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栗兒回來,已是天黑之際,正打算去自己房里看看公子時,剛轉身就瞧見站在梨樹下的公子,公子的背影雖挺拔卻又充滿落寂,天上的月好似也不忍他獨自一人,便也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光都撒在他周圍。
這給瑀樾又增添了一絲朦朧感,讓栗兒覺得眼前之人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
栗兒趕忙上前,微微一行禮“公子,頭疼可好些了?”
瑀樾轉身將栗兒的手拉到自己手里握住“說過多少次了,只你我二人時,就不必在意這些虛禮,怎的就是不聽呢。”
栗兒嘴微微嘟起回道:“只不過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罷了。”
瑀樾聽言不禁笑著搖了搖頭,用左手刮了下栗兒的鼻梁:“讀了幾日書,還真是了不起啊。”
瑀樾一邊將栗兒攬在懷里朝竹亭走去,一邊低頭耳語:“近日可有什么風聲?”
靠得近了,栗兒便聞著公子身上好聞的臘梅香,又想到這是自己親手給公子縫的香囊,語氣都帶著笑意地回答公子:“那哪兒能啊,有我監督著,我保證,一只蒼蠅都不會飛進去。”
“是是是,我們栗兒是最厲害的,公子我都自愧不如呢。”瑀樾看著眼前驕傲的小人,只得努力配合。
剛到竹亭坐下,耳邊一陣輕微的風過,下一秒便有身著一身黑衣,手上拿著佩劍的人出現在瑀樾面前。
“如何?”瑀樾端起栗兒泡好的茶吹了吹,仿佛是不經意的提問一般。
“主子,有點棘手,那邊好像察覺到了風聲,有了防范。”黑衣男子恭敬的向瑀樾匯報。
“祺濯,你可知,天下無不透風的墻,你跟著我也有五年了吧,你說,對于背叛我的人…該如何懲罰呢。”瑀樾平淡的一句話卻讓眼前的人冒出了冷汗。
瑀樾是怎樣一手創造出現在的組織的,他最清楚不過了,其中的艱難困苦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祺濯更明白,瑀樾作為黑月的主子,手段更是干凈利落。
否則當年也不會那么快就將自己收服,甘愿為他做事,如今這個局面的造成,只能說明出了內鬼,否則以栗兒姑娘的本事,是根本不可能露出一點馬腳的。
而派人的是我,說明是我手下的人出了問題,而我卻不自知…
現在主子只是在提醒我,卻未懷疑我,作為陪著瑀樾一路走來的人,他深知獲得瑀樾的信任有多困難,可以說他除了身邊的栗兒姑娘和那位,稍微有點信任的就是自己了。
如今瑀樾也沒有真正懷疑到自己,更讓祺濯相信,當初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是屬下疏忽,屬下會自行領罰,并盡快處理好此事。”
瑀樾擺了擺手:“就罰你將此事妥善處理,若不成自去領罰。”
“是,屬下定不負主子所托。”
說完祺濯便迅速隱于黑暗中,若細心會發現,身旁的樹葉隨風動了動便靜止下來,眼前的祺濯也不見了身影。
“公子,這次我是不是辦錯了。”栗兒低下頭,不安的兩只小手緊緊糾結在一起。
“我的好栗兒啊,你可千萬別自己攬罪呀,這事可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是祺濯手下的人手腳不干凈,你可千萬別給我怪自己。”瑀樾一把將站在自己身后的栗兒拉到身旁坐下后,用自己的手緊緊握住栗兒溫柔的安慰道。
栗兒聽到公子安慰自己的話,心中一暖,可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咬了咬下嘴唇后才幽幽開口“可若是當初選人時我心再細些,或許今日之事就不會發生了。”
瑀樾一聽栗兒這話就知道她鐵定又在心中怪自己辦事不力了,于是他先抬手摸了摸栗兒毛茸茸的腦袋,慢悠悠問到“栗兒可是忘記自己曾經答應過我什么了。”
明明是以詢問的語氣說出,卻帶著一股肯定的味道。
“不不不,我沒有忘,公子跟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記在這里的。”邊說栗兒邊把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清澈的眼睛里透出真誠的目光,直盯盯的看著自家公子。
瑀樾最受不了栗兒這樣看著自己,因為這樣子的栗兒太像一只貓,撓的自己心癢癢。
