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最后一天，陳曉娜來看我了。

不是在探視日，也不是什么節日，更不是我們的生日，只是非常平常而普通的一天。

我本以為看到她時會破口大罵，會激動不已，會憤怒的發脾氣，會釋放自己壓抑已久的憎恨，但是我并沒有這樣。我如同看到了一個時常來看我的老朋友，親切又陌生。

也許是因為藥物的作用，也許是過了這么久我看淡了、也想清了很多事。

她就像瑤苓附體一般變得越發漂亮了，渾身上下也散發出跟我在一時沒有的貴氣。

一百元以下網購來的衣服跟她現在身上穿著的衣服形成了明顯的對比，起球的假羊毛大衣變成了質感極好羊絨大衣。

耳朵和脖子上的配飾更是提升了衣服的檔次，手腕上的名貴手表和奢侈品手鐲把她整個人的氣質也提升了。

她把手里的包包放在桌子上，那個蛇頭模樣的裝飾物開始盯著我看。

她原本手里幾十塊錢的包包被曾經她在網上給我看過的幾萬塊錢的包包所替代，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們過生日時，我送給她最貴的那個包包也才三百多塊。

她臉上的妝容精致，口紅的顏色嬌艷欲滴，從前的她最不喜歡化妝，尤其是這樣的濃妝。我想她也早已經換了便宜的護膚品，我給不起她的一切，她都已經得到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她從前的形象跟現在的模樣漸漸重疊在一起，從前的她的身影轉瞬即逝，現在坐在我面前的，早已經不是我熟悉的陳曉娜。

她沒有驚訝于我的平靜，這也是她聰明的地方，過了一年多的時間才來看我，經過了這么多事情，我早已經被醫院磨平了所有棱角，而她也早就算好了最佳時機。

我們面對面的坐著，我欣賞著她已經不再屬于我的美貌，她看著我在想著以何種方式開口。

“好久不見。”我先開了口，以一個正常人的姿態。

她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對不起，這么長時間才來看你。”這么久了，只有她的聲音沒有改變。

“你對不起我的事太多了，說這個沒什么意思。”包上的蛇頭盯著我看，我盯著陳曉娜看。我想從她的眼中看到一些什么，也許是答案，也許是早已消失的感情。

“我這次來是有事跟你說。”她沒想過跟我有任何寒暄，更沒有任何關心我的意思，直奔主題。

“你說吧。”

“我知道你一直想從這里出去，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想送你進來的。有很多原因……”她一直有意無意的回避著我熱烈的目光。

她見我沒說話，于是繼續吞吞吐吐的說下去。

“有很多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之前，張加林來過嗎？”她游離的目光終于跟我的熱烈對上。

她問我張加林來過嗎？難道她不知道張加林已經來看過我？原來張加林那次來看我是背著她的。

我搖了搖頭試探性的說：“他怎么會來看我？你們……在一起了？”

她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這是我沒想到的，我一直以為她會跟張加林在一起，即使張加林利用了她把我送進來。也許他們之間也發生了什么事，才會最終分道揚鑣。

“哦。”

“我這次來是跟你商量離婚的事。”

“你已經想好了是嗎？”我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我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

聽到她這樣說，我本應該比見到她時更加的激動、暴躁，但是我表現出來的反而愈發的平靜。

她見我如此冷靜，繼續往下說：“我會找個時間給你辦理出院的手續，只要你同意跟我離婚，你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既然你已經做了選擇，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我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她可能沒想到我會這樣輕松答應了她。其實她可能忘了，從她把我送進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想跟她離婚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我轉移了話題的方向。“你還記得有一年的三十年夜飯，只有咱們兩個在家，只有那次咱們沒有去你家過年。”

“記得。”我從她的兩個字里看不出她對我提出的回憶有什么留戀。

“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就當是你給我的補償也好，離婚的條件也好。”

“你說吧。”

“我想再跟你在一起過一次大年三十，只有我們兩個人，吃頓年夜飯，也算是告別餐吧……可以嗎？”

我的眼神不再熱烈，變得卑微又可憐，渴望又溫柔。

陳曉娜猶豫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