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擴局
- 黃巾小教主
- 步瑾璋
- 14574字
- 2021-08-03 19:19:41
張晏在攻下甘陵城之后,又命麾下各小將,同時攻打甘陵下轄的許多小縣城。
這些小縣城,兵馬稀少,城墻低矮。有的守將直接投降,有的守將棄城而逃,雖也有死守的,卻因防衛設施太過不足,被安平軍踐踏。所以,幾乎全都攻下。
只剩下一座城沒有攻下,就是位于甘陵國北部的東武城。
東武城縣令呂謙,率一千余人死守東武城。此城城高墻厚,防御工事齊全,糧草也齊備。雖只一千余人,可死守不出,一時之間倒也拿它沒辦法。
就如同甘陵城,倘若當初不是風字營假扮漢軍潰兵混入,在城門口的損失肯定更加慘重。
“召集眾將,商議取東武城之事!”
“是!”
眾將在議事廳齊聚,張晏把取東武城之事向眾人告知。
“稟主公!”鄭惠立即大步邁出,說道:“此次攻打甘陵國的大小戰役中,何儀將軍有擒王之功、翼德將軍有先鋒之功、伊兒妹妹有登城之功,各位小將軍在攻打下轄各縣時,亦各有功勞。”
“唯獨鄭某,自入安平軍以來,并無微功以報黃天。”
“愿主公賜我一支令箭,我率麾下騎射營三百騎兵,去取東武城,如若不勝,甘受軍法!”
說到騎射營,這是安平軍中新設的營。
原來在靈蛇寨入伙之后,鄭惠想單獨組建一個靈蛇營,張晏委婉拒絕了,將靈蛇寨眾按其能力,分散到安平軍眾營當中。
作為補償,張晏提拔鄭惠和何儀、張飛并立,為三大副渠帥之一,并且將甘陵城中馬匹和善于馬術之人,組成了騎射營,交給鄭惠統領。
騎射營目前才三百多個騎兵,人雖少,卻是安平軍中最寶貴的兵種。
“愿前去取東武城!”鄭惠又堅定地重復道。
張晏看她手臂上仍然纏著白布,眉頭微皺,說道:“你的傷……”
鄭惠知道張晏的命令在軍中說一不二,若是讓他說出那句否定的話來,事情就沒有改變的可能了,于是趕忙說道:“我的傷勢已無大礙,請主公放心!”
說著,還把自己手臂掄了幾圈,裝作沒事的樣子,盡管在掄動的時候,手臂有些顫抖。
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呢!張晏心里想道。以自己在軍中的威望,把她的提議給否了,完全不成問題。可自己憐香惜玉,不愿意傷害她敏感的自尊心。
“現在本渠帥身體有些不適,此事延后再議,散會!”
“遵命!”張晏的命令還是有效,命令一出,眾人立刻散場。他也快步走了出去。
“這……這……”鄭惠看到其他人只一句話的功夫,紛紛轉頭往外走,心里著急,又看到張晏也走了,連忙追趕上去。
“主公,請聽我說!”
張晏一聽這話,走得更快了。
鄭惠見他走的那么快,又急又氣,拔腿便追。
于是鄭惠就一路尾隨,張晏進了他私人的房間之后,她能通過門縫看到張晏屋中那沒收拾的床鋪。
她雖是重臣,也是女子,兩人若是同處一室,也是有些不妥。可她又急又氣,也顧不得這些,邁步隨之進去。
“安平,為什么不讓我攻打東武城,寸功未立,我真的過意不去。”
“你手臂的傷還沒痊愈。”
“真的已經好了。”鄭惠說著還舉起手臂,試圖證明她的傷好了,可仿佛牽扯到傷口,眉頭瞬間皺緊,咬住了嘴唇才沒有發出聲來。
“還是養養吧,別每次都這么拼命。”
“不。”鄭惠倔強地說道:“我這才是第一次受傷。”
“第一次?你身上的傷都不知道多少處了!”
這話一出,鄭惠原本剛說了半句話,立刻停住了,忽然之間明白他為什么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處傷。
而且他若是連自己身上的傷口都一覽無余了,那說明其他的地方……
“你……你……”想到這里,鄭惠一張俏臉瞬間變紅,又羞又氣,說不出話來。
而且在沉默的時候,雙方都發現,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床上的被褥還沒收拾好,漸漸有一種曖昧的氣氛在二人當中彌散開來。
既然話說到這了,不如把那鄭玄的事也給說了。
“再說,你應該低調一些,否則若是朝廷專門派人調查你的底細,再派人到山東高密,把鄭老先生綁到陣前勸降,你豈不是很尷尬?”
聽到“高密”、“鄭老先生”這兩個詞,鄭惠的瞳孔瞬間張大,臉上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怎么猜的?”
“唉。”張晏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你說你既然不守君臣之禮,也不守女德之規,為何卻遵守避諱這種陋習?倘若不是你滿紙的玄、康、成都缺少一兩點,我可沒那本事猜中。”
鄭惠苦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也不是我在寫字的時候刻意遵守避諱,而是習慣成自然,從幾歲拿筆的時候就這么寫字,寫了十多年字,都是那么寫的。”
張晏默然不語,坐在旁邊的床榻上,表情也看不出陰晴。
“你……”一見張晏不出一聲,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鄭惠的擔心瞬間擴大了無數倍,一連說了許多句話:
“你別怪我,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其實這件事情我也很糾結,我當初從家中偷跑出來的時候,對父親很憎恨,覺得連累了他也沒事,可時間一長氣消了之后,心中還是有父女之情的……”
“你不要一直不回我,說句話好不好……”
“或者你可以提條件,我可以答應你件事,作為讓你守口如瓶的報酬。”
一聽到這句話,張晏眼前一亮,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我鄭惠說一不二!”