忍不了了,瑀樾用手狠狠的揉了一把栗兒的發頂,將栗兒自己盤的本就不是很穩的丫鬟頭給揉亂了以后才罷休“栗兒——”
“砰…”瑀樾還未來得及告知栗兒,就被面前的一聲巨響給打斷。抬頭一看,竟是之前選進黑月的那一批人中最不起眼的那個人。如今卻被祺濯捉來,跪在了自己面前。
瑀樾在五年前選過一批人后,之后的人選都交由栗兒去選,雖然自己明面上不曾管,但私下他也會偷偷去看新人的訓練,再將那些不合適的尋個由頭給打發了。
而最初的那批人早已成了暗里的元老們,也是自己較為信任的。或是榜上有名的殺手,或是被自己調來身邊做事,或是各自帶人訓練……
瑀樾看著面前這人,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將身旁的栗兒給擋住,瑀樾深知如果此刻不顧及身邊這小丫頭的形象,一會兒被她發現了還不知道要怎么鬧騰呢。
祺阮知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居然來的如此之快,還沒來得及跑路就已經被帶到了主子的面前,祺阮看著眼前之人,額頭的冷汗忍不住地直冒,他很少見到自己的主子,也不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懲罰,此刻的安靜如同凌遲一般,在不知咽了多少次自己的唾沫時,眼前之人開口了。
“祺阮”僅僅只是喊了自己的名字,卻讓祺阮感覺到了眼前人的壓迫感,盡管自己沒有抬頭看,可光是聲音帶來的這種如墜冰窟的感覺,祺阮就知道自己完了……
“主……主子,我……我不是——”
“廢話少說,告訴我是誰要你這么做的”瑀樾直接打斷祺阮的話,他微微低下頭看著眼前的祺阮。
之前和祺濯一起去瞧新人訓練時,看見過眼前這人,盡管他是人群中很不顯眼的那一個,但瑀樾還是注意到了,他比同齡人看起來要瘦弱很多,而且他慣用左手,在訓練時也有意藏拙,這一點雖說瞞住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卻逃不過瑀樾的眼睛,當時他直覺這人有點不對,便告知身旁的祺濯“這段時間你盯著他一點。”
“是,主子。”祺濯走前還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祺阮,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主子,這段時間我仔細觀察過了,他沒有問題。”書房里,瑀樾聽到這話,筆尖只微頓了一下,便繼續勾勒畫中人的眼睛。
祺濯以為得不到主子的回應時,眼前之人卻突然開口:“你認為他沒有問題?”
祺濯不知主子為何突然這樣問自己,但也實話實說:“并不,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不足,可這段時間我觀他除了不顯眼,沒有任何問題,屬下認為越完美的人越不可信。”
“有長進。”
祺濯沒有聽到主子的吩咐,反倒聽到了主子對自己夸獎,一時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主子過獎。”
……
“祺阮,藏得好并不代表天衣無縫,你可知萬物只要出現過就必有痕跡。”
竹亭里除風吹過竹林的聲音外,再無響聲,若不是這幾人伴隨著淺淺呼吸而微動的胸脯,遠遠看去就好似一幅靜止的竹亭畫。
栗兒在公子起初擋在身前時就已將自己的發鬢恢復如初,此時站在公子身后,看見公子的茶已然有些變涼,向公子微微福身后便起身到竹亭前為公子重新起一杯新茶。
在栗兒碾茶時,瑀樾的目光便一直跟隨著栗兒,連余光都不曾分給過地上那人。
“公子嘗嘗栗兒的手藝是否有進步”
“嗯,栗兒碾磨的茶自是頂好喝的。”
瑀樾慢慢將栗兒碾磨的茶喝凈后便起身離開了,祺阮只感覺周圍那股威壓已撤去,再抬頭發現除了還站在自己斜前方的祺濯外,亭子里已空無一人,不自主地松了口氣。
祺濯斜眼看著祺阮松口氣的模樣,不禁冷笑。
當天夜里,有一身影在亂葬崗附近亂晃,似在確認周圍是否還沒人,等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才鼓足勇氣上前,扒拉尸體上的衣服或是殘留的值錢玩意,卻發現似乎多出了許多他從前不曾見過的碎渣,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專注于眼前那些完整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