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年
- 時差里的白月光
- 花在彼岸盛開
- 13607字
- 2025-08-27 13:44:37
大年三十這天,傅思檸精心寫了份電子請柬,一一發給哥哥一家、艾倫一家,還有艾帆,邀他們到舊金山顧家農莊小屋共度新年。收到請柬的眾人都被逗得笑出聲,紛紛回復會準時赴約。熱鬧的期待中,傅思檸心里卻藏著幾分難過——她的老公顧桉染,沒辦法回舊金山陪她一起過年了。
下午三點多,傅思檸正在農莊的菜地里彎腰摘菜,遠遠就看見一輛大車朝著這邊來,車里坐的正是哥哥一家、艾倫一家和艾帆。她趕緊放下手里的菜籃子迎上去,二月初的舊金山還帶著涼意,她一眼就注意到夢婷懷里三個月大的女兒,肉嘟嘟的小臉格外討喜,連忙招呼眾人進屋取暖。
剛進屋沒一會兒,大家就紛紛挽起袖子要去幫忙摘菜、備年夜飯,熱鬧的氛圍瞬間沖淡了農莊的冷清。傅思檸一邊領著艾倫往菜地走,一邊忍不住念叨:“還是桉染不守信用,當初是他非要弄這個農莊,結果現在出差一走就是幾個月,把這兒全扔給我了。你看杭州那邊,他早就跟同事吃完年夜飯了,這會估計都凌晨四五點,早就睡熟了。”
傅思檸趕緊給他們煮牛奶,她笑著說這都是剛剛從畜牧區奶牛那擠出來的。傅思檸說咱們大人小孩也不老少呢!過年做十幾二十個菜給你們吃。艾倫艾帆哥哥嫂子你們都換衣裳,上地里來。
嫂子文嘉望著窗外漫天飄落的大雪,忍不住感慨:“今年可真稀奇,往年舊金山哪下過這么大的雪!這大雪天里長的白菜、白蘿卜,吃著肯定甜嫩。”
傅思檸正揉著面,聞言笑著擺手:“過年可不能吃蘿卜,老話說‘過年吃蘿卜,越吃越蘿卜’,聽著就像要走霉運,咱可不能犯這忌諱。”她指了指廚房案板,“我早熬上甜湯了,還和了不少面,包了好些印著‘吉祥如意’的水餃,等會兒煮好先讓孩子們嘗鮮。”
“你這不僅菜做得好,順口溜說得也地道!”文嘉忍不住夸贊。傅思檸聽了笑出聲,擦了擦手上的面粉:“還有句話你沒聽過——‘出國一留子,回來一廚子’。我在這兒待了十五年,廚藝是練出來了,這隨口說的話,也跟著練得順溜了。”
眾人一起在菜地里忙活,不一會兒就摘了滿滿幾籃子菜。傅思陽蹲在水邊洗菜,剛把手伸進水里就忍不住縮了縮:“這水也太冰了,凍得手發麻。”這是他第一次在舊金山過新年,語氣里帶著點新鮮,又有點遺憾,“本來還想著把媽接過來一起過年,誰知道趕上這百年一遇的大雪,飛機都停飛了。”
“可不是嘛,”嫂子文嘉也湊過來念叨,“我以前總聽人說舊金山氣候好,怎么這冬天也這么冷?”
