哦,謝謝你。”
“那……不打擾你了。”
掛了電話,穆葉就接受到了兩位好友審視的目光,“不是八字連一點都沒有嗎?打個電話還支支吾吾的。”
“有嗎?”穆葉眼神閃躲。
“太有了。”
“八字本來就沒有點。”昭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