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莊月坐在繡墩上滿面通紅,一旁的侯夫人正苦口婆心的勸道:“月兒,你也知道你表哥是個不解風情的,姑姑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個石頭。”
‘噗’地一聲,莊月忍不住笑出聲來。
侯夫人也不由得眉開眼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咱們府中也沒什么煩心的人和事,等后頭你進門了,姑姑便是你婆母,你啊安安心心做世子夫人就是。”
“若是能快快有喜,姑姑便心滿意足了。”
姑侄倆一個殷切一個羞怯,一旁的下人們更是應景的抿嘴,一室和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聲響,有物件砰砰落地,而后便是一聲慌亂的請安,“奴見過侯爺!”
屋內的姑侄也好,下人們也好,通通扭過頭去看向門口。
少傾,便有一偉岸身影跨步進來,劍眉入鬢英氣十足,侯夫人正要歡喜的上前,就被夫君眼底的打量震到。
她也不知夫君聽到了多少,便連忙指著一旁的莊月道:“侯爺回來了,對了,這是我娘家侄女月兒,我……”
“夫人,此言差矣!”
莊月正朝著姑父見禮,就聽見這么一句,不知為何心慌得很,她貝齒咬著唇角,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靖北侯氣勢大勝,連眼神都不曾分給莊月一眼,只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妻,語氣沉著的道:“夫人真是舍得,要將這月兒姑娘許給衡兒做妾?”
侯夫人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的夫君,手緊緊的揪住了袖口,眼神躲閃著不敢與之對視,氣氛很是緊張。
門外的王媽媽忙掐著大腿讓自己回神,朝著屋子里的下人們招手,將一眾帶離屋子,不敢打擾主家敘話。
至于莊月,則是雙腿發(fā)軟的被如兒攙扶著離開的,走得過于倉促,甚至都不曾行禮。
侯夫人一臉的委屈,不可置信的看著夫君,“侯爺這是作何,我的侄女怎么就配不上衡兒了?”
靖北侯眼底一黯,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負手道:“君子之約應天地誓言,我曾與幼道兄定下兒女婚事,夫人你是清楚的,而今又為何許婚你那侄女?”
“我……”侯夫人胸脯一起一伏,緊咬銀牙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
她緩緩開口解釋,“那顧家遲遲沒有音訊,或許早就將女兒許了人家,我的衡兒已經加冠,總不能一直等著她吧?”
端的是一副慈母心腸。
靖北侯眼中浮現出一抹譏諷,“夫人說的是。”
侯夫人也以為自己說的極為有理,眉目一喜之下,正要乘勝追擊,早點將月兒和衡兒的名分定下。
卻不想,靖北侯朗聲道:“我先前在觀中養(yǎng)傷不好遠行,閑來無事想到這樁婚事,便令麾下柳副將親自去了一趟益州。”
轟地一聲,宛如平地驚雷一般,侯夫人心跳如擂股,面上喜色僵住顯得很是滑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耳畔侯爺話音響起,如刺骨寒冰叫人不寒而栗,“夫人,可有話說?”
“我,我……”侯夫人終于腿腳一軟,失禮的癱坐在地,她雙目通紅淚眼盈盈地看著那人,滿腹心酸,“侯爺是在責怪我,我是一個母親,為了我兒子能有更好的幫扶,我做的這些有什么不對!”
靖北侯眉宇之間是壓抑不住的憤怒,他厲聲道:“你盤算籌謀都可以出于你的立場,可我顧兄夫婦雙雙喪命,徒留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兒在世。”
“如此大事你也拎不清,也要瞞住而不說,你居心何在!”
夫婦幾十載,侯夫人與夫君相處的時日并不長久,靖北侯長年領兵衛(wèi)國鮮少回家,后來她終于盼到一個兒子,可兒子年歲稍長就被夫君親自帶著教養(yǎng)。
偌大的侯府,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守著,若不是月兒承歡膝下,讓她心有慰藉,只怕早就將自己熬壞了。
好容易盼得合家團聚,她可以享天倫之樂時,夫君卻因為外人指責自己,侯夫人淚濕衣襟泣不成聲。
“好,好得很,謝尉邑,”她直呼靖北侯之名,捂著心口哭訴,“我為你奉養(yǎng)雙親生兒傳宗,為你孤守這府宅幾十年,就得到你一句‘是何居心’,啊?”
她拍著自己的心口,妝殘釵亂神情落魄,抬手指著靖北侯,“在你心里,你的發(fā)妻我,連一個故交都比不過,是嗎?”
聲聲指責入耳,靖北侯終是聽不下去,轉身走向她,俯身道:“你何必胡攪蠻纏,顧兄夫婦慘遭意外辭世,訃告入府你竟能一力瞞下,如此行徑,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見顧兄!”
他喉頭一動,眼中悲涼一閃而過,站起身后僵硬地說道:“我生而為將注定了難以安定,你即心有怨言,當初又何必請岳父求那道賜婚圣旨!”
話不投機,兩人不歡而散。
侯夫人目光渙散的看著門檻,那人走時還留了一句,說只要他活著,這輩子族譜之上衡兒妻子的位置,便只能是那顧家孤女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媽媽匆匆回來,一連忙帶人服侍夫人凈面梳妝更衣,侯夫人憤恨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將妝奩里的首飾揮落在地。
“滾,都滾出去, 滾!”
莊月終究是放心不下先前聽到的那話,來到姑姑屋子的時候,被姑姑猛力攬入懷中。
“姑姑?”
肩膀上的哽咽之聲傳來,她渾身一僵,只好默不作聲的陪著姑姑。
心有寬慰的侯夫人忍不住哭聲漸響,夾雜著幾聲哭訴,“我的月兒啊,我的月兒。”
書房。
靖北侯看著兒子一進門就‘唰’地跪下,收回視線之后繼續(xù)望著手中兵書。
謝歧知道父親一定很生氣,便也不敢開口提起,只斂目低眉的做一尊人像。
又翻過了幾頁,靖北侯這才從書中抬頭,眸光深邃,“我應該怎么夸你呢,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謝歧頭又下垂了幾分,顯然是被說中了。
“不錯,我靖北侯竟被自家人,還是親兒子算計了,尤其你還是 一箭雙雕,我與你母親竟是一個都沒逃過,好成算!”靖北侯應景的鼓了鼓掌。
謝歧心虛不已,只開口求情,“顧家之事上,兒亦覺得母親所做不當,但母親亦是生養(yǎng)兒之人,母親有錯兒當共罰。”
靖北侯將書合上,抬手撫平著書角,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誰給你出的主意,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