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在干什么?”
海邊,年幼的孩童望著五芒星陣中的父親,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父親沒有回話,單手掐指念訣,凌空飛起的符咒自行燃燒,而他腳下的五芒星陣立時升起一道金色的光柱,直插云霄。不多時,一個白衣飄飄的仙女從天而降,跪倒在這位年輕的父親面前。
“式神千月,應召而來!”
“起來吧,千月?!蹦凶诱溃骸皶r候到了。”
千月緩緩起身,看著一臉單純的阿倍,眼中露出一絲不舍:“助明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嗎?”
助明咬緊牙關,終是點了點頭。
“哇!”孩子看著從天而降的千月發出一陣驚呼:“好厲害!爹,這是幻術嗎?”
助明微笑著回頭,抱起孩子:“兒啊,這不是幻術,是陰陽術!”
“陰陽術?”年幼的阿倍一臉疑惑地看著父親:“爹,那我以前怎么從來沒見你變過?”
助明頓了頓,勉強保持微笑:“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爹想給你個驚喜,喜歡嗎?”
“喜歡!”
“喜歡啊?反正爹是陰陽師,以后每天都給你變!”言語間,助明按之前的計劃背過身去。千月嘆了口氣,指尖白光乍現,在虛空凝聚成一把鋒利的匕首,對著阿倍的心臟刺去。
這一切都是助明的意思。一個月前,他已然算到今日這場大戰兇多吉少,可村民們卻都不相信一個山野出身的陰陽師有這般能耐,只把他的話當作玩笑,而作為他唯一牽掛的阿倍,自然無人收養。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出此下策??伤f萬沒有想到,兒子的一句話卻令他的計劃全線崩潰。
“爹,長大了我也想當陰陽師?!?
話音未落,光之刃立時停在阿倍身后。但見助明死死抓住千月的手腕,掌心已然鮮血淋漓。
“助明大人?”千月看著面前淚流滿面的助明,一臉詫異。
助明眉頭一皺,心聲傳入千月耳畔:“算了吧,阿倍的人生要他自己做選擇的!”
千月微微點頭,嘴角彎出一絲釋然的微笑,指尖的白光也漸漸暗淡。
“爹,你怎么哭了?”
“?。〉歉吲d!”助明趕忙揩了揩眼淚:“可要成為陰陽師,要吃很多苦的,你怕嗎?”
“不怕!”阿倍堅定地喊道。
助明滿意地點點頭:“好!兒子你記住,做陰陽師一定要記住八個字!”
“八個字?”
“陰陽道化,護佑萬民!”
阿倍不停念叨著這句話,一臉疑惑地看著父親,剛要開口發問,一聲炸雷頓時打斷了父子間的對話。
助明應聲抬頭,卻見剛剛湛藍的海天一線,此刻已為裹挾著雷電的烏云所占據。怒號的狂風,引得海上漩渦四起,一艘艘鬼面帆船自漩渦中心扶搖直上,借海水洗去滿身污穢,吞天駕海而來。與此同時,戰鼓聲隆隆作響。數十艘布滿創痕戰船,再度將昔日葬身大海的亡魂聚攏起來。怒吼聲驚天動地,炸雷般震顫著一切。
“那是什么?妖怪嗎?”
“不知道!快逃啊!”
過往漁舟見狀,紛紛調轉船頭??蛇@鬼面船隊的速度實在太快,眨眼間便吞沒了一切。岸上的村民眼見這駭人的場面,立時四散奔逃,整個海濱霎時成為人間地獄。
“終于來了!”眼見這艦隊即將踏平清波村,助明自懷中拈出數十張符紙散落四下,雙手合掌之際,一道道厚重的土墻拔地而起,好似巨龍拱衛著海岸線。
“助明大人!”千月大喝一聲,周身金光大放:“千月請戰!”
