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自由的向往是不分年紀的。

小五裹挾在雨衣里，被壯漢夾在腋下，分辨不清周圍的情況，只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自己應該是進到了車廂里。

豆大般的雨點砸在車棚上，發出類似打鼓的聲音，汽車在泥濘不堪的山道上緩緩行駛著。

大約過了一個鐘頭，小五迷迷糊糊中聽見耳邊傳來一陣聲音，“隊長，到基地了。”

壯漢一個箭步躍出車廂，這才把小五放在地上，吩咐道，“你們看好這小子，別讓他瞎跑，我去匯報下情況。”

“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小五腳一落地，頓覺天旋地轉，心里發慌，胃里翻江倒海，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奔騰而出一樣。

小五忙不迭拍了拍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緩解這種癥狀，只是嘴里還是不住地干嘔。

看到小五這副模樣，副隊長仔細地遞過一個保溫杯，臉上有些詫異，“小朋友，就這么點距離，你還會暈車啊。喝點熱水，應該會舒服很多。”

小五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接過保溫杯，咕嚕嚕地灌了一大口熱水，感覺胃確實舒服了很多。對著副隊長笑了笑，表示感謝。

壯漢雙手抱著頭，嘴里叼著一顆不知道哪里順來的小草，慢慢悠悠地走進會議室。

“報告，野狼小分隊—隊長王皓前來匯報任務狀況，請政委指示。”壯漢姿勢標準地行了個軍禮，只是嘴中叼著的小草讓他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你這家伙，來就來嘛，這么大嗓門，想嚇死老子哦。”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看著壯漢笑罵道，暗地里使了個眼色。

“剛好，孫老也在這里，你把任務的具體情況給他匯報一下。”

壯漢摸了摸腦袋，憨笑道，“想不到，孫老也在呀！”

孫老皺緊了眉頭，一臉不悅，“怎么，聽你口氣，好像是不歡迎我。”

壯漢訕訕一笑，忙解釋道，“哪有的事，這不孫老公務繁忙，平日里想見一面難如登天，所以有點失態，請首長海涵。”

孫老揮了揮衣袖，吹胡子瞪眼，“別給老子整這些彎彎繞繞的，我只想問你一句，這次任務完成得怎么樣了。”

壯漢指了指自己的臉，一臉悲憤道，“看我臉就知道了，那個該死的掌控者把我揍成這般模樣，我與他不共戴天。”

孫老臉色發黑，厲聲道，“意思是任務失敗了，你還被弄成這個鬼樣子。”

政委笑著打圓場，“孫老，您老人家也別發這么大脾氣，那個掌控者能縱橫金三角這么多年肯定有其特殊之處。任務不一定每次都能圓滿成功，小王這次能平安歸來也算是可喜可賀。”

孫老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可怕，背著手往會議室門口走去。路過壯漢身旁，頓了頓腳步，慍怒道，“廢物！”

壯漢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恨不能一拳敷在老頭臉上，不咸不淡的輕聲道，“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

孫老聽到這句話，感覺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背影蕭條，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會議室。

政委看著壯漢，嘆了口氣道，“小王，你也知道孫老目前的處境，沒必要往槍口上撞，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壯漢知道政委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想到“廢物”二字，就氣不打一處來，忿忿不平道，“老家伙，我要讓他知道京城王家沒有那么好說話，有些人不是他能得罪的。”

政委一臉驚訝，半天才回過神來，“好小子，你藏得可真深，連老子都看走眼了。”

壯漢嘿嘿一笑，“這件事還請政委保密，我自己出來歷練，和家族無關。”

政委看著壯漢愣了愣神，譏諷道，“好小子，你也只瞞得住我，上面的大佬哪個不跟明鏡似的。”

壯漢沉默良久，感慨道，“這世界只有這么大，瞞天過海根本沒有可能啊。”

“不過，這次任務雖然失敗了，但是我發現了個了不得的東西。”

說完神秘兮兮地從懷中掏出個青花瓷瓶子，環顧了下四周，附在政委耳旁輕聲道，“這個是掌控者給我的一瓶藥劑，說是可以提升體質。”

政委一臉震驚，腦海中似有無數驚雷炸響，結結巴巴道，“你確定這玩意兒，真像說的那般神奇。”