傅思檸正收拾著剛摘的青菜,聞言接話:“這都是趕上了,今年特殊,往年舊金山的冬天根本不冷,連厚外套都穿不上。”她想起院子里的葡萄架,又嘆了口氣,“就今年這大雪,把我家那葡萄架都壓塌了。”
提到母親,她語氣軟了些:“我之前給媽打電話,桉染在杭州忙著案子,也沒法回BJ陪她過年,最后還是她跟咱舅舅一起過的年。不過你們放心,我已經給媽辦了投資簽,等批下來,她就能過來和咱們一起住了。”
說著,她看向傅思陽和文嘉,眼神里帶著托付:“咱媽是英語教授,過來應該能很快適應。到時候讓她跟哥你們住一塊兒,你們可得多費心照顧著點。”
廚房里的煙火氣從午后一直飄到傍晚,傅思檸圍著圍裙忙前忙后,最后端上桌時,滿滿當當擺了十九道特色中餐,一眼望去格外熱鬧。
桌上既有地道的BJ味兒——裹著甜面醬、蘸著蔥絲的北京烤鴨,鴨皮脆得咬著響;還有焦香的炙子烤肉、湯汁濃郁的炸醬面,每一口都是老BJ的念想。考慮到嫂子文嘉是延安人,她特意做了陜北特色的油潑面,紅亮的辣椒油澆在面上,香氣直往鼻子里鉆;還有軟糯的黃米涼糕,裹著豆沙,甜而不膩。
另一邊則擺著艾倫和艾帆祖籍的粵菜,清蒸石斑魚鮮得能嘗出海水的清甜,脆皮燒鵝外皮酥脆、肉質嫩滑,連配的酸梅醬都是她按粵式方子自己熬的;還有一碗盅仔飯,米飯吸滿了肉汁,挖開底下還藏著噴香的臘味。
眾人看著這一桌子菜,既有北方的豪邁實在,又有南方的精致鮮甜,文嘉笑著打趣:“這哪是年夜飯,簡直是中餐的‘滿漢全席’,連咱們各自的家鄉味都照顧到了!”傅思檸擦了擦汗,笑著擺手:“就是想著大家難得聚齊,得讓每個人都吃著順口,這年才過得踏實。”
飯桌上正熱乎著,傅思檸端來一碟肥美的醬油蟹,笑著拿起一只剝起來:“夢婷、嫂子,你們嘗嘗這個,我特意挑的肥蟹,鮮得很!”說著就把剝好的蟹肉分別遞到兩人碗里,又挨個給四個孩子各剝了一只,“孩子們也嘗嘗,慢點吃別扎著嘴。”
眾人剛咬下一口,就被蟹的鮮味兒引得點頭,文嘉卻輕輕把碗往旁邊推了推,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思檸,這蟹我可吃不了——剛查出來又懷了,醫生說孕期不能吃這個。”
傅思檸手里的動作猛地一頓,隨即眼睛亮起來,語氣里滿是驚喜:“真的?又要添寶寶啦!”可高興勁兒沒一會兒,眉頭就輕輕皺了起來,“可你帶著傅宥年和傅之言這對龍鳳胎,本來就夠累的了,再懷一個,身子哪吃得消啊?”
她悄悄往傅思陽那邊看了一眼,聲音放低了些:“再說哥嫂你們現在經濟也不算寬裕,馬上還要接咱媽過來,這又添個孩子,花錢的地方就更多了……”
話沒說完,傅思檸想起自己懷孕時的光景,語氣又軟了下來:“我當初生林林,大出血進了ICU,后來懷田田,整整臥床十個月,那罪受得,現在想起來都后怕。之前還有朋友勸我再生一個,嚇得我連著幾晚都做噩夢。”
她握著文嘉的手,臉上又露出真心的笑:“不過你能懷上,我是真高興,以后家里又多了個小侄子或小侄女!你這孕期想吃什么別客氣,跟我說,我天天給你做,保準讓你吃得舒坦又有營養。”
夢婷嚼著蟹肉,眼睛彎成月牙,笑著打趣:“嫂子你放心,思檸姐最會照顧人了!我當初從懷孕到生,她可是鞍前馬后跟著忙,你這胎有她在,準能給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艾倫坐在旁邊,伸手輕輕摸了摸夢婷的頭,語氣帶著點無奈又寵溺:“人家思檸那是疼你、寵你,哪能用‘鞍前馬后’這么說,聽著倒像把人當使喚丫頭了。”
這話一出口,文嘉先忍不住笑出了聲,飯桌上的氣氛更熱絡了。傅思檸也笑,夾起一只個頭格外大的蟹放進夢婷碗里,假裝嗔怪:“你這丫頭,陽澄湖大閘蟹都堵不住你的嘴!早知道你這么說,你懷二胎我保證不伺候了——當初我好心好意,今天給你煲湯補身子,明天給你燉雞補營養,怎么到你這兒就成‘蠢笨’的鞍前馬后了?”