張晏見鄭惠容貌俏麗,氣質過人,尤其是今天身穿便裝,身材曼妙,屋外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在她臉頰之上,映得她更加風姿嫣然。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思慮了數次,還是鼓足勇氣,用盡量自然的語氣說道:
“讓我親一下就放過你。”
“你……”鄭惠語聲顫抖:“你所言可當真?”
“并無虛假。”
“你無恥!……”鄭惠羞憤交加,顫聲罵道。
在現代提出這種要求,也算是過分了,何況是古代呢?
可張晏另有一番計較,畢竟他們之間,是生死與共的戰友、還互相欣賞、還相互之間有過多次身體接觸,也都照顧過對方。
這放在現代,也是離戀人只差一個表白的程度了吧。
既然如此,就要求親她一下怎么了!
他想到這里,索性不改口了。心想你要是答應那我就賺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說這是開玩笑的。難不成我還真把她的家世捅出去?嚇唬嚇唬她而已。
“你放心,只是單純的親一下而已,并不會因為我親你這一下,就會怎么怎么樣。咱們兩個都不是守世俗禮法之人。”
說完之后,他抬頭看著鄭惠。
只見鄭惠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片刻之后,她忽然故作輕松的姿態,笑道:“嗐,你們這些小孩,想法就是幼稚,作為姐姐的我,就滿足一下你的幼稚要求吧。”
28
張晏一開始聽到這話,覺得難以理解,忽然之間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同意讓自己親,卻在語言上,把這件事的性質從“輕薄”給改變成“小孩的玩鬧”。
這樣的話,她被小孩在玩鬧中親了一下,心里還能好受些。
很會調節心理啊!
張晏也不管她把這件事定義為什么,讓親就是好事。
他緩緩站起身來,和她靠近。
鄭惠將眼睛閉上,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手卻緊張地抓住衣角。
張晏靠近過去,見她皮膚白皙,面容皎美,睫毛還微微顫動,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羞。
湊過去,在她臉上輕輕一啄,能明顯感覺到嘴唇觸碰的地方,漸漸地發熱起來,紅暈也仿佛在他親的地方逐漸擴散開來。
這種姿態,確實讓人難以抵擋啊。
在這一刻張晏就將之前說的只親一下拋到了九霄云外,往她櫻唇上吻去。
將要吻上的時候,鄭惠眼睛睜開,想要掙扎。張晏將她緊緊抱住,在她嘴唇上強行吻了一下。
“唔……嗯……”
鄭惠用力推拒,強烈掙扎,手不住地推在張晏的身體上,卻并不能推開。
張晏見她不住推拒,就把她放開了。
在推拒的時候,一本小冊子從鄭惠的身上掉了下來,落在地上。
張晏低頭看去,上面寫的正是“安平詩集”。
原來她一直帶在身上。
鄭惠跳開兩步,拔刀在手。
“你……登徒子……輕薄于我!……”
“這事是我不地道了,多親了一下。”張晏攤開手說道。
“不是多親少親的事!怎么可以……”鄭惠咬著嘴唇,羞憤難當,整張臉完全紅了,頭發也有些散亂,有些青絲被細汗黏在額頭之上。
“那我任你砍兩刀,出出氣吧?”說著,他雙手高舉,做出一副不設防的樣子。
鄭惠盯著他看了片刻,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砍你有什么用!你傷口立刻就長好了,還弄得我像造反一樣!”
看鄭惠說話的時候,在羞憤中卻也帶著點笑意,好像并不是哄不好的那種,只是對她笑笑,并不說別的。
“哼!”刷的一聲,鄭惠收刀入鞘,轉頭離去。心想:打東武城的機會沒要下來,還被這小子輕薄了一通,氣死老娘了!
“等等。”張晏叫住了她。
“怎么?”鄭惠的腳步停住。
“玩笑歸玩笑,東武城還是讓你去打。只是別帶那么少人,也不要強攻硬拼,士兵的性命可不是兒戲,我期待你能憑借巧計取下東武城,那時你身上,也可以不用再多幾道傷了。”
“嗯嗯……呸!”原本鄭惠聽他認真起來說話,說的入情入理,還是聽到心里去的,后面又忽然撩自己,剛剛略微冰下來的雙頰又再度變得火熱,嬌聲啐了一下,邁步出去。
……
鄭惠率領騎射營三百騎兵,以及一千漢軍降卒,奔東武城而去。
行至半途,天色已暗,月明星稀。
鄭惠一路上都心神不屬。
眼看天色已然大暗,一名副將說道:“啟稟副渠帥,今夜無論如何前行,也萬難趕到東武城下。將士們皆已疲憊,不如在前方林中,安營扎寨,副渠帥以為如何?”
“嗯,便依此而行吧。”
當天晚上,在野外安營扎寨。
此次出兵,姜伊兒沒跟著來,鄭惠也不愿意和其他兵將同宿一處,就在營地附近,找了一棵大樹,斜倚在大樹之側。
夜深人靜,她心中思潮卻不住起伏。都是因為張晏那天吻她的那兩下,尤其是強吻嘴唇的那一下。
她這二十余年,從來也沒有被這么對待過。在鄭家的時候,因為家教嚴格,再加上時代就是如此,幾乎和男子都沒有怎么說過話。
后來落草為寇,也基本上都是和姜伊兒聊,和草莽男子除了上下級命令以外,也沒什么私人關聯。
而不久之前,竟然被張晏抱在懷中親吻了。而張晏并不是她討厭的人,鄭惠對他的品貌和能力都是相當認可的,他這么一亂來,當真是攪亂了她女子的心池。
在被他親第一下的時候,就覺得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臉頰傳入心中,被他抱住強吻的時候,更是半邊身子都軟了。這不禁讓她聯想到,他那天要是真的做更過分的事情會怎么樣?
