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1章

幽谷

為躲避戰爭與戮獸，人類曾在地底深處建造了龐大的都市--幽谷。它一度鼎盛輝煌，卻在群山的懷抱中固步自封，最終連消亡都悄無聲息。

人們只記得某一天，整座城市驟然與外界斷絕了聯系。獵人協會派出的搜索小隊被厚重的裝甲隧道阻擋在外，繁重的爆破拆除工作嚴重拖慢了進度。

直到數月后，一隊熱衷洞窟探險的愛好者，在勘探某條巨大地震帶深處的未知溶洞時，發現了一處巨大的人工礦洞。翻倒的大型工程器械、散落的工具和隨處可見的遺骸觸目驚心。

大量戮獸在四周游蕩。獵人協會迅速調集數十支A級小隊深入探索，卻皆無功而返。錯綜復雜的天然溶洞因大面積坍塌，與城市破碎的穹頂貫通，戮獸如潮水般涌入城內，盤踞不去。

直到一支由數十位聲名顯赫的稱號獵人組成的特殊調查組，拼死突破獸群深入城市。經過數十天的搜索，他們最終為這場無人幸存的慘劇畫上了句號。

(以上設定為未觀看相關動漫的讀者補充)

被探明的隧道早已爆破掩埋，整座城市也被徹底封存在厚重的水泥穹頂之下，沉寂了八十余年。

如今，早已腐朽的混凝土穹頂，在密集爆破點閃爍的強光中被切割開。數百米長的巨大碎片在探照燈的引導下，墜入下方早已化為斷壁殘垣的城市，激起的塵埃瞬間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煙塵尚未散盡，近千名臨時組成的志愿者隊伍已手持電筒、撬棍和鐵錘，涌入落點。他們奮力將結構尚完好的碎片人工破碎，用人力二輪車將一車又一車的瓦礫運走。

灰塵緩緩沉降。透過穹頂巨大的缺口，不見一絲陽光，半空中朦朧的光線被一個歪斜的黑影遮蔽。切割焊接迸發的火花在那龐然巨物上四處飛濺，不時有巨大的金屬殘骸被直接從高空拋下。

那座歪斜懸在半空的競技場，正被一艘殘破的巡洋艦拖拽著，緩緩移向穹頂的空洞。

競技場總控制室內，復雜的控制臺已被悉數拆除。原本能俯瞰整個場地的巨大落地窗，如今只用藍色的防水塑料布潦草遮擋。每當狂風吹過，都將塑料布撕扯得獵獵作響。

千面將面前堆積如山的紙質報告推到伊萬·洛克拉維奇身前，指著遠方高空中在漫天灰雪中若隱若現的巨大硬殼飛艇，憤怒地質問：“他們到底想干什么？這就是所謂的援助？！”

伊萬·洛克拉維奇卻饒有興致：“有什么不好？這可是帝國旗艦！舊歷2100年建成，舊歷2130年退役，之后一直廢棄在帝國孤峰造船廠。今年是新歷89年……”他掰著手指算了算，“嚯，好家伙，327年！把我十八代祖宗加一塊兒都沒它年紀大。”

千面疑惑地反問：“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伊萬隨手甩出一本旅游手冊：“奧爾特當地旅游業的支柱產業，就指著它呢。”

“這種東西能有什么用？”千面嗤之以鼻。

“難說。”伊萬翻著手冊，“從原始設計看，它本是帆布氣囊配木質船身，加上原始的反重力水晶漂浮箱。這些東西該爛的早爛光了。理論上，現在這條船除了刻在船艏、艦體和龍骨上的三塊銘牌可能還是原裝的，其他零件基本都被換過。”

伊萬頓了頓，補充道，“手冊上寫著，它在新歷65年完成了升級改造，也就24年前的事……怎么樣，這么一聽，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我現在就去叫‘她’！”千面怒火中燒，“我要把奧爾特燒成平地！”

伊萬看著拿起防毒面具就奪門而出的千面，趕緊喊道：“客氣點！那可是你老板祖奶奶的太奶！”