助明搖了搖頭,自懷中掏出了一本泛黃的書卷,交給了千月。眉眼重疊之際,一切囑托已盡入千月耳中。
“大人!”千月一臉吃驚地看著助明,眼角竟滲出淚水。
助明放下懷中的阿倍,輕撫著他的頭:“兒子,爹臨時有事,你和千月姐姐先去玩兒,一會兒爹去山上找你,教你陰陽術好不好?”
阿倍看著面前的鬼船,又看了看父親微笑的面龐,輕輕點了點頭:“那你一定要快點兒回來!”
“一定!”助明對著千月使了個眼色,千月抱起阿倍,對著助明深鞠一躬,隨即向山上飛去。而助明獨自一人站上高墻,面對鬼船的身影深深刻入了阿倍的雙眸。
“爹!”
阿倍清野大喝一聲自夢中驚醒,可鼻子里忽地難受至極:奇怪,這什么味道?
“哈哈哈!”,一陣笑聲攪亂了正在閉眼打坐的阿倍,待他睜開眼睛,卻見一幫同村的孩童們正圍著他,對著他面前歪歪扭扭的五芒星陣撒尿。
“小兔崽子!找死是吧?”阿倍立時火冒三丈,眼見孩童們轉身逃跑,抄起石頭砸了過去。可孩童們沒砸中,卻砸得迎面走來的大友宗洋嗷嗷大叫。這大友宗洋來頭不小,出身當地的貴族大友家,仗著父親郡司的身份橫行鄉里,可謂是當地有名的小霸王。
“少爺,沒事吧?”與大友同行的伙伴紛紛上前查看情況,阿倍心知自己闖了禍。
“你個混蛋!”大友捂著青紫的額頭,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阿倍:“敢砸我?給我抓住他!”
“我不是故意的!”阿倍見四五個小混混撲了過來,隨即撒腿就跑,奈何剛剛盤坐時間太久,雙腿酸麻,沒跑幾步便被抓回了大友的面前。
“你個蠢貨!”大友給了阿倍一記響亮的巴掌:“敢砸我?大爺我可是出身正統的陰陽師!弄傷了我,你擔待得起嗎?”
面對大友的連環巴掌,阿倍使勁扭動身子。掙扎之間,他懷中的書卷掉在地上。大友撿起破爛的書卷,頓時哈哈大笑:“就你個土包子還想學陰陽術,你看的懂上面的字嗎?”
“那是我爹留給我的,還給我!”阿倍大吼一聲,掙扎得更厲害了。
“你爹?”大友眉頭一皺:“開什么玩笑?就這么個破村子怎么可能有陰陽師?撒謊也不好好想想!這書指不定是你從哪兒偷來的!”
“是?。 ?
“就你這窮酸樣兒,你爹怎么可能是陰陽師呢?”
“我爹就是!”面對一眾嘲笑,阿倍堅定地回擊:“快把書還給我!”
“等等。”大友似是想起了什么:“之前我聽說清波村有個妖人,陰陽術修煉不精引來惡鬼進攻,該不會說的是你爹吧?”
“住口!”阿倍掙扎得更加劇烈:“我爹不是妖人,是英雄!要是沒有我爹,整個清波村早就死絕了!”
“英雄?哈哈哈!”大友嘲笑道:“你爹要是英雄,那村里人為什么都說他是妖人?”
“這?”阿倍一時語塞,這個問題他也不明白。父親舍命護佑的萬民,為何最后都成了中傷他的人。
“分明就是你爹學藝不精才引來了災禍!”言語間,大友當著阿倍的面撕碎了手中的書卷,將碎片狠狠甩在了他的臉上:“一個山野棒子也想當陰陽師,給我滾回山里吃屎去吧!”
“我殺了你!”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阿倍,他狠狠咬了一口其中一個按著他的混子,趁掙開束縛之際,撲倒了大友。就在他高舉拳頭時,他的手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死死抓住,還未等阿倍回頭看是什么東西,他已經被遠遠甩了出去。
“那是什么?”阿倍緩緩起身,卻見大友的面前,站著一個滿身鎧甲的鬼面殘剎。殘剎雙目發出幽藍色的光芒,一身的箭傷刀創分外顯眼。阿倍的瞳孔漸漸縮?。骸半y道它是?”