那天如果自己推他的力氣輕了一些,或許結果都會不一樣吧……
想到這里,她更是難以入睡,遐想連篇。
有時臉上現出微笑。
有時眼中現出憤恨的神情。
有時又咬住嘴唇,手不住抓著身旁的草,短短的指甲中嵌入泥土。
有時臉上又漸漸泛起潮紅,呼吸急促,然后迅速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快速搖了搖頭,罵了自己一句。
終于,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坐下去了,站起身來,在營地四周閑逛。
忽然她聽到前面幾株大樹之后似有人聲,轉過去一看,見火堆之旁,三名漢軍正俯身在地,對著前面一塊大青布,里面有許多張布,似乎都是旗子。
在火光的映照下,鄭惠仔細一看,旗子上寫的是個“漢”字。
“好啊!”鄭惠呵斥道:“你們既已加入黃巾,還保留了漢軍的旗幟,并與夜深人靜之時拿出觀看,是何居心?!”
這三人一看,來人乃是安平軍三大副渠帥之一的鄭二娘,連忙跪倒在地,叫道:“請副渠帥聽我們解釋!”
“嗯,說來!”
一位口齒清楚的人說道:“啟稟副渠帥,我們入了黃巾之后,并不敢有二心,尤其是各位長官給我們講太平道的教理,給我們講朝廷的腐敗黑暗,讓我們明白了只有跟隨黃天,才能建立太平樂土,我們心中都很贊成。而且安平軍的那些老兵們對我們都不錯,我們是肯給安平軍賣命的。”
“既然如此,何故又保留漢軍旗幟?”
“只因為我們三人,原本就是掌管軍旗的,每當一場仗打完之后,軍旗有臟污、破爛之處,都由我們來清洗,時間一長,我們對這軍旗都有了感情。”
“就像這面軍旗”。一名小兵拿起一面旗子,指著上面一個補過的地方,說道:“當初這個地方破了,還是我剪下自己的軍服補上的。我們拿這軍旗出來看看,只是對他有感情了,倒不是還想為朝廷賣命。”
說罷之后,三人又一起跪倒磕頭,說道:“請副渠帥恕罪!”
“既然如此,說明爾等還頗重感情,此次免了你們的罪。等這場仗打完之后,還讓你們掌管軍旗,掌管我們安平軍的軍旗!”
三人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立刻從驚恐變為了感激,連連道謝,感恩戴德都要哭了出來。
“多謝副渠帥,小的們這便把這些旗給燒掉。”
說罷,他們就要把這旗子放入火堆之中。
“等等!”鄭惠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自言自語道:“倘若留下,或許會有作用。”
她認真思考:這一千漢軍降卒,因為目前沒那么快做軍服,所以穿的還是漢軍的衣服,僅在頭上纏了黃色布條用來區分。
現在我這里有漢軍的軍服,還有漢軍的旗幟。
“你們三人,有人熟悉東武城的地形嗎?”
“原來俺是給人趕牲口的,去過東武城那一片。”一個口音濃重的中年士兵說道。
“東武城周圍,有沒有可隱蔽之處?”
“城東邊有片樹林子!”
“哈哈!”鄭惠的眼睛忽然亮起,眉毛一挑:“取東武城之計,有了!”
29
東武城。
“稟縣令,賊將率三百騎兵,前來城下挑戰!”
“來者為誰?”縣令呂謙人約中年,一副文官打扮。
“賊將自稱是安平軍副渠帥鄭二娘,是位女將!”
“哼。”呂謙冷哼了一聲:“莫說是一介女流,即便是張晏,乃至賊首張角親來,我也絕不后退半步!”
又轉頭問手下:“給新任幽州刺史劉虞的求援信送到沒有?”
“送到了。劉刺史說:‘立即發兵,愿君守住城池,以待來援!’”
“好!”呂謙沉悶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許喜色,望著遠處,神情毅然,說道:“賊將張晏已經席卷甘陵國,此是最后一座城池,我身為漢臣,必守好此城,決不能令黃巾賊全據甘陵之地!”
“諸君,隨我上城樓觀看!”
呂謙一步一步,走到城墻旁的臺階之上,看著登城的幾百階臺階,仿佛直通天路。
爬得一百多階,已覺腿肚子酸軟,每次抬腿,都像灌了鉛一樣。
呼哧帶喘,熱汗直冒,胡子被呼出的氣吹得一動一動的。
他是純文官,論起身體素質,甚至連一名小兵都不如。本來防衛的事應該交給武官。
可在前些日子,甘陵國相崔干為了對付安平軍和靈蛇山,弱枝強干,把許多兵馬都調入甘陵城中。
東武城中,唯一可以被稱作守將的一位將官,也被調走了,還調走了東武城的五百精兵。
現在東武城中的這一千多人,只有二百人算是老兵,其余都是臨時征調的民兵。
可無論如何,東武城也有可憑借之處,就是城高墻厚,工事齊全。對此,縣令呂謙有信心,哪怕是黃巾賊大賢良師張角親至,他也能守上一段時間,并且殺傷幾千敵軍!