伊萬坐回桌前，翻看著堆積如山的文件：

糧食告急。

建材不足。

低溫保暖測試不足引發的疑似傳染病。

大規模人力清理廢墟造成的大量工傷。

民眾不滿情緒的報告。

特型戮獸對臨時居住區的襲擾。

大規模紅霧天氣及可疑目擊報告。

每天都有幾十上百份這樣的報告涌來。沒有龐大政府機構的支撐，兩人只能拆東墻補西墻，將問題不斷延后。一切似乎又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

滋……滋滋滋——

一陣突兀的震動摩擦聲在房間雜亂的角落響起。

伊萬循聲找去，在一箱箱被遺棄的卷軸堆頂部，一臺卷軸正劇烈震動著。他下意識地拿起它。晶體屏幕早已損壞，只能彈開一半，滿是劃痕的柔性屏幕上，赫然只有五個字：

去取我的劍

卷軸從他指尖滑落，摔在堅硬的地面上，徹底碎成兩截。

伊萬抓起桌上的手電筒就沖出門去。漫天的灰雪撲面而來，她甚至來不及戴上面罩，脫下實驗袍蒙在頭上，直接向著遠處被簡易廊橋連接的臨時電機沖去。

千面此刻正站在外環平臺上，對著充當配重的銀龍喋喋不休地抱怨：“……這幫人只要躲進地堡，瞬間就找回了自信！下次你就直接躺在那狗東西的莊園上滾兩圈，把地給他壓實了！他那么喜歡待在地堡里，就讓他一輩子待在里面發霉吧！”

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伊萬·洛克拉維奇正狼狽地從懸空廊橋上跌跌撞撞的沖過。

“該死！”千面心頭一緊，“她不是戒酒了嗎？怎么神智不清到連防毒面具都不戴？！”

原本慵懶盤踞在外環甲板上的銀龍猛地睜開了眼睛。它巨大的身軀只是微微一動，整個競技場的平衡便被牽動，搖晃起來。

一直靜靜倚靠在龍背上的人影，此時放下了手中的長槍，輕輕拍了拍巨龍的腦袋。他抬手環住千面的腰側，輕松一提，將她放到了離地十五米高的廊橋上。

“去吧，憤怒的小耗子，”巨人柔聲道，聲音穿透風雪，“你已經抱怨得夠多了。在這紛亂之時，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是時候獲得回報了。”

千面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來不及思考，轉身朝著伊萬消失的方向追去。

平日疏于運動的伊萬還沒沖出幾十米，就癱倒在電梯井前，嗆咳不止。緊隨其后的千面幾步追上，干脆利落地撲倒在地，一把抱住伊萬，猛地翻身將自己墊在下面。她雙手卡在伊萬腋下，緊緊環抱住他的胸口，全力后仰的同時雙腳猛蹬地面，硬生生蹭進了電梯轎廂。

電梯門合攏的瞬間，千面一把扯掉伊萬蒙頭的白大褂，掏出水壺就往臉上倒。水流沖掉口鼻的浮灰，伊萬猛地坐起，搶過水壺，狠狠灌了幾大口。

“嘔--”伊萬劇烈地嘔吐起來，將無意識吸入的浮灰盡數吐出。扶著墻壁，艱難地站起身。

“該死的，你瘋了嗎？！”千面憤怒地吼道，“你剛剛差點把自己嗆死！”

伊萬毫不理會，一把拉下操作桿。電梯猛地向下沉去。抓起轎廂內的有線電話，鎖定號碼，聲音虛弱卻急切：“保管室！立刻準備兩套內壓式防護服，一輛無菌遙控叉車。同時向第二保管庫充氣，準備開門！我帶著鑰匙馬上就到！”

掛斷電話，伊萬費力地喘著粗氣，夾雜著咳嗽。喘息稍定，才勉強開口，嘴角扯出一絲近乎瘋狂的笑意：“瘋？還沒到瘋的時候呢……一會兒，帶你見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