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非曲直自有定論

鐘離湛被用過就丟的不靠譜朋友送到府門口，好在謝一體貼，給自己牽出來一匹馬，否則自己堂堂京城第一紈绔走著回去，多沒面子。

瀟灑的翻身上馬，鐘離湛準備出聲告別時，就見那人轉頭看著路的另一頭。

他頓時就生氣了，“我說施主，老道我在這，你看哪兒呢，若是有眼疾，老道不妨替你診……”

話未說完，就被他抬手打斷，鐘離湛蹙眉抬眼望去，就見有輛馬車正緩緩從路口漸進，他扭過頭，“你家的馬車，是侯爺回來了么？”

靖北侯府極為簡單，侯爺夫妻膝下唯有一子，可夫人在府中，這謝遠衡又在自己面前，鐘離湛只能猜測許是侯爺歸來。

只是侯爺奉召回京后，積年累月的舊傷讓他很是困擾，幸好三清觀觀主無崖子醫術高明，請侯爺暫居觀中養傷。

他勒緊韁繩準備下馬，若是侯爺回府，自己是該鄭重拜見的，立于馬上總是太過失禮。

耳旁傳來一句，“不必。”

謝歧冷聲道：“不是我父，你可以走了。”

馬車已經到了門口，率先下來的是府中的王媽媽，而后有一女子探身出簾櫳，纖細的手指緩緩搭著王媽媽，緩步而下。

一身水碧色衣裙，眉間有最時興的花鈿，杏仁眼櫻桃嘴，墨發如瀑身形窈窕。

美則美矣，卻屬小家碧玉，以花擬人的話，當分屬二月枝頭杏，含露凝香。

鐘離湛眼睛一瞇，認出來了來人是誰。

原來是某人的表妹啊，他意味深長的轉頭，卻看見正主已經沒影了，都不知道何時走人的，只有謝一杵在原地。

他沒好氣的努嘴之后，策馬揚鞭瀟灑的漸行漸遠。

“表姑娘？”王媽媽見表姑娘莊月瞧著那遠去的人，便笑著道：“那是鐘離公子，與咱們世子關系匪淺。”

鐘離湛。

莊月緩緩平復著自己的心緒，她知道這人，京城第一紈绔，可這人還有一份能耐人盡皆知——曾作群芳譜。

他曾將未出閣的京城貴女們編撰在冊，依照氣度姿容所長選出佼佼者，按十二月令排出十二芳主。

京中百官之女皆以能入群芳譜為傲，而自己卻也沒那福氣，莊月微微咬唇，心中卻有些后悔，覺得應該先一步見禮的。

都說近水樓臺，不論是為了表哥，還是那譜上有名，自己都該主動一些的。

一旁王媽媽已經邀她進府，上臺階時她微微側首，“王媽媽，那鐘離公子離開，都無人相送的么？”

傳揚出去，豈不是叫人說侯府失禮？

王媽媽指了指府里頭，好聲好氣的道：“表姑娘方才沒瞧見，謝一出來送了的，再者，想必昨兒個鐘離公子又宿在府中了，府內上下都習慣了。”

謝一，是表哥身邊的謝一，莊月眉眼中閃過一抹期待和羞澀，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是知道的，姑姑一直都跟自己說，想讓自己嫁給表哥，親上加親美事一樁。

可是表哥常年征戰在外鮮少回府，自己自幼陪著姑姑，卻也只見過寥寥數回。

“月兒見過姑姑，姑姑安好。”

侯夫人聽到這動靜，連忙招了招手，嗔怪的說道：“你啊就是這么多禮，姑姑面前不講究那些。”

莊月緩緩頷首，細聲細語道：“月兒都聽姑姑的。”

“這就對了，”侯夫人握著侄女的手，揮退左右之后說了許多體己話，“你且安心住下，至于我那不解風情的兒子，月兒還是要多多上心才是。”

“你素來手巧心細，只管大膽去做就是，姑姑可盼著你們喜結良緣呢。”

正穿行鬧市的鐘離湛不由得松了松韁繩，見到前方有些擁擠，便想著快快過去就好。

忽聞一聲脆響，“無賴，明明是你故意栽倒在我家馬車前，怎得非要做出這幅苦相，好似是我們撞到你似的？”

那聲音一點也不柔情似水，很有脾氣。

鐘離湛本就坐于高頭大馬上，近前之后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切。

有一老者倒在馬車前，馬車旁正有一紅衣姑娘橫眉怒目的指責著，只是過于氣焰囂張，反倒失了民心。

他余光一閃，認出來這是沈府的馬車，沈府的幾位姑娘沒有列入群芳譜的，他聳了聳肩膀正要離開。

“表姐，”那一聲如翠玉鸞鳴，讓他饒有興趣的停下，就見一白衣女子自馬車中而出，站在那紅衣姑娘的身旁，看著老人道：“老人家可有受傷？”

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里，鐘離湛滿眼滿心都是那女子，渾身皆是素白，就連云鬢間的發飾都是琉璃珠子，不見一絲顏色。

可她站在那里，就是這條街上最亮眼的那抹姝色。

顧明煙按住不忿的表姐，命人先將老人攙扶起來，而后道：“老人家，且先不論誰是誰非，還請醫館一行。”

那老人囁嚅著搖了搖頭，揮開上前的小廝，只硬著聲道：“我自己去看就好，你們把錢給我。”

沈嬌嬌手握成拳，覺得這人就是蹬鼻子上臉，壞人變老沒錯了。

“那怎么可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老人家即眾目睽睽之下跌倒馬前，便該由我們承了這緣分。”

她清麗的嗓音里，卻帶著不容分說的拒絕，便有小廝奮力上前將老人制住，強行要帶到醫館去。

那老人家一番撒潑，又是踩腳又是怒罵的，總算是又掙脫開來，倒吊著的三白眼怒視著顧明煙，唾沫橫飛。

“老婆子就是不去，給錢我自己去，萬一你們賴賬怎么辦？”

“諸位見證，老人家身體康健，能以一擋三是為無礙，且……”她緩緩側首，看著沖進來的官兵道：“是非曲直見官之后，自有定論。”

私了便是全了他人的貪念，即做出來這事，就該公事公辦杜絕此惡習才是。

那鬧騰的老人頓時息了聲，偷溜不得被拽住，領頭的少尹大人一臉剛正，了解情況之后便開始現場斷案。

結果不言而喻，那老人哭著認錯，說自己孫兒想吃口肉，她實在沒法子了，這才破罐子破摔。

圍觀之人看著那老人可憐，忍不住又指指點點，顧明煙態度堅決，“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一切有勞大人。”

可偏偏沒人敢說她此舉不妥，那姑娘宛若月中仙娥，明明近在眼前，卻又似立于云端，叫人不敢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