說罷，伸手就要奪過瓶子，壯漢眼疾手快，“啪”地拍打在政委手上，清脆的聲音在會議室中來回激蕩。

政委縮了縮手，絲毫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瓶子，仿佛怕它突然間消失了一樣。

壯漢小心翼翼地收起瓶子，政委看到這，頓時火冒三丈，眼睛里充滿了紅血絲，發起飆來，“這么貴重的物品，不小心損壞了，你擔得起責任嗎，還不快給老子放下。”

壯漢一臉誠惶誠恐，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磕磕巴巴道，“政委，這，我就放在這里了。”

隨即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臉紅脖子粗地吼道，“這是老子的東西，你這么大聲干嘛，嚇死寶寶了。”

政委好像發現了是這么一回事，場面一度尷尬。許久，才用商量的語氣說道，“小王啊，這東西放在你手里就只能成就你一個人。如果放在國家手里，那就能批量的生產，造就很多兵王。孰優孰劣，你要懂得取舍呀！”

壯漢點了點，眼珠子咕嚕一轉，“這東西我肯定會上交國家。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政委喜出望外，忙應承下來，“什么條件都好辦，只要合情合理。”

壯漢摸著腦袋不好意思道，“我要優先使用權，你看如何？”

政委長舒了一口氣，連忙答應道，“這事好說，以后這種藥劑對你是有求必應。”

壯漢心里樂開了花，咧著嘴笑道，“那我們就往上匯報，等科研部的人來取走吧！”

聽到這，政委回過神來，趕忙撥通了軍區司令部的電話。

“嘟嘟”的聲音響起。

政委平復了下洶涌澎湃的心情，簡短地匯報了當下的情況。

“啥！”一陣爽朗的笑聲順著網線傳了過來，“好小子，給老子等著，老子馬上過來，誰也不許離開。”

小五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小心翼翼地向副隊長詢問道，“叔叔，這是哪兒。”

副隊長笑嘻嘻地回答道，“當然是軍事基地，說句實在話，你小子可真有福氣。”

小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呵呵，我們軍營第一次有外人進來，你說你是不是有福氣。”

小五恍然大悟，悄悄地小聲問道，“叔叔，那我們怎樣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副隊長心直口快，“很簡單呀，你順著這條路直走，然后在警衛那里登記就可以出去了。”

“你這小子，問這么多干嘛。”副隊長意識到說漏嘴了，吹著口哨看著遠處的天空。

小五和副隊長正蹲在房檐下無聊，一輛吉普車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從道路盡頭飛速而來，濺起無數的水花。

副隊長抬起頭定睛一瞧，急忙拉起小五躲進食堂，解釋道，“來大人物了，等會兒看見我們這番模樣，到時候又要挨訓了。”

雨下了大半天的工夫，終于舍得停了，訓練場上都積滿了雨水。

士兵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都躲進食堂嘮嗑，討論的大都是些少兒不宜的話題。

操場上，壯漢和政委都不緊不慢跟在一個精瘦的老頭身后，臉上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精瘦老頭轉過身，拍了拍壯漢的肩膀，感慨道，“小王啊，我們老了，國家的重擔還是要靠你們年輕人擔起來，你們家老爺子的身體還好吧。”

“老爺子，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看到祖國繁榮昌盛，心里反倒是沒了盼頭，嚷著想見兄弟們去了。”

精瘦老頭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嘆息道，“是啊，當初就是他們一步一個腳印扛起大旗，現在老了，扛不動了，越發覺得對不起黨和國家。”

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精瘦老頭揮了揮手，示意道，“你們回去吧，等這個藥劑研發成功，給你們野狼小分隊記集體一等功。”

望著緩緩消失的吉普車，政委突然間感慨起來，“或許英雄本就不是用來歌頌的，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教會我們堅守，熱愛這個國家而已。”

兩個大男人惺惺相惜地對視一眼，在他們眼中都流露一抹堅定與無私。

壯漢想起了肖黎，喟然長嘆道，“或許這世界上存在的只是他人口中的英雄，我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英雄，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而已。”

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是英雄，又都不是英雄，只是因為我們可以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