夢婷一聽傅思檸說“不伺候”,嘴里的蟹肉還沒咽干凈,就立刻放下筷子,故意皺著眉露出委屈模樣,語氣帶著點撒嬌的“破防”:“那可不行!必須得伺候,我太喜歡你做的那幾樣小腌菜了——尤其是這個腌酸菜,賊拉開胃好吃!你干脆每樣都多腌些,我們吃完了好帶回去,省得回頭想這口想得慌。”
艾帆在一旁連忙點頭附和,順著夢婷的話幫腔:“就是啊思檸姐,你腌的菜比外面買的還香,我也想帶點回去配粥吃。”文嘉也笑著點頭,眼里滿是期待:“我也想要,早上配饅頭正好。”
傅思檸看著三人期待的模樣,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行行行,都給你們帶,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說著指了指窗外,“邊上就有個球場,你們吃完了去運動運動,消化消化食,這兒不用你們管,我繼續當我的廚娘就行。”
夢婷立刻舉手:“我留下來給你打下手!”傅思檸卻笑著擺手,假裝嫌棄:“可別了,你過來不是打下手,是添亂,乖乖去玩你的吧。”
夜色漸深,飯桌上的熱鬧勁兒還沒散,夢婷就和文嘉一起收拾起碗筷,瓷碗碰撞的聲音清脆又溫馨。另一邊的男人們也沒閑著,圍在小桌旁分工明確,有摘白菜葉的、去蓮藕泥的,還有擇豆角、剪辣椒蒂、刮生姜皮的,手上忙著,嘴里還聊著球賽,倒也其樂融融。
廚房里頭,傅思檸正“埋頭苦干”,案板上擺著好幾口玻璃罐,她一邊往罐里碼著腌菜,一邊調整著調料比例,動作麻利得像在“瘋狂趕工”。文嘉端著洗好的碗路過,瞥見這場景,忍不住笑著朝夢婷打趣,語氣里帶著點調侃的“嫉妒”:“你看思檸,對你這個表小姑子真是寵到心尖上了,這腌咸菜的架勢,怕是把家里存貨都要給你備上。”
夢婷手里擦碗的動作頓了頓,眼底泛起一絲暖意,輕聲說:“她是心疼我爸媽走得早,在這兒沒個至親。對我來說,她和我表哥,早就跟親哥親姐一樣,是我在這兒最親的娘家人了。”
傅思檸端著滿滿一大盆新鮮白菜走進廚房,水流聲嘩嘩響起,她一片一片仔細沖洗著菜葉,連縫隙里的泥土都沒放過。洗好的白菜瀝干水,她又把空置的酸菜缸里外擦得锃亮,接著抓了把大粒鹽均勻撒在缸底。
她拿起一棵白菜從中間劈開,整整齊齊碼進缸里,碼完一層就撒上一層鹽,動作有條不紊。等所有白菜都碼好,她搬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在最上面,拍了拍缸沿說:“這菜今天可腌不好,得讓石頭壓一晚上,把白菜里的水都逼出來。”
“明天再往缸里加沒過白菜的涼水,慢慢發酵一個多月才能吃。”她笑著看向眾人,眼里帶著盤算,“我都算好時間了,等酸菜腌好,到時候每家分一桶,保準讓你們都吃夠這口酸勁兒。”
剛把腌酸菜的缸收拾妥當,傅思檸轉身又端過一大盆擇好的豆角。她先把豆角放進水里反復淘洗,撈出來控著水,又找了口干凈的玻璃罐,用開水燙過晾干。
等豆角瀝干水分,她抓起一把就往罐里塞,碼得緊實又整齊。接著往罐里倒涼白開,沒過豆角后,又加了兩勺鹽、幾顆花椒和兩段干辣椒提味,蓋緊蓋子前還特意撇了撇表面的浮沫。
她擦了擦手,對著湊過來看的夢婷說:“這酸豆角比酸菜快,密封好放陰涼處,十來天就能吃,到時候配粥、炒肉末都香。”
剛封好酸豆角的罐子,傅思檸的手沒停,轉眼又端來洗好的蓮藕和洋生姜。她先把蓮藕切成均勻的薄片,放進清水里泡著去淀粉,又把洋生姜刮凈皮、切成厚片,旁邊還擺著切好的黃瓜塊,五顏六色碼在盤子里格外鮮亮。
她取來兩個無油的壇子,先往壇底撒上鹽、八角和香葉,接著一層蓮藕片、一層洋生姜片、一層黃瓜塊交替碼進去,每碼一層就淋點涼白開,確保食材都能浸到湯汁。最后再撒上一把冰糖提鮮,蓋緊壇蓋時還特意往壇沿加了水密封。
“這蓮藕片脆爽,洋生姜嚼著帶勁,配著黃瓜解膩,”傅思檸擦了擦壇沿的水,笑著說,“這個不用等太久,五六天就能吃,到時候開壇準保酸香撲鼻。”
封好腌菜壇子,傅思檸剛把廚房臺面擦干凈,嫂子就端著兩碗晾好的菊花茶走過來,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歇會兒吧,忙一下午了。”兩人坐在廚房的小方凳上,暖黃的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
傅思檸捧著杯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愁容慢慢漫上臉:“嫂子,我跟桉染這一年,真是聚少離多。要么我出差大半個月,要么他去外地項目待幾個月,光為這事兒就吵了好幾回。現在連打電話都沒話說了,明明倆人心氣兒都高,把事業看得比啥都重,可轉頭又都怨陪伴太少。我甚至想過少接些項目,可你知道,事業于我就像命一樣。”
嫂子嘆了口氣,聲音放得更柔:“思檸,我不是要潑你冷水,只是作為過來人得提醒你,婚姻里有時候總得有個人多讓一步。你忘了?桉染當初為了你,放棄BJ的根基陪你定居舊金山,他后來想回BJ,為了你也沒提。最后連他爸媽走的時候,他都因為趕項目沒趕上好好陪伴……他跟我們不一樣,你有我、哥還有咱媽,可他在這邊,真心實意能依靠的,就只有你和孩子啊。我不是讓你辭職,就是想讓你多勻點時間給他,別等真錯過了才后悔。”
傅思檸垂著眼,睫毛輕輕顫了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我知道了嫂子……以后我盡量不把自己繃那么緊,多抽點時間陪他和孩子,我努力試試。”
After the Spring Festival, Fu Sining went to find Will, the American head of the project department, and said in English:“I want to fully hand over the design of the 'Florence Spring' series I'm in charge of to Cindy and Ai Fan, and promote Ai Fan.“
(年后,傅思檸找到項目部負責人、美國人威爾,用英文說道:“我想把我手上‘佛羅倫薩的春’系列的設計工作全權交給辛迪和艾帆,并給艾帆升職。”)
Will questioned their abilities and said in English:“You are our ace designer. We don't feel at ease with other mature designers. Isn't it a bit risky to hand this over to them?“
(威爾對他們的能力提出質疑,用英文說道:“你是我們的王牌設計師。對于其他成熟設計師,我們都不太放心。把這個交給他們,會不會有點冒險?”)
Fu Sining said in English:“They were trained by me personally. I will provide support from the background, just like Bao Wei trained me back then. Moreover, Bao Wei is growing bigger and bigger, and the Los Angeles branch will also start operating soon, which needs excellent designers to go there.“
(傅思檸用英文說道:“他們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我會在后方提供支持,就像當年寶唯培養我一樣。而且寶唯的規模越來越大了,洛杉磯的分部也即將開始運營,需要優秀的設計師過去。”)
Will said:“I respect your idea. Let's wait and see.“
(威爾說:“我尊重你的想法,我們拭目以待。”)
Fu Sining stretched out her hand to shake hands and said:“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trust.“
(傅思檸伸出手握手,說道:“十分感謝您的信任。”)
傅思檸立刻召集負責“佛羅倫薩的春”系列的團隊緊急開會,一進會議室便直奔主題:“這次系列微電影的拍攝,技巧和情感必須兼顧。我們要借意大利佛羅倫薩‘花城’的噱頭,把這座城市的風貌和我們的婚紗深度結合起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繼續補充:“另外,不同風格的婚紗最好都能覆蓋到。我的建議是,艾帆、辛迪,你們倆可以主動對接一些大牌旅拍公司,借助他們的經驗和資源把這次拍攝做好。”
傅思檸拎著從書店給孩子買的幾本書剛進門,就看見嫂子坐在客廳沙發上,顯然等候多時。她放下書走過去,笑著剛要開口,嫂子先起身說:“思檸,我有點心里話想跟你聊聊——桉染這次出差,下周能回來吧?”
傅思檸點頭應著“下周就回”,轉身從冰箱里