“沒錯!”大友緩緩起身,嘴角露出一彎陰險:“這是我的式神殘剎,跟大爺我玩陰陽術,你還太嫩了!”
“式神?”阿倍不禁向后挪動著身體。
大友緩緩上前,而他身邊的殘剎也緩緩拔刀:“我這式神剛剛召喚出來,還沒見過血,就拿你開刀了!上吧!殘剎!”
殘剎得令后快步向前,一道白影擋在了他的面前。阿倍定睛一看,卻是小白正對著殘剎齜著牙。
“小白,快跑!”阿倍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非常害怕小白出意外。
“小白?”大友冷笑一聲:“難不成這臭狐貍是你的式神吧?你真不是一般的搞笑呀?!?
小白眼見殘剎持刀逼近,一躍而起,咬住了其護腕。殘剎只輕輕揮手,便將小白甩出一丈開外。
“小白!”阿倍眼見小白倒在一邊,不禁緊閉雙目、雙手掐訣。眼下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書卷記載的陰陽術上。
殘剎高舉太刀劈來,就在刀刃即將碰到阿倍清野的一剎那,一聲尖叫停下了他手中的刀。
“閃開!”
“什么鬼?”大友一臉詫異地看著天邊,但見一個身負雙翼的女子俯沖而來,將殘剎撞在了一邊。阿倍睜開眼睛,眼見面前平添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雖面相清秀,眉眼間卻英氣逼人。
“這木鳶翼還挺難控制!”女子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木制翅膀,一臉疑惑地看著身后的阿倍,莞爾一笑:“請問,這是哪里?”
還沒等阿倍張口,大友宗洋一臉震驚地走到女子身旁道:“你是誰?”
倒在一旁的殘剎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拔刀沖向年輕女子。而女子與此同時亦抽刀,回身作擋?;鸹ㄋ臑R之際,眉眼犀利起來:“剛剛撞到你,是我的錯,不過也不至于殺了我吧?”
“不管你是誰,都得死!”大友從懷中掏出一道黃符,掐指念訣間,手中的黃符頓時燃燒起來。與此同時,殘剎的雙眼青焰大放,一聲嘶吼之際,竟逼得雙手持刀的女子單膝跪地。
“這是什么鬼?蠻力這么大!”女子眉頭一皺、索性松手,借殘剎彎身揮刀之機,對準他的腹部一擊重拳,打得殘剎立時七零八落。原來這式神殘剎,不過空有一副鎧甲之身。
“你給我等著!”大友眼見散落一地的鎧甲化作熒光消散,只留下一張破損的符紙,心下不禁大驚,匆忙撂下句狠話便落荒而逃。周圍的小混混見狀,也隨之亂作一團,嚇得四處逃竄。
“小白!”阿倍跑去一旁抱起小白,而小白的后腿上添了一道血痕,也許是石頭劃破的吧。思量間,阿倍趕忙從袖口扯下布條,正要包扎傷口卻被女子抓住了手腕。
“傷口可不是這么包扎的?!迸訐u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手指長短的藥瓶:“把這狐貍給我?!?
阿倍一臉疑惑地看著女子,女子的口音令他格外熟悉。而女子見阿倍一臉呆滯,以為是語言不通的問題,索性在地上寫道:“我來包扎?!?
