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兒從昏迷中醒來,天月石不知何時掉落出來,她連忙收起,在夏璃的攙扶下艱難起身。
沈清兒叫了叫銜蟬,發(fā)現(xiàn)它還沒醒,頓時緊張萬分,生怕它出事。不一會兒,只聽見它時不時地“嗚~”幾聲,見此情形,沈清兒心里懸著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沒多久,陸續(xù)有弟子醒來,在其他人的攙扶下慢慢起身。
“今天各位都辛苦了,”殿門前的七濂忽然開口道,“師父此次飛升,各位想必都有所感,千年難遇的飛升盛況,如今真切發(fā)生在天河,還望各位師弟師妹不要辜負師父的努力,珍惜這次可遇不可求的機緣。”七濂明顯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剛說完就轉(zhuǎn)身走進了玄澈殿。
廣場上,眾弟子也是當即盤腿而坐,開始領(lǐng)悟這份來自仙界的機緣。
眼看周圍的師兄師姐們一個接一個入定參悟,什么也不會的沈清兒抱著銜蟬走進了玄澈殿。
剛一進去,正前方巨大的水紋圖騰映入眼簾,還有一把漆黑的椅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地板也是一片深邃的黑,仿佛站在深淵之上。
忽然,身后的門自動關(guān)上了,把沈清兒嚇了一跳。
她鎮(zhèn)定下來,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完全看不到玄澈殿的盡頭,轉(zhuǎn)過身一看,身后的門近在咫尺,可當她伸手想開門時,卻仿佛相隔千里。
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走。
四根雕刻著水紋的黑柱支撐著整座漆黑色的玄澈殿,她用手撫摸著,發(fā)現(xiàn)石柱清涼如水,光滑如玉,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不愧是仙家寶地。”沈清兒不禁感嘆道。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塊黑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向黑石走去,意外的是,自己很容易就走到了它旁邊。
她看著這塊黑石,情不自禁地撫摸了上去,隨即她整個人的精神都被吸了進去。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她正身處一間密室之中。
沈清兒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下來,目光不自覺地被眼前一塊黑木吸引過去。
正當她想要一看究竟時,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嚇了一跳,慌忙地回頭一看,居然是七濂。
“大……大師兄!”見到七濂,她那顆緊張的心頓時放松了下來。
“你怎么會來這兒?”七濂問道。
沈清兒回答道:“因為……我還沒開始修行,沒法參悟,所以想請您教教我。”
七濂一拍腦袋:“嘖!我怎么忘了這事,你還不能修行,是沒法參悟的。”
沈清兒頓時無語,忽然覺得他好不靠譜。
不料,七濂忽然對她翻了一個白眼:“我說過了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請你不要有那么多雜念行不行。”
沈清兒瞬間滿臉通紅,羞愧難當。
“好了好了,我?guī)愠鋈グ伞!闭f著,周圍的景色扭曲起來,再次恢復時,她已經(jīng)回到大殿里了。
“大師兄……請問剛才的是?”沈清兒問道。
“是玄澈殿的鎮(zhèn)殿之寶,到底是個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天河門開宗立派的時候它就在這兒了……哦不,應該說天河就是以它們?yōu)楦静沤⑵饋淼摹!逼咤ソ忉尩溃捌渌姆逡灿羞@樣的鎮(zhèn)殿之寶,至于是什么,只有殿主和大弟子才有權(quán)知曉,反正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也懶得知道。”
“那我豈不是違規(guī)了?”沈清兒驚訝道。
“無所謂啊,到時候我再把你的現(xiàn)任大師姐帶過來瞧一瞧就行了。”七濂顯得十分隨意。
沈清兒徹底無語了,開始深深擔憂起玄澈峰的將來。
“那個……請問現(xiàn)任大師姐是?”沈清兒問道。
“夏璃啊,她是不是跟你說入門只比你早幾個月?”七濂反問道。
“對啊……”沈清兒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七濂嘆了口氣:“她這人吧……就這樣,不過你盡管放心,她不是壞人,你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啊……我明白了……”沈清兒呆滯地點點頭。
“好了好了,你可以出去逛一逛了,我還得去讓這玄澈峰認我為主呢,沒時間管你了,去好好熟悉熟悉環(huán)境吧。”七濂見自己快把話說死了,便連忙轉(zhuǎn)移的話題,然后把沈清兒送回了廣場上。
沈清兒摸了摸還在昏睡的銜蟬,看了看四周的師兄師姐們,又從懷里拿出天月石看了看,便下山去了。
下山并不需要走山路,念楹說過,只要有天河的令牌,就可以用傳送陣到達其他地點。
于是,沈清兒將令牌放進廣場角落的傳送陣凹槽中,只見腳下的陣法亮起,一束白光將她包裹住。不一會兒,白光消散,她就順利來到半山腰的器殿了。
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周圍只有寥寥數(shù)人,于是抱著銜蟬走進了器殿。
“您好……請問有人嗎?”沈清兒輕聲問道。
只聽見幾下鐵器碰撞聲,一個鐵匠模樣的大漢便從一個兵器架后面走了出來。
“有事嗎?”大漢問道。
沈清兒趕緊行禮:“晚輩是剛?cè)腴T的沈清兒,特地來找殿主請您幫忙看一下這塊石頭。”說著便拿出天月石放在桌面上。
大漢拍拍手走過去,拿起天月石仔細看了看,有些詫異地說道:“小姑娘,你是從哪兒弄來這塊天月石的?”
