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落走后不久，一身青衣的蘇湄提著籃杏子，扣開了赤鳶的房門。
“師傅，我在山上摘了些杏子，您要嘗嘗嗎？”
她晃了晃手里的籃子，黃澄澄的杏子隨著搖晃翻滾，表皮隱隱泛著水光。
“很甜的呦～”
“嗯，有心了。”
赤鳶輕聲道，起身行至她身前，手伸向杏子，不知道是發現了什么，她的手微微一頓，轉而摸到蘇湄的頭頂。
其實準確來講應該是她那卷盤起來的頭發附近，不過對于當事人來講，其實都沒差。
“怎么了嗎？”
指尖透過發絲傳來的觸感很奇怪，蘇湄皺了下眉，下意識的晃動腦袋，想把那只手甩下去。
“別動。”
赤鳶另一只手捏住了蘇湄的臉，制止她的行動的同時，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幾分。
“唔……”
蘇湄癟癟嘴，老老實實地站著不動，同時眼睛向上瞟著，想看清赤鳶的手到底在干什么。
顯然，這不是人類這個物種能干到的事，變異出蝸牛那樣的觸角，掛著倆眼睛的畸形種倒是有可能做到。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三分鐘，赤鳶收回那只手，攤在蘇湄面前，正捏著她臉的手戳了戳額頭。
“以后去山里注意一點，頭發上全是這些東西呢……”
掌心中，幾十枚細小的碎花瓣安安靜靜的躺著，蘇湄怔怔地盯著它們，抬起頭，赤鳶臉上的笑容鋪滿整個視線。
那笑中包涵著慈愛，無奈，關切與滿足，像是一位溫柔的母親在看到女兒外出歸門，穿著已被弄臟了的衣服，獻寶似的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禮品送給她。
“……”
一剎那，二十余年的記憶在眼前飄過，仿佛過了很久，又似乎不過須彌，往事如煙，隨風飄散，蘇湄笑了。
“師傅……”
蘇湄輕輕呼喚著，抱住了她，身體撞動那掌心的花瓣，淡白色的碎花揚飛，在無風的室內，輕又緩的飄落著。
“欸？”
赤鳶眼睛微微睜大，灰藍的眸子泛起波瀾，她被嚇了一跳。
“怎么突然……”
往后的話語沒有再繼續下去，那雙抱著自己的手漸漸用力，像鉗子一樣禁錮著她。
赤鳶低下頭，看著把頭埋在自己懷里的蘇湄，眼中閃過一抹柔情。
“……”
抱著她，赤鳶輕輕撫摸著她的紅發，沉默不語。
靜謐在這一刻填滿空氣，生氣仿佛在此刻遠離了她們，二人相擁著，一方思緒萬千，一方心如止水。
一個在內心不斷道歉，為自己即將犯下的罪行而自責，而不安，而愧疚。
一個卻只是單純的回憶她愛吃的食物，想去的地方，喜歡的東西……
“師傅……”
良久，蘇湄開口了，聲音細細的，聽不太真切，但赤鳶仍舊第一時間給出了回應。
“嗯？”
與此同時，那雙禁錮著她的手臂慢慢放松，蘇湄松開她，后退了一步，臉上還殘留著紅暈。
“那個……我剛才在來時的路上見到了小師弟，他走的很匆忙，好像不怎么開心。”
說話間，蘇湄眼神飄忽，像是為了掩飾剛才發生的事，故意扯開話題。
看見她這個樣子，赤鳶不禁莞爾，捏了捏她的臉，沒在這件事上過多的糾纏，順著她拋出的話題往下說。
“他在漠北有些私人恩怨要去處理，晚了會趕不上時辰，所以我讓小馬兒陪他去，他們倆相互照應，為師也能放心一些。”
說到這，她頓了頓，看向蘇湄，話鋒一轉，眼底多出幾抹笑意。
“不過我原本是打算讓你和一同去的，因為……”
赤鳶的聲音忽然一寂，搖搖頭，跳過這一段，繼續說到。
“總之好像因為對象不是你，他有點不高興了。”
“哦？”
蘇湄眨眨眼，詫異的望向門外，而就在這個時間，那只手又一次地摸上了她的腦袋，輕輕摩挲著，像母親那般溫柔。
蘇湄似乎愣了一下，頭頂的觸感很舒服，她看著赤鳶，看著她，就這么的看著，那雙眸子不再明亮。
“師傅的這個習慣……是在三年前養成的吧？”
“嗯。”
赤鳶點點頭，眼底泛起追憶。
“是她來了之后才有的。”
畢竟，那孩子真的很像丹朱……
這句話赤鳶并沒有說出口，她咬了口剝好的杏子，杏子很甜，也很涼，應該是用井水浸泡過。
“對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有件事剛才忘了跟他說，正好你來了，也省的為師跑一趟。告訴花雨落，去往漠北的途中，不妨去韶光看看。現在他們應該還沒走遠快去吧。”
“嗯……”
蘇湄輕輕應道，轉身走出門時，突然毫無征兆地回過頭，用力地抱了一下赤鳶，逃似的沖出門，消失在層層的林葉中。
對不起……
但我不會收手。
計劃，已經不容耽擱了，江宛如入魔的事瞞不了多久，萬一被師傅發現……
至少，要救下師妹。
昔日的工具早已被視為同伴，但曾經的一切卻并不會被就此掩埋，那潛藏于外層之下，深層之表的一切依然存在，從未因時間的消磨而褪色。
……
走在下山的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一個是因為言多必有失，說太多話不符合當前人設下山的目的，所以索性不說。
另一個……
他就是純粹的覺得這位小師弟沒什么說話的價值。
于是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在這份沉默中，他們前行了十余分鐘，走到山腳下的闊葉林時，蘇湄到了。
“小馬兒，小師弟，你們兩個這是要去干嘛呢？”
站在二人身前，蘇湄笑呤呤的開口道。
“二師姐？！”×2
馬彥卿和花雨落同時發出驚喜的歡呼，又在同時愣了一下，然后同時狐疑的盯著對方。
“噗！”
由于畫面同步率太高，過于喜感，蘇湄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如花似水，美麗，大方，嬌艷，馬彥卿看著她，不由得呆了。
花雨落的表現和他差不多，但內心的想法嘛……
這么說吧，當你看見一個有婦之夫在離自己老婆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對著老婆同事發情，這時候除了罵他渣男，大概也就只有敬佩了。
——就沒見過這么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