阿倍看著地上的漢字,又看了看女子,一臉吃驚地將小白遞了出去。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召喚式神,竟然召喚了個會寫漢字的式神。女子接過小白,將白色藥粉倒在小白的傷口處。小白“嗷”的一聲叫喊,立時跳出女子的懷抱。阿倍知道這是藥起了作用,將小白按在了地上,把手中的布條交到了女子手中。女子點了點頭,隨即幫小白包扎好了傷口。
這就是我的式神嗎?阿倍看著女子,一時竟說不出話。書卷中記載,所謂式神,乃是陰陽師以自身法力為代價豢養的仆從,借令符現身世間,其真身往往是山精妖怪、怨靈煞鬼。可面前這名女子與阿倍年齡相仿,眉眼竟與父親的式神千月頗為相似,這令他著實吃驚。
女子見阿倍一臉癡漢相,眉頭一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羞憤異常。原來阿倍一直盯著自己敞開的領口:“下流!”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一記耳光將阿倍從思緒中打了出來,阿倍捂著臉,一臉委屈地看著女子:“你干嘛?我可是你的主人??!”
女子一手捂住領口,一手在地上寫道:“寫下來!我聽不懂你的鬼話!”
“哦。”阿倍像個犯錯的小學生,在地上歪歪扭扭又把剛才說的話寫了出來。
“主人?你不是喝多了吧?”女子一臉吃驚地在地上草書道:“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啊!”
阿倍見狀更加疑惑:“你不是我召喚的式神嗎?”
“什么式神?”女子眉頭緊鎖,鄭重地在地上寫道:“我叫長孫神英,是人!”
“人?”
與此同時,平安京一處破敗的大院里,藤原時平看著面前頭發蓬亂的年輕人眉頭緊鎖。三天前,時平經下屬介紹,認識了面前這個在平安京頗有名聲的陰陽師小野大悟。與平波不同,小野出身寒門,自幼便癡迷陰陽術,因之前解決了藥師寺惡鬼事件后聲名大噪,從而進入陰陽寮,官至陰陽少允。
但做了官之后,小野更加癡迷陰陽術。除了往返陰陽寮外,其余時間沒人知道他的行蹤。此外,小野為了進行陰陽術的研究,不惜搬到了平安京的貧民區鴨川附近。若不是拉攏不到賀茂平波,只怕藤原時平一輩子也不會來這里找他。
“沒錯,人才是世間最有趣的東西?!毙∫耙粨]手,卻見時平身旁的茶壺竟是懸空浮起,為時平倒了杯茶:“大人應該見過太極圖吧?”
“嗯?!睍r平接過飄來的茶盞,卻見茶盞中茶葉與水浮現出了太極圖的模樣,不禁眼前一亮。
“這世間萬物運轉構合,都逃不開陰陽兩儀。但大人可知為何這兩儀并非純粹的黑白,而是黑白混淆?”
時平眼見杯中的太極來回旋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我卻不知,還請先生賜教。”
“賜教談不上!”小野大袖一揮,漂浮在他四周的書卷盡皆合攏,自行歸位書櫥:“兩儀各自黑白混淆,說明萬事萬物沒有絕對的界限,把握勝機的關鍵在于相互轉化,人尤其是這樣?!?
時平抿了口茶,看著面前頂著黑眼圈的青年,眉頭漸漸舒展:“先生的意思是,利用菅原道真身邊的人干掉他,對嗎?”
“沒錯。”小野點了點頭:“若是我直接動用陰陽術詛咒菅原道真,未免太過明顯,可若是這詛咒是傳染到菅原道真的身上,那可就不好調查了?!?
“難不成,你想對齊世親王下手?”時平一臉吃驚地看著小野:“雖說齊世親王是菅原道真的女婿,與他來往甚密,可畢竟是皇親國戚,一旦用咒,只怕這動靜更大了吧?”
小野冷笑一聲:“非也,大人聽說過機關堂嗎?”
“機關堂?”時平眉頭微皺:“是菅原道真在東市附近建的救濟所嗎?”
小野嘴角揚起一絲詭異:“沒錯,菅原道真每隔三五天便會親自前往機關堂,若是我將詛咒施在那群流民的身上,也就沒什么問題了吧?”
時平忽然眼前一亮,不禁鼓起掌來:“妙計!妙計!不愧是當世第一陰陽師。呵呵哈!”