沈清兒聞言,將天月石的來歷簡述了一遍。
大漢聽了,沉吟一番對她說道:“也虧得你有本事帶過來,嗯……這樣吧,我給你做個吊墜,你明天來拿,不過有言在先,這天月石是專門針對星象陣法的,還有個消除痕跡的作用,不過還是那句話,必須得是破解星象陣法的時候才有用,除此之外只能當裝飾,要是哪天摔碎了也屬正常,到時候可別說我老何坑你,知道了嗎?”
“多謝殿主。”沈清兒回道。
“走吧走吧,我還有事兒,明天再來吧。”何殿主開始送客了。
沈清兒聞言,也就不留著了,忽然看到墻上掛著一件看起來就不是普通貨色的青色長袍,不禁問道:“請問何殿主,這件衣服是……”
何殿主頭也不回地說道:“以前跟孟甲一起做的,快走吧,別再打擾我了。”沈清兒連忙道歉,小跑著走出器殿,懷里的銜蟬又叫了一聲。沈清兒看著銜蟬,心中不禁思念起父親。
林一軒這幾天都沒在看《仙緣解》了,而是在打理沈府僅剩的地皮,希望能收拾干凈以后再交給沈老爺定奪。因此,他手上被劃出了不少傷口,衣服也換成了方便干活的下人裝。好在街坊鄰居們也是一有空就來幫忙,不然可沒這么快干完。
碎石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花草也只需要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長好,沈家祠堂雖然也被拆的不像樣子,不過牌位但是完好無損。于是,他將牌位一個個收集起來,裝了一大袋。而就在昨天,他意外發(fā)現(xiàn)裝著地契的盒子并沒有被拿走,想來是兩家人看不上,沒有拿走。于是,林一軒將它還給了沈老爺。可是沈老爺見了,卻搖了搖頭,并且當即撕毀了它,然后讓林一軒自行處理當他說起那些牌位時,沈老爺也只是云淡風輕地說了句“埋了吧”。
林老爺也正式遣散了家里的仆人,還變賣了不少家產(chǎn),生意也不做了,整天都在陪沈老爺喝茶下棋,生怕他哪天想不開。
至此,清水鎮(zhèn)兩戶最大的人家都失去了往日的氣派,變得平淡內(nèi)斂了不少。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
或許是這些年的好人緣,又或許是街坊鄰居們本性淳樸,林府整天都有人進進出出,比以前熱鬧了不少。
林一軒思來想去,最后在那塊地皮上種了不少竹子,等它們長好,街坊鄰居們也可以隨時來這邊玩。
林一軒蹲在河邊洗手,忽然覺得那塊地有什么不對勁,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呢……”林一軒愣是想了一炷香都沒想起來。
既然,索性他不想了,洗了把臉就往家走,順便又買了三張煎餅。
回到家,看著有些落灰的林府牌匾,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哇——”剛走進門,鄰居劉大娘的兒子小石子突然從門后蹦出來,把他嚇了一跳,差點摔一跤。
小石子哈哈大笑起來,不停拍著手。
劉大娘聽見兒子的笑聲,就過來瞧了瞧,正好看見不停拍著胸口的林一軒。
“小石子!你又給我惹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劉大娘當場就火了,隨手從河邊扯了根柳條就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小石子當場就被嚇得大叫一聲,然后躲到林一軒身后。
林一軒一看劉大娘這副模樣,他自己心里都有點發(fā)怵,這要是真打小石子身上,沒十天半個月別想下地走路了,于是當即阻攔道:“別別別……劉嬸劉嬸……算了算了……我沒事!真沒事!別打別打別打……”
“林二少爺,是我沒管好這小王八蛋,嚇著您了,對不起,我現(xiàn)在就回家好好管管他,您快讓開。”
“別別別……犯不著動手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說不了,這小王八蛋再不管管就該上天了,你快讓開!”