倘若真能做到這點,到時候殉國,那也不妨了。
他盡力抬起腿來,一步一步往上邁著,嘴里低聲卻堅定地念著《論語》中的一段:“子路宿于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
踏、踏,腳步登上了一階又一階的青磚臺階。
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浸濕了,背上的灰色衣服,濕了一片,顏色變得更深。
當他登上最后幾階的時候,只覺得眼界豁然開朗。
見到遠方塵煙四起,幾百名騎兵在城前縱橫馳騁,狂呼酣戰。
他未經戰陣,縱橫交錯的駿馬奔騰之景,讓他心中暗暗吃驚。
在遠處,一名女將風姿颯爽,勒住馬韁,將刀往城頭上一指,叫道:“爾絕非我之敵手,何不投降!”
呂謙看向身旁的人,他們都把目光望著自己,自己雖已累得大汗淋漓,仍舊走到城樓邊緣,鼓足勁力叫道:“我乃漢臣,豈降汝等蛾賊!”
“我主張晏,縱橫河北;本教大賢良師張角,道布四方。朝廷昏庸腐敗,滅亡不過旦暮之間,爾何必抱殘守缺,與之偕亡?”
“呔!爾休得在此亂言!天意在漢,必將千載不絕,反觀爾等蛾賊,逆天行事,滅亡只在眼前!”
“呵。”只見那女將也不再多話,從腰間掏出弓箭,咻的一聲,呂謙就感覺一支箭朝自己射來。
他從未在戰場上與人交戰,看到弓箭射來,嚇得腿都要軟了,但因為職責所在,強行站定。
卻見那箭,在天空中形成一個弧度,落下來的時候,正落在城樓之下,并沒有對呂謙造成任何威脅,呂謙這才安下心來。
他轉頭對眾人說:“諸君,看到了吧,賊箭射不上城頭。對我們并無損傷。他們騎兵雖強,總不能憑騎兵登城,此城依舊安穩啊!”
“大人所言甚是。”
呂謙又看了一會,只見在城下縱橫奔馳的那些騎兵,有一些并未身穿鎧甲,而是穿著很單薄的衣服,有的甚至光著膀子。
看到這場景,呂謙士氣大振,將此情狀指給屬下們看:“這群蛾賊果然是群烏合之眾,連鎧甲都不齊備,部分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赤膊而戰,此等烏合之眾,不足懼也!”
眾人原本有的眉頭緊鎖,有的神情陰郁,見到此情景,臉上也現出了些笑容。
“大人,您快看!”有一士兵指著遠處的塵煙,叫道。
呂謙順著那士兵指的地方看去,見遠遠塵煙之處,有數名赤膊的士兵離隊而出,直奔城西邊去了。
“哈哈哈哈……”呂謙大笑數聲,指著這些騎兵說道:“看來蛾賊的馬術也不值一提,在城前奔馳,結果卻有些人因馬術不佳而離了隊伍,看來這些人,不足為患也!”
30
城前鄭惠所率領的騎兵,奔到傍晚,都散去了。
“蛾賊無攻城之法,耀武揚威一番,只得散去……”呂謙如是總結道。
他對東武城的工事很有信心,見城前也沒有兵馬,就只留下一百名漢軍在城墻之上,其余士兵都令休息去了。
呂謙也靠在城樓上,漸漸睡去。
將近半夜,忽然一屬下稟報:
“稟報大人!在城東似乎有兵馬交戰。”
呂謙也隱隱約約能聽到遠處喊打喊殺的交兵之聲,于是下令道:“去探查清楚!”
一段時間之后,得到回報:“屬下已探察清楚,是大約千人的漢軍隊伍,正和女賊率領的騎兵交戰,女賊不敵,騎兵四散奔逃!”
“好!”
又有人稟報道:“稟大人,最新戰報,這對軍馬乃是幽州刺史劉虞派來的援軍,并且已經生擒了賊首鄭二娘,目前正趕到城下,要求新城歇息!”
“太好了!”呂謙激動地拍了下大腿,叫道:“站崗的一百名士兵中,撥出一半,前去迎接援軍入城!”
“至于城內其他的士兵,讓他們好好休息,接著睡覺吧。橫豎迎接援軍也不需要多少士兵。”
那一千兵馬,以及幾百俘虜,就這么在押送之下靠近東武城。并且在呂謙的命令之下,城門大敞四開,迎接漢軍援軍入城!
進了城中之后,呂謙在城門口親自去迎接。見到那女賊正被繩子綁住,援軍源源不斷地進入城中,不住捋須微笑。
卻見那女賊進了城中,并無絲毫懼意,反而東望望,西瞧瞧,就如同進自己家一樣。
呂謙不禁怒道:“女賊!今已身陷縲紲,安敢如此囂張!”
鄭惠卻并不生氣,微笑望著呂謙,笑道:“我接下來問你一句話,你一定要好好回答。你——要怎么處置我?”
呂謙呸了一聲,罵道:“爾等叛賊,必殺之而后快!”
“嗯嗯。”鄭惠點了點頭:“明白了。”
忽然間,鄭惠大喝一聲,渾身一用力,她身上的繩索全都是在某個地方割出一個口子的,所承力的僅幾根細線,一用力之下,頓時全都繃開。
呂謙猶自大驚失色,沒反應過來。鄭惠已經手起刀落,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你自己選的。”
鄭惠刀頭一指,那一千名“漢軍”,幾百名“俘虜”,盡皆拔刀沖去,那五十名漢軍還不夠當成小菜。
又親自飛步登城,只率七八名親衛,又把城墻上那五十名漢軍砍得七零八落,紛紛墜城。
她見城門、城上并無漢軍,大喝一聲,將城頭的“漢”旗砍倒,刀鋒一指,大聲下令道:“眾將士沖入城中!”
