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夢留在了基地，跟柯洺和辰邯住在一起，這種直接被一級干部收在手下的也就她和辰邯。

基地里混亂，但等級又分的森嚴，從最高層的首領，到一二三級干部，再到高中初級訓練員。

有人告訴張云夢弱肉強食才是生存法則，有人說討好上級你就能活下去。

但是張云夢見過排名前十的高級訓練員被干部“失手”打死，也見過努力討好干部的初級訓練員最后橫死。

可在這里活下去又很簡單，殺了比自己弱的，或者討好比自己強的，這對張云夢來說，并不難。

這里有足夠的吃穿，張云夢不必像以前一樣擔心自己餓死或者凍死。

甚至有人教她識字看書，教她各種技能，該學的，不該學的，都有人教她。

柯洺很看好張云夢，他給她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他親自教張云夢格斗和槍械，教她算計和攻略。

但是張云夢最怕的也是他，因為他是這里最能決定她生死的人。

她就像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螻蟻，歡喜時，搖晃著手指逗弄，厭惡時，隨時可以輕輕一捏送她去死。

特別是柯洺真的如他所言親手殺了老首領，成為新首領——King之后，她成了全基地最安全的人，也是最危險的人。

不過柯洺有空的時間并不多，大多數時間，教張云夢的人是辰邯。

他和柯洺不同，他在張云夢面前極少露出笑臉，說話做事也總是冷冰冰的。

但是越和他接觸的深，張云夢卻越感覺自己怕不起來他，可能是辰他本身帶有的不同于其他人一樣的素質，他比這里其他人都更像一個人。

他教張云夢識字讀書，教她用筷子勺子，告訴她什么是酸甜苦辣咸，向她描述不同的世界，偶爾有機會還會給她講故事。

辰邯他比張云夢早來基地一年，據說他來之前是一位富家的小少爺，父母都是被另一個黑社會組織害死的。

在他們一家三口乘游輪出去玩的時候，一群持槍歹徒從暗處沖了出來，幾乎槍殺了所有人。

這艘船本來被基地組織的人也盯上了，可惜遲了一步，有些生了氣的柯洺下令把那些搶了自己生意的人殺了。最后誤打誤撞救了辰邯。

柯洺這人，眼睛一向很毒，他盯著滿身血污的男孩看了一會兒，就決定把男孩帶到身邊。

于是本來應該生活在真正的天堂里的辰邯，見到了從沒聽說過世界有地獄之外的張云夢。

這里是地獄。

辰邯第一次誕生一定要離開的想法是在十四歲那年，當時張云夢口頭上年齡是十一，實際年齡也可能是十歲。

柯洺如往常早早去了控制室，他也同往常一般打算帶張云夢一起去訓練室訓練。

只是開門之后，里面的場景讓他怎么也邁不動步子了。

昨晚被辰邯打掃整理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訓練室，一片狼藉，或者說慘不忍睹。

排列好的器材東倒西歪，零零散倒在地上的還有四五個小孩。

他們是或者還是死了，辰邯腦子一片空白，愣愣的看著饜足的躺坐在一旁躺椅上的男人。

跟在后面的張云夢見辰邯一直沒動側彎腰探頭去看。

“怎么啦？”

這話問完前張云夢就看到里面的場景了，但是她還是先關心了辰邯，隨即才看向饒有趣味打量著辰邯的男人。

她不像辰邯那么震驚，淡然的笑道，“林先生，早上好。”

對于面前的景象她一點不稀奇，林檜就是這么一個人，如果他能收斂一些，說不定她反而還會驚奇幾分。

“早上好，小夢夢。”

他目光在辰邯身上游走，上下打量，“這就是被king藏起來的小少爺？”

張云夢笑笑沒說話。

看著面前的男人，惡心和恐懼讓辰邯倒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了張云夢腳上，張云夢不動聲色的將腳收了回來，從辰邯身后快速站到了辰邯身前。

辰邯迅速拉著她的手又把她擋在了后面。

張云夢覺得林檜沒什么可怕的，被柯洺帶著的時候，她是不能站在后面的。

她親眼目睹過林檜是如何凌辱欺負侵犯那些脆弱的孩子，尖叫聲刺破她的耳膜，也不能躲；她在不遠處看過元書怎么一刀捅破訓練員的肚子，溫熱粘稠的血漸了她一臉，她也不能擦……

所以這些，在張云夢眼里沒什么可怕的，他們甚至抵不過在她露出恐懼時柯洺看她的一個眼神。

但是莫名的，被辰邯拉到身后的時候，她就不想再那么“無所畏懼”了，她突然想怕一點。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被她自己給撲滅了，因為辰邯比她可危險的多。

林檜很快就走到了辰邯面前，他低頭細細打量辰邯的臉，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惡心的味道。

辰邯整張臉皺在一起，干部級隨時都帶著槍械匕首，他赤手空拳，沒力量對抗。

林檜的臉越來越近，就在辰邯有些崩潰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軟軟的聲音。

“林先生，King有‘潔癖’哦。”

張云夢歪著腦袋笑瞇瞇的看著林檜，她這幅表親和柯洺簡直一模一樣。

林檜眼神里閃過狠戾，瞪了張云夢一眼又直起了腰。

辰邯睜開眼，看到林檜又換回了之前那懶散的神情，甚至對張云夢笑了一下。

“你倒是和他學的挺像。”

張云夢沒因為這嘲諷感覺生氣，只依舊笑著，“謝謝您的肯定。”

聽到這話，林檜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他背影消失之后，張云夢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后笑呵呵的蹦到辰邯前面，“辰邯，我厲害嗎？”

辰邯低著頭，沒說話。

張云夢伸手拉了兩下他的袖口，辰邯依舊沒動。

“辰邯？”

好一會兒辰邯才猛的抬起頭，張云夢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辰邯眼眶發紅時，辰邯已經快步走了。

“辰邯？你去哪？”

張云夢小跑著追了上去，辰邯依舊是一言不發，快步往回去了他們住的那一小棟樓。回去之后他才癱軟在門后。

張云夢看著他的模樣，有些擔心，“你怎么了？”

辰邯依舊沒說話，只自己蜷縮成一團背靠著門，蹲坐在地上。

過了好久，張云夢才想起來自己當初第一次親眼見那場景時的恐懼。

當時柯洺就站在她身后，甚至還讓她近距離觀察，看完之后還要觀察她的表情，還要問她細節。

她說她怕，回應她的是將她手心釘在桌面上的匕首。

她就再也不敢怕了，雖然后來柯洺給她找了基地最好的醫師給她包扎傷口，雖然用完藥之后，上面凹凸不平的疤痕都快被撫平了。

但是不能怕三個字已經成功烙在她腦子里了。

“記住，你是一把刀，只有鋒利又順手，才配活著，多余的感情只會影響出鞘的速度。”

這是柯洺最常和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