兩人就這么一人一句僵持著,周圍的街坊鄰居們見了,也開始勸劉大娘消氣。
“我是他親娘!我不管他誰管他!”劉嬸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頓時讓林一軒覺得抓住了什么重點。
他嘴里不停喃喃著:“對對對……就是這句……很接近了……很接近了……”
“我知道了!”就在周圍人吵鬧的時候,林一軒忽然大喊一聲,把他們都嚇到了。
林一軒連忙對劉嬸說:“別打他,我還有事先走了,別打孩子,小石子,跟你娘認個錯就好,認錯啊!”說著說著,他便著急忙慌地向林府里面跑去,沒跑多遠就碰上了林老爺和沈老爺。
“軒兒,外面什么事啊,這么吵。”林老爺問道。
林一軒沒有回答他,而是向祠堂跑去,他要確定一件事。
見林一軒火急火燎地向祠堂的方向而去,林老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神一黯,仰天嘆氣道:“老沈啊,我看咱倆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沈老爺同樣嘆了口氣:“走吧,好好跟他解釋解釋吧,是時候了。”
林一軒推開門,看著面前的一個個牌位,連他最不愿意見到的林巫陽的牌位都掃了一眼。一遍還沒看完,林老爺就來了:“不用看了,沒有你娘的牌位,只有你大娘的。”
林一軒聞言,慢慢轉(zhuǎn)過身,目光死死盯著林老爺,等著對方給他一個答案。
林老爺扯過一個蒲團坐下,沈老爺也扯了一個坐他旁邊,對林一軒說道:”坐吧軒兒,聽你爹說。”
林一軒席地而坐,看著林老爺一言不發(fā)。
林老爺抬起頭,深吸一口氣:“你娘叫李惜緣,她其實還沒死,只是去思靜庵出家了。”
“為什么?”林一軒不解。
一是不解她娘為何出家,二是不解林老爺為何要隱瞞他這么多年。
林老爺接著說道:“你大娘生你大哥的時候,難產(chǎn)過世了,你大哥身子弱,也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你娘生你的時候,同樣難產(chǎn)。為了讓你能平平安安的,你娘她發(fā)了誓,只要母子平安,她就出家,哪怕你們母子倆此生不再相見。
然后,你出生了,母子平安,而她在坐完了月子之后,也就出家去了。
所以,為了不讓你過早思念她,我才撒謊說她去世了。”
林一軒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接受了這個真相,隨即又問道:“那沈清兒呢,沈伯父,我可沒有在廢墟里找到她娘的牌位,我而且我記得您也從未提起過她娘的事。”
沈老爺聞言,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當然沒有,更不可能有,清兒根本就不是我親生女兒,我怎么可能有她親娘的牌位……”
”什么!”林一軒大驚失色。
“清兒是他撿來的,就在河邊。”林老爺說道,“當年,我們倆剛從外地做完生意回來,一路風塵仆仆的,臟的不像樣子,所以就去河邊洗了把臉。
也就是在那時,我們看見河里突然出現(xiàn)一陣亮光,而且還在上升。等到它升上水面,我們才看清那是一個襁褓里的孩子,那就是清兒。
老沈游過去把清兒帶上岸,我倆來不及多想,就干脆讓他抱著清兒回去了。沈家其他人倒也不排斥清兒,所以就這么留下來了。后來給清兒檢查仙紋那名長老也說了,清兒是天地靈物,自然仙胎,仙紋就是覺醒的象征,過幾年要帶她去尋仙問道。”
“難怪。”聽到這里,林一軒終于明白了,也明白當年林巫陽為何會吐血。
林老爺說道:”軒兒,你既已知曉真相,我也可以告訴你,雖然你們母子此生不能再見,但這些年我一直在給你娘寄你的畫像,我想,你給她寫封信一定也沒問題。”
林一軒聞言,攥緊了拳頭,默默走出了祠堂。
而說出了秘密的林老爺與沈老爺頓時也覺得一身輕松,心中的糾纏多年的結(jié)也終于解開了。
僅僅兩天后,竹林種植完畢,林一軒寫的一封信也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思靜庵,在街上散步時,遠遠地看見了正在老老實實掃地的小石子。
而沈老爺同樣將真相寫入信中,送到了天河。
思靜庵中,一位尼姑看著手中的信,淚如雨下,隨即跪倒在佛像前,雙手合十,說道:“佛祖在上,弟子靜因愿每日頌經(jīng)五十遍,只求佛祖保佑我兒林一軒能夠一生平安。”說完,便開始誦經(jīng)。
一個月后,玄澈峰上,沈清兒看著信,向清水鎮(zhèn)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春去秋來,一晃二十年過去,林一軒已經(jīng)重振林家產(chǎn)業(yè),沈老爺年事已高,須發(fā)皆白,整日坐在花園里發(fā)呆,盯著一棵即將枯死的樹,而林老爺已于三年前去世。
思靜庵中,靜因還在誦經(jīng),不同的是,她現(xiàn)在已不只是在為林一軒誦經(jīng),還有沈清兒,沈老爺和已經(jīng)去世的林老爺。
天河山上,已經(jīng)名揚仙魔兩道,預計七十年內(nèi)就可飛升仙界的清蓮仙子沈清兒正相隔萬里看著自己的老父親。
忽然,一個梳著馬尾,五官如同瓷娃娃一樣精致的花衣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來到她身后,對她喊道:“姐姐,掌門說蓬萊仙境快打開了,叫你去商討一下,其他峰的師兄師姐們也來了。”
“知道了,銜蟬,你也去準備準備吧。”沈清兒轉(zhuǎn)過身,黑衣,黑發(fā),黑瞳,沒有一絲變化,就連氣質(zhì)亦是如此,仿佛還是那個清水鎮(zhèn)的沈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