“不得驚擾百姓!”
“不得殺戮官員家屬,膽敢兵刃相對的除外!”
“對于束手就擒之士兵,將其俘虜。若敢抵抗,一律格殺!”
命令一下,眾將士一擁而入,殺入城中,一路所向披靡。
原來這場仗是這么規劃的:
鄭惠率眾騎兵在城前奔跑,大聲挑釁,不過是做障眼法而已。
在這些騎兵中,有一些是漢軍降卒,他們把自己的漢軍軍服通過繩子綁在馬肚子上,所以他們才露出里面的衣衫或者赤膊。在縱馬奔馳的過程中,讓他們故意裝作亂了方向,朝著城東奔去,將人和盔甲都運到樹林之中。
在一天功夫之內,馬能在城邊奔上好幾十個來回,也就能運兵運甲好幾十次,將那一千漢軍降卒都運到了東武城東部的密林當中。
到了晚上,天色昏暗之際,再讓那些漢軍降卒,打出漢軍旗幟,裝作援軍和鄭惠率領的騎射營交戰,并且讓鄭惠裝作被俘,好進入城中。
那東武縣令呂謙不曉軍事,不明計謀,果然上當,讓城門大敞四開,鄭惠計謀便成,率軍殺入城中,并在第一時間殺死了呂謙。
這一計,使得鄭二娘巧取東武城。
那呂謙以慈掌兵,不讓士兵全盔全甲,枕戈待旦,反而令其酣睡。安平軍殺到之時,士兵們身無盔甲,手無兵刃,哪有抵抗之力,大半全投降了。有少數不投降的,盡皆殺死在床邊。
次日,天色微明,太陽光剛照在東武城之時,城頭就樹立起了太平道的大旗!
而且那大旗正是那三名掌管旗幟的漢軍降卒所制!
那三名漢軍降卒,看著迎風招展的黃巾大旗,高聲唱道:“蒼天今已死,須立太平道。不惜一己軀,誓救天下苦。江山終變易,黃天建樂土。天下太平時,人人皆歡喜……”
鄭惠在呂謙的府中,發現了兩卷書,一卷是讀得已經褪色磨損了的《論語》;還有一卷,則是積滿了塵埃還沒動過的《孫子兵法》。
她拿起那卷孫子兵法,輕聲讀道:“兵者詭道也……”之后搖了搖頭,嘆道:“呂大人,你但凡能多讀幾遍這本書,也不至于敗得這么慘。”
“召集眾將!”
“是!”
鄭惠將眾將召集起來,問道:“此次攻取東武城,我們損失如何?”
“受傷了三名,一名傷在小腿,兩名傷在手臂。”一位將官答道。
“那犧牲的呢?”
“無人犧牲。”
全甲兵而還!鄭惠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也不禁激動起來。
在激動之余,她下令道:“此仗,我軍勝得極其容易,何不乘勢而取幽州?!”
“抱歉。”副將說道:“您沒有這個權力。”
“什……什么?”
那位副將耐心解釋道:“安平軍一切兵馬,均受小教主管轄。此次攻東武城,兵馬權授鄭將軍您統領。此刻東武城已然攻下,便應依軍規安定城池,遞交戰報,等待小教主下一步指示。除此以外,您沒有發兵之權。”
鄭惠看了看其他的人,這些將官也都說道:“我等亦持此見。”
有一個將官,原本是靈蛇山的人,被鄭惠盯得不好意思了,走上前去,低聲勸道:“首領,念在您是我的老首領的份上,我倒是能率麾下幾十個人跟你去打幽州,可咱們幾十個人能打下幽州嘛。再說就算贏了,軍規這么嚴,估計也被斬首了,不值得啊!”
還勸道:“您這次功勞已經很大了,咱還是消消停停的吧。”
“唉。”鄭惠嘆了一口氣,心中既驚訝又震撼,原本還想憑借自己的威望和能力,入伙之后也能和張晏掰掰手腕。
現在看來,他們確實不是一個水平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吧!
31
“好家伙,這小妮子。”張晏感慨道:“一千三百人就敢打幽州,要是一萬三千人,還不得打洛陽啊!”
張晏的桌子上,放著兩份戰報。
一份是鄭惠發來的,另一份是參軍副將發來的。
這兩份戰報中,對于斬首、俘虜、繳獲的數字都是完全一致的,不一致的地方僅僅是參軍副將的那份戰報中揭露了鄭惠試圖攻打幽州的軍事冒險行動。
張晏安排參軍副將,并不僅僅是針對鄭惠,而是軍中的規矩。
安平軍中的將領,如果單獨領兵作戰的話,除了本身的幾個負責戰斗的副將之外,還會有張晏所派出的一位參軍副將跟隨。
往往在將領發戰報之后,參軍副將也會發一份戰報,將兩者參照起來看,為的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至于這份戰報,鄭惠已經非常誠實了,而且全甲兵而還的大勝也讓張晏十分欣賞,自然不會因為一個只停留在口頭上的越權行為而懲處他。
真正讓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何儀。”
“屬下在。”何儀答道。
“據東武城俘虜所言,東武城已向新任幽州刺史劉虞求援。說實話,看了這個情報,我覺得我們的情報系統需要加強了。”
張晏沉痛地說道:“對這件事情,我一無所知。倘若劉虞的援兵來的再快些,或是鄭二娘打東武城打得再慢些,她那支軍隊,很可能全軍覆沒在東武城下,甚至她的生命都會有危險。”
“該建立一個專門的情報機構了。”
“那情報機構,該讓誰來統領呢?”何儀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我有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誰?”
