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這個詞語道出了我的心境。
我對岳陽他們的消失并不感到驚訝,因為是我讓他們消失的。
這些年疲于奔波遺失了很多東西包括我自己。原以為忘記也好,最起碼不會午夜夢醒時分心絞痛。
剛才看見的那個小姑娘是我的青梅竹馬,也是我的恩人。
幻境確實厲害,我只是初有苗頭回憶一下,周圍場景竟然也跟隨著發生了變化。
前天晚上我離家出逃了,跑了十里地還是被那兩口子找到帶回了家。
回家后我被父親用皮帶抽了個半死,那種皮開肉綻的感覺真是刻骨銘心。
鬼哭狼嚎了一夜,眼睛又紅又腫,最可氣的是母親一大早就要我去村西頭的李大爺家送水桶。
我個子小提著兩只水桶很吃力,心理詛咒這兩口子怎么不早點死。
經過昨晚的一頓毒打我對逃跑這件事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目前不會再逃。
提著水桶走兩步停一下,就這樣過了二十多分鐘我才走出巷子。一出巷子口就看見那個叫月霏的女孩。
只見她雙手分別拿了一塊西瓜邊笑邊跑和我撞了個照面。我被撞翻在地,正好碰到了胳膊上的淤傷,疼得我呲牙咧嘴。
月霏見我這樣只以為是自己把我撞疼了,想要安慰我,于是將手中那塊西瓜遞給我。
“對不起,這個給你吃,可甜了。”
我沒有接,快速起身拖著兩只鐵皮水桶就跑。女孩后面還說了什么,但已消失在鐵皮水桶碰撞在地的聲響里。
我送完桶回到家,家里已經做好了早飯,我勉強吃了點。
飯后父親和我說過兩天送我去上學,這對我是件好事。
上學途中我再次遇到了那個女孩,這次她不再對我笑,而是淚流滿面——她被欺負了。
本來我是不打算管的,奈何那群小兔崽子不依不饒,滿嘴噴糞。我受不了了,于是和他們撕打在一起。
戰爭結束后,我身上掛了彩,他們得意洋洋的朝我吐口水。我決定再戰一輪即使站不穩也要再戰,其結果就是我的鼻子被打破血猶如瀑布一樣奔涌而下。
小兔崽子們見狀也不好再下手,兔崽子頭還恐嚇道:“下次再見到,打的你滿地找牙。”
女孩哭的越發厲害,我仰著頭斜眼看她。
“別哭了,現在流血的是我又不是你。”
月霏抽泣著說道:“可是我害怕,害怕下次又碰見他們。”
“你害怕也沒用,該碰上還是會碰上。”
月霏不言語,我也閉了嘴。
從那天起我經常會在上學途中偶遇月霏。也奇怪上次被打后反倒是那幫小兔崽子躲起我來了。
后來我才知道,是父親找到了他們恐嚇了一通,所以他們才不敢造次。
大人的恐嚇是最管用的,畢竟力量懸殊,還有一個方面就是父親為人孤僻極少與人交流,再加上人販子這個頭銜更是無人敢招惹。
依靠這個背景,上初中時我已經混成了孩子王,雖然打架不行,學習還是可以的。
月霏也出落的婷婷大方,這個時候正是青春躁動的年紀,我們對彼此都有好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默認了那層關系。
有句話說的好,最長情的告白是陪伴。我就是這樣,陪伴了月霏七年上下學,中途還為她挨過打,不管怎么樣也屬于英雄救美了。自古美女愛英雄,說的就是我和月霏。
情侶間的小悸動有時候像小貓的爪子很撓人。
有時候會控制不住的想我和月霏的未來是怎樣的,當然我們也會討論一下誰將來當家做主。
高考前一個月,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月霏家里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月霏的父母找到家里來,我的父母也多少知道點,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會兒。
月霏的母親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她率先挑明來意。于是雙方進行了友好的協商,達成一致后傳達給我和月霏。
我得到的信息是,我學習好考上大學沒問題,月霏學習不好指定上不了大學。這樣的差距兩人是不會有結果的。
至于月霏那邊的說辭,就比我的犀利很多。月霏的母親直接了當的告訴她,我的父母是人販子家庭成分不好。
這些話也是月霏后來才告訴我的,我們表面上答應他們,實則背地里還是在一起。
八月份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我許諾畢業后就留在那個城市,到時候等她來,我們一起生活。
我覺得月霏的父母說的話很對,就在我踏上去往大城市的火車上,我決定要舉報那兩口子。
可惜沒有勇氣打電話舉報,就在開學不久,村里的書記打電話來說那兩口子出車禍死了。
怎么回去的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我的家里有一片白花花的東西在眼前搖曳。
我也不記得那兩口子怎么入土的,只記得那天晚上我夢到了第一次逃跑被打得很慘。
我在家待了幾天又回去繼續上學,他們兩給我留下的錢足夠我這上完大學畢業,再加上我也可以自己打零工,沒必要為錢發愁。
他們的錢算是對我虧欠的彌補,這樣想我也心安理得的花這錢。
第一年暑假,我回老家想見月霏,滿懷期待的想象著和月霏的久別重逢。
回去后發現月霏居然已經結婚了,甚至已經懷孕三個月了,怎么會這樣?
月霏自始至終也沒出來見我,她給我寫了封信托她的父母交給我。
信件展開出現的是她那清雋秀麗的字跡,和我的字跡很像,她一直模仿我的字跡,作業寫到連老師都分不清楚。
以前覺得這是很甜蜜的事情,現在覺得好諷刺,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的自以為是。
她解釋了她的苦衷,希望我能原諒她,最后也希望我能找到一位適合自己的那個人。
這都是一堆廢話,我把信揉碎扔在她家門前,頭也不回的踏上回學校的火車,從那以后再也沒有回去過。
如今想來我最開心的日子還是在這個小村子里和月霏相處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