“大人您說什么?”小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孕育著狂喜。
“我說先生不愧是當世第一陰陽師?!?
“哈哈哈!”小野放聲大笑,一把拉住時平的手,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屋頂的角落:“大人真是我的知己??!今夜請務必留下,你我痛飲一番?!?
“痛飲就留到菅原道真死后吧?!睍r平眉頭一皺,立刻松開了小野的手:“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嗎?”
“還望大人在朝中多多提攜!”言語間,小野趕忙下拜。
時平鄭重地點了點頭:“若先生為我掃平內患,這提攜之事自是好說。”
“小人定當竭盡全力!”
別了小野,時平看著淤泥遍布的院落,一臉鄙夷地踮腳疾行。這腐臭遍布的貧民區,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就在這時,腳下一陣松軟的感覺電流般刺激著他的全身,他低頭一看,不禁愁眉緊鎖。原來他不小心踩中了半個浸泡在淤泥中的椿餅。
“倒霉!”時平強忍著胃里的波濤洶涌,飛一般逃到了院門口車輦前。
“大人,您事情辦完了?”內侍宮野見平日里注重儀態的時平狼狽而歸,不禁微微吃驚。
時平拿出手絹擦了擦小野拉過的右手,隨即將手絹丟在一旁:“嗯,趕快出發,這鬼地方我真呆不下去!”
“那小人還需留在這里監視他嗎?”
“不過一介貪圖名利之輩,不必在意。”
“是。”宮野將時平扶上車,突然感覺背后一陣寒意,似是有什么人在注視著他們。他趕忙回頭,可眼前只有殘破不堪的柵欄,在烏鴉的鳴叫中瑟瑟發抖。
是我多心了吧。宮野回過頭,駕著牛車漸漸消失在小路盡頭。
這時,一只三足烏鴉飛來,落在了小野大悟的肩膀上。
“他的頭發拿到了吧?”小野收起笑容,面色如月光般清冷。
三足烏鴉點了點頭,竟是開了口:“小野大人,這個人信不過吧?如你所言,你施放詛咒給流民殺死了菅原道真,他要是把這罪過都推在你身上該怎么辦呢?”
“所以我用他的頭發作媒介施法,萬一東窗事發,賀茂那小鬼也只能找他的麻煩?!毙∫敖舆^藤原時平的頭發,眼神犀利起來。
“不過要是想打敗賀茂平波,何必需要求助那種凡夫俗子?”三足烏鴉疑惑道。
“想要打敗賀茂,單憑陰陽術可不夠?!毙∫捌沉搜垡慌缘牟璞K:“人之所以有趣,也正是如此。去吧,再給我找幾個人來,如果你還想要肉體的話?!?
三足烏鴉點了點頭,展翅之際,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柵欄前竄了出來。
“什么人?”烏鴉雙目頓時紅光大放,逼人的殺氣立時將侵入者定在了原地。
小野緩緩走向侵入者,卻見面前是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手中剛剛拾起地上早已變形的半個椿餅。此刻,他被烏鴉的定身法定住,如雕像一般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是個孩子??!”小野摸了摸孩子瘦削的面頰,仿佛看到了自己。他只打了個響指,便解開了烏鴉的定身法。少年看著面前鬼魅一般的小野大悟,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人并沒有大人說的那么復雜吧,你看這孩子,不也和野狗一樣為了吃的鋌而走險嗎?”烏鴉看著落荒而逃的少年,眼中一陣不屑。
“這樣的人,可不是我說的人。”小野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去吧。”
“是!”烏鴉應聲離去,消失在晚霞之中。
生滿雜草的院落,張開數對幽綠色的鬼目在風中微微顫栗。小野大悟心知,這張名為平安京的棋盤上正演繹著數對黑白雙子的搏殺。自己與賀茂平波、陰陽師與魑魅魍魎、藤原時平與菅原道真,稍有不慎,可不僅僅是賠上性命這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