“許風。”張晏淡淡吐出兩個字。
“許風?”何儀有些驚訝:“就是風字營統領?”
張晏凝望著何儀,說道:“老何,我知道你想擔任這個職位,可他比起你,真的太適合了。”
他走了過去,拍了拍何儀的肩頭,說道:“你這次擒王之功也不小,也足以名揚天下了,以后有更合適的職位,還是會想到你的。”
“多謝小教主……”何儀低著頭說道。
“好了,你去吧,命許風過來。”
“是!”
何儀離去,片刻之后,門外響起小而輕的腳步之聲。
許風是位年輕人,身材瘦削,目光銳利,還有一個鷹鉤鼻子,看上去,真如一只蒼鷹一樣。
“風字營統領許風,拜見小教主!”
“許風!”張晏臉瞬間沉了下來,話聲也瞬間變得嚴肅,說道:“在甘陵一役中,你有一大功,也有一大過,你知道嗎?”
“屬下實有過錯。”許風并不提功勞的事,而是立即承認了自己有過錯,并且跪倒在地。
“親口說出,你有何過錯?”
“我率領五十名士兵潛入城中,麾下五十名士兵全部陣亡,只我自己活著,是因為……當時在盤查的時候,我為取信于漢軍守將,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屬下。”說這話的時候,許風額頭上滲出冷汗。
“嗯……”張晏說道:“你肯從實招來,沒有隱瞞,尚可原諒。以后即便為了取勝,也不可殺害自家兄弟,聽到了嗎?”
“多謝主公寬恕,屬下銘記于心。”許風長跪不起。
“起來吧,這回還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
“請主公吩咐。”
“我要新設立一個情報機構,想讓你當這機構的統領。”
“愿意從命。”
“答應的太快了。”張晏露出笑容,說道:“我還沒說這職位的高低呢。”
“無論職位高低,只要能為黃天效命,為小教主盡忠,屬下死而無憾!”說罷,還用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嗯,不過還是明確告知你為好。這職位的高低,取決于你干的好不好,如果干得不好,這情報機構的統領,可能還不如一營統領職位高;如果干得好,實際地位可能會居于副渠帥之上,你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
兩人商議了些組建情報機構的事項,基本上商議妥定了。許風說道:“請小教主為此機構賜名!”
“嗯……”
許風名字里有個風字,之前還是風字營的統領,再加上有順風耳這一說,所以張晏也就想給這名字里帶個“風”。
忽然,他想到了他之前那個世界的一本書。
麥家的《暗算》。
這本書一共分為三個故事,分別是:《聽風者》、《看風者》和《捕風者》。
三個故事中,他最喜歡《看風者》,不僅是因為其中的設置精巧,更是因為其中的感情。無論什么故事,歸根結底都是人和人的故事。
“名字叫‘看風者’吧。”
“主公。”許風此刻卻問了一個問題:“風也是可以看的嗎?”
“風無色無味,無影無蹤。可是風吹到沙上,沙就會隨之流動;拂過樹枝,樹枝就會沙沙作響。”張晏看著許風,笑了一笑:“情報也是這樣。”
許風臉上立刻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立刻半跪說道:“屬下明白,定竭盡所能,建好‘看風者’!”
“好了。”張晏將許風扶起,幫他撣掉了肩頭的灰土,說道:“你這就去挑選你的心腹七十人,組建看風者的基本班底。另城中良馬,暫歸你用。人數以后還可以擴張,只是每次擴張,要先來問我批準。若是金錢、物資不夠了,也來找我要。”
“屬下明白。”
“看風者內的人,你可以隨便處置。看風者之外的人,尤其是你的同僚,你絕不能碰。”
許風聽到這話,在一瞬間有些愣住,緊接著立刻說道:“屬下遵命!”
“嗯,你去吧。”
許風離開之前,又朝著張晏行了一禮,倒退著出了房門。
32
時值正午,在城郊的一片人跡罕至的地方,許風將風字營聚集到了一起。
那時天氣依然炎熱,太陽炙烤在每個人的身上,風字營的士兵卻依舊挺直腰桿,不敢挪動半步。
有的人額頭上流下熱汗,滴到了眼睛里,使眼睛難受睜不開,卻依然沒有用手去擦拭汗水。
這就是風字營許風的治軍之道,而接下來,許風將不再帶風字營,而是開始組建一個更震撼人心的機構——看風者。
他站在一個熊熊燃燒的爐子面前,火光將他的臉映的有些虛晃了,在爐上還放著一根鐵鉤,已經被火燒成了紅色。
“諸位——”許風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極為清楚,仿佛能穿進每一個風字營士兵的心中一樣。
“安平軍將組織一個情報機構——看風者。最初的成員,皆出自于我們風字營。各位可自愿加入,但是加入之后,以后的事情,也由不得各位了。”
話說到這里,各位士兵面面相覷,還處在迷惑之中。還有的人露出期待的神情,仿佛在等待他說一件很現實但是很重要的事情。
“接下來我便說一下待遇——凡加入之人,立即獎勵5000銖!并且軍餉是普通士卒的五倍!隔三差五,還可以吃一頓肉!”
這條件一說,場上瞬間喧嘩一片,就如同炸開了鍋一樣。有些人甚至已經忍不住喊出“我要加入”了。
“我能加入嗎?”
