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邯不一樣，他更像是柯洺從高昂售貨店里花大價錢買的精致裝飾品。

雖然也會被打磨，但是到底是放在展示臺上的，他最珍貴的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模樣，所以柯洺從沒否定過辰邯的想法，甚至于……

寵愛。

張云夢對這兩個的理解大概就是從柯洺對辰邯的態度上來的。

不過辰邯依舊十分不喜歡柯洺，雖然柯洺一點也不在乎，他看辰邯的眼神總是帶著新奇，有時給人的感覺像是科學家在觀察研究一只小動物的行為。

不過這一點只有辰邯清楚。

張云夢看著辰邯的模樣，猶豫了一會兒，蹲下來嘗試著去擁抱辰邯，這是辰邯以前告訴她的，而且以前在她害怕或者傷心的時候，辰邯也會伸開胳膊去抱她。

只不過后來她不敢怕也不敢傷心了，辰邯就沒再這樣擁抱過她了。

感受到單薄的懷抱，辰邯從手臂里抬起了頭，遲疑了一會兒，伸手回抱住了張云夢，不過并沒有像以前一樣緊緊貼著對方，肩膀之下就往后留了一些余地。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安慰人的話她都是和辰邯學的，說的時候因為有些不適應，所以語氣聽著有幾分笨拙。

辰邯心里有些感動，輕輕嘆了口氣，終于在張云夢耳邊小聲開口道，“我們逃吧，從這里逃出去。”

聽到這話，張云夢愣了一會兒，從這兒逃出去，她沒想過，畢竟在這里的生活比她在外面生活的要好的多。

但是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像辰邯一樣，小聲道，“好。”

就像張云夢了解辰邯的過去，辰邯也清楚張云夢的曾經，這話他本來是不敢問的，但是在這龐大的吃人基地里，他唯一能感覺到溫暖的全是來自于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

而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其實心里明白，從這里逃出去，就和殺了柯洺一樣，希望渺茫，但是辰邯想試試，她就陪他試試。

兩人決定好就開始計劃了，反復研究了十幾遍基地的地圖，以及基地成員的生活習慣，最后定下了逃跑的路線。

這計劃看起來天衣無縫，但是有一個不可能的前提——柯洺對此一無所知。

他就像逗弄抓到手的老鼠一樣，直等到兩個小孩從基地十幾米高的柵欄上爬出去，以為已經成功了的時候，突然出現，將他們的前功和希望一起打碎。

柯洺不會在身體上傷害辰邯，他對他的懲罰全都降在張云夢身上，帶刺的鞭子毫無憐惜之意的摔打在稚嫩消瘦的身體上。

電擊鐵烙全都用上了一遍，當著辰邯的面，用最殘忍的手段撕碎了兩人的勇氣。

夢境在年幼的張云夢不堪重負昏迷的時候戛然而止，但是辰邯的苦哭喊掙扎卻好像還停留在原地。

在一旁又被栩栩如生回憶了一遍過往的張云夢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垂下眼簾，像是在思索什么或者單純發呆。

“嘖，怎么到這兒停了？”畫面消失，張云夢周圍完全暗下去之后，一道聲音自她背后響起，儼然是記憶里的柯洺的。

張云夢依舊坐在地上，左腿支起，右腿盤起。

她抬頭朝右方看去，那人已經走到了她身側，目光鎖定在剛剛畫面出現的地方，看似像是依依不舍。

張云夢下意識咧起嘴，露出和和柯洺臉上相似的笑，“好久不見啊——主系統。”

聞言，柯洺才將目光收了回來，扭頭俯視地上的張云夢，目光交匯，張云夢脊背發涼。

即使過去了這么多年，這個人曾經帶給她的恐懼還是一絲不減。

但是就像曾經，她不能怕，所以她面上坦然的和柯洺對視，隨即站了起來。

一高一矮，她依舊是要仰視柯洺的。

“怎么辦呢？我還想讓你多回憶回憶我以前對你好的那些溫情畫面。”

柯洺看似很苦惱的樣子。

聞言，張云夢低聲笑了起來，隨即笑聲不受控制似的越來越大，她在柯洺的面前像是癲狂的狀態，她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東西。

在柯洺的目光里她捂著肚子，又抬頭看向他，眼角都笑出了眼淚，“不好意思主系統，我覺得你是忘了一件事，我們倆之間可沒有溫情哦。”

張云夢臉上的笑盡數消失，一雙眼睛里面裝滿了厭惡和恨意。

不過柯洺像是沒看到一般，低頭將目光放到了自己的鞋尖上。

“是嗎？”

他的聲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語。他嘴角帶著標準的微笑弧，但是單看眼神又讓人覺得冷冰冰的。

張云夢不想和他糾纏太多，直言道，“什么時候放我離開？”

柯洺又抬頭看向張云夢，他微微歪頭，眼神和語氣里都帶著笑意，像是在親密朋友間的撒嬌玩鬧，“這么久不見，你就不想我嗎？”

“別惡心我了。”張云夢皺著眉看著柯洺，“事到如今連個正兒八經的身體都沒有，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嗎？”

柯洺臉上的笑終于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揚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

他朝張云夢的方向走了兩步，張云夢往后退了三步，中間又隔了更遠的距離。

“之前1438問我厲云寒是不是穿越者。”

他這話說完，又往前走了一步，張云夢果真沒再往后退，只警惕的望著他。

“我可以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

柯洺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張云夢的面前，隨即彎腰伏在張云夢的耳旁道，“你猜他是誰？”

這個問題一出來，張云夢幾乎就想到了那兩個字，辰邯。

但是不可能，辰邯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她親眼看著搜救隊把他的尸體從黃沙中挖出來，也是她把他送去火化掩埋。

已經死掉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

但是這里是不需要身體的，萬一呢？萬一他還活著呢？

這渺茫的希望讓她心跳飛，但是又不敢把所有希望寄托上來，畢竟柯洺這人最擅長的就是打碎人的所有希望。

看她的表情，柯洺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見獵物落套，柯洺心滿意足的退了一步，眼底充滿了笑意上下打量著陷入糾結的張云夢。

“是不是呢？”

他裝模作樣的疑惑，“我也很好奇，你去查一查，說不定我們一家三口還可以團聚呢。”

說完不等張云夢有什么反應，整個人就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消失不見了。

張云夢沉浸在自己的糾結里，她又害怕又激動，以至于后面柯洺說的話她都沒聽到。

辰邯可能還活著。

這個消息足夠她花好長時間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