“我的天,聽這待遇,都已經是個將官的待遇了……”
“我想加入!!”
“……”
看著面前這踴躍加入的人,許風的臉色卻并沒有變,只是冷冷吐出幾個字:“想加入的,須接受考驗。”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堆厚厚的白布,用那堆白布握著那鐵鉤的把端,將其拿起。
“用左手,緊握住這鐵鉤,堅持三息時間,便算通過。”
眾士兵的喧嘩聲漸漸消失了,又回復了面面相覷的時刻。
一位中年男子看向旁邊的同伴,說道:“俺也想出人頭地一回。”說罷,走上前去。
許風把那鐵鉤從燃燒的火爐中拿出來,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似乎在鐵鉤上還冒著些許白煙。他將那鐵鉤一遞,鉤端就到了那中年男子面前。
那中年男子伸出手去,又將手收回,看了看身后的人,又看向那鐵鉤。再次把手伸出,緊緊咬住牙關。終于下定了決心把手伸過去。
在手接觸到燒紅的鐵鉤的那一瞬間,他的瞳孔陡然張大,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捂著手在地上亂滾,臉上疼得慘白,冷汗從額頭上不住淌下。
“啊!!!!!!!!!!……”
這一聲聲慘叫,讓在場的士兵無不動容,都眉頭緊皺,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疼痛。
許風將鐵鉤放回爐中,聽到鐵鉤和爐邊觸碰的聲音,有些人打了個冷戰。
“諸位——”他目光掃過眾位士兵,冷冷地說道:“已經不想加入看風者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喜歡看別人笑話,并不是一個好習慣。”
話音一落,場上有將近一半人,默無聲息地離開了。
“你也離開吧。”
那位剛才嘗試失敗的人,也捂著手,在同伴的攙扶下離開了。
剩下的一半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燙傷并不好受,可是一輩子窮下去就好受嗎?他們都是受過很多苦的人,情愿去拼上一拼。
一名年輕男子也走上前去嘗試,這回他是很小心翼翼的,不像前一位那樣直接就握,而是伸出指尖,可指尖剛一觸碰到燒紅的鐵鉤,立刻就“哎喲”一聲,把手往后縮了一下。
當那名男子還要把手伸過去的時候,許風把鐵鉤收了回來。
“你可以走了。”
那名男子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這時,從后排跑出一個毛頭小子,他鼓起勇氣叫道:“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
眾士兵聽了之后,雖然沒有大聲附和,可也都不約而同地望著許風,似乎眼神中的想法很明顯。
許風面無表情,對著眾人,把鐵鉤往爐中又攪了一攪,爐中火焰頓時熾盛,將鐵鉤燒的通紅,將鐵鉤舉起的時候,許多士兵都不敢看那鐵鉤,仿佛它的紅色能灼傷人的眼睛一樣。
嘶……
當許風另一只手握住鐵鉤的時候,鉤上立刻冒出了煙霧,一股皮肉焦臭的氣味也逐漸擴散開來。許風的表情也變了,眼睛睜大,嘴角不住地抽搐,可就是沒有喊出聲來。
三個呼吸之后,許風將手拿了開來,舉起給眾位士兵看,有的人都已不敢看他那血肉模糊的手掌。
“你們覺得苦是嗎,告訴你們,加入看風者之后,將比這還要苦,比這還要痛。所以我說,若是想放棄的,在這一刻就可以放棄了。”
場上瞬間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又有一些人偷偷溜走。
終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有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奔出隊伍,用變聲期沙啞的嗓子大叫道:“我不怕苦,我不怕痛!”
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鐵鉤,緊接著就是撕心裂肺的號叫,叫的每一名士兵都難受不已,可無論他怎么叫,怎么哭,仍舊沒有把手松開。
“時間已經到了,你可以放開手了。”
許風說了這話之后,少年才把手放開,蹲下身去,握著自己被燙那只手的手腕,低聲啜泣起來。
“從今天起,你就是看風者的第二名成員,是僅次于我加入的。”
說罷,拿出一吊錢,上面約有1000個銅板,遞了給他。
少年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將銅錢接過,一邊流淚,一邊露出笑容:“可以給我娘抓藥了。”
說罷,收好了所有的錢,站到了許風指定的另一邊。
少年的成功鼓舞了許多人,第二個、第三個,連續有人通過了。
“等等。”許風說道:“不能每個人都用手來試,否則容易成為咱們暴露的弱點,從現在開始,改為我隨即炙燙你們身體的某個地方,后退者將被淘汰。當然了,我保證不會給你們造成永久的傷害,和手上的傷一樣,休息一段時間即可復原。”
一位大漢走出隊來,笑了一笑,帶著些開玩笑地說道:“剛才手都活動大半天了,現在又換地方了,沒事,燙哪都行。”
許風僅僅回他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微笑,隨即迅速把剛剛再次燒紅的鐵鉤,燙在他的腿上!
那大漢一雙虎目瞬間睜大,仿佛要把眼角撕裂一樣,緊咬牙關,腮幫子鼓出,身子痙攣般地顫抖個不住,渾身骨節格格作響。
“一、二、三……”
“好了,你可以通過了。”許風將鐵鉤收回,那大漢笑了一笑,走到了通過的那邊去。
一開始要嘗試的人還較多,甚至需要排一個較短的隊伍。可隨著時間推移,往往就是隔至少幾分鐘,才出來一個嘗試的人。再到了后來,已經好久再不出來嘗試者了。
而在旁邊已經通過的,大約三四十個人。
“若是再沒有要嘗試的,就散去吧。”許風對那些未嘗試和嘗試失敗的人說道:“從今而后,我和諸位已不再是上下級關系,諸位是風字營的人,我是看風者的統領,去吧。”
那些沒能加入看風者的人,依言全都散去,有的人垂頭喪氣、灰頭土臉,有的人卻仿佛劫后余生一般,還有的人既不歡喜也不悲傷,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眾風字營的人去后,許風檢點了一下看風者成員的人數。
一共三十七人。
當然,算上他自己,是三十八人。
他先是派人去探查了一下周圍還有沒有別人,確定只有他們之后,開始訓話。
“諸位。”許風舉起了他自己燒得血肉模糊的左手,對看風者眾人說道:“你們或許要疑惑,為什么我帶兵的方式會如此殘忍。”
“我不瞞諸位,將我的經歷說與你們聽,我原本不是小教主麾下的士兵,而是另一位渠帥麾下的。那位渠帥,名字我也不說了,死者為大。”
“當初我在那個渠帥麾下的時候,那里軍紀極其散漫,結果和官軍一仗打下來,全軍覆沒,死者兩萬多人。”
“更讓人忘不掉的是……”說到這里,許風的聲音沉重起來:“那個地方跟隨太平道的五六萬百姓,也因為‘從賊’,被漢軍全部屠殺了。無論是銀發還是青絲,所有頭顱堆在一起……想到那個場景,我中夜總會醒來,大哭一場。”
聽到這話,面前的三十七名看風者成員,也全都動容,他們似乎想起了他們的家人,和跟隨他們的百姓。
許風咬緊牙關,眼睛如要迸出血來,字字沉痛地說道:“那一戰之后,我就明白了一點,這就是戰爭。在戰爭中,再慘的勝者也要好過失敗者。因為如果失敗,就是死,就是屠殺!”
“我們絕不失敗!”眾人也情緒激動,高聲叫道。
“所以,在之后,我會用最殘忍、最無情的手段來訓練你們,為得就是不再失敗,為得就是大多數人能活下去,跟隨我們的百姓不再遭到屠殺,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眾看風者成員齊聲答道。
許風說道:“接下來,我們有一個任務。探查幽州援軍有多少人,主將是誰,大約在何時出發,為何遲遲不進。”
“你們所有人,是各自結組也好,是獨行前去也好,總之,全都去做這個任務。”
“你們的期限是五天。我會給你們每人兩匹良馬和足夠的干糧、飲水。”
“如果探聽到情報且按期歸來,獎白銀十兩。”
“如果探聽到情報卻未按期歸來,斬一根手指。或是按期歸來卻未探聽到情報,亦是斬一根手指。”
“如果未探聽到情報也未按期歸來,斬兩根手指。”
“還有一種情況,探聽的情報是錯誤的,斬三根手指。”
“之前我都看過你們的手指,都是完好無缺的。自今日起,少了一根手指之人,薪餉減半,不得優先執行任務。”
“少兩根手指之人,財產抄沒,不得執行絕密任務。”
“少三根手指之人,斬。”
說罷之后,許風冷眼看著眾人,說道:“聽懂了嗎?”
“懂了……”一些人聲音有些發顫。
突然,許風厲聲喝道:“從現在開始計時了,還不快去!”
眾人連忙發步奔去,去許風說的地方領良馬和軍糧,晝夜快馬加鞭,朝幽州而去。
其實這個任務本身并不需要這么多人前去,這本質上,還是給他們所有人的一個最初的考驗。倘若執行一個相對簡單的任務都完成不了,自然很難完成困難的任務了。
這也算是一次選拔,在第一次任務中,就看出這些人的強弱。
……
廣宗城下,漢軍大營。
“盧子干,你可知罪?”
一位宦官,手拿圣旨,微笑看著盧植。
盧植年近六旬,身材清瘦,風姿俊朗,眉宇之中,隱隱含著凜然正氣。
可面對他手中所持的圣旨,也只能兩膝一屈,跪倒在地。
“敢問天使,盧某所犯何罪?”
“剿賊不利,便是大罪!”宦官手指盧植,厲聲說道。
“盧某自討黃巾之亂以來,大小戰事,有勝無敗,曾數挫賊首張角,斬敵一萬余人,何謂不利?”
“爾遷延不進,未能速破黃巾,致使賊張晏得其空隙,攻占甘陵,殺甘陵王忠,乃轉攻各地,賊勢又復熾盛,此非爾之過乎?”
盧植沉默片刻,說道:“張晏此賊突起異軍,攻城克地,為我所料不及。然我軍已至廣宗,攻下廣宗之后,即可再攻下甘陵。”
“呵。”宦官冷笑一聲,說道:“盧將軍,可惜你沒有這機會了,速速束手就縛吧。”
“他奶奶的!”旁邊一位副將踢倒桌子,刷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叫道:“我看所謂的張晏之事,不過是借口而已,倘若沒有此事,還會有別的事情來誣告將軍。歸根結底,就是之前將軍沒給這群閹人賄賂!宦官誤國,將軍不能束手就擒啊!”
“速速收劍!”盧植神色瞬間嚴肅,立刻顯出了指揮若定的大將風范,那副將不敢違抗,收劍入鞘。
“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圣裁。”說罷,盧植將佩劍拋下,伸出手來。宦官身后的手下就將盧植五花大綁。
“盧將軍要是走了,這里的戰事怎么辦!”那副將叫道。
“放心。”宦官笑道:“圣上已派遣董卓將軍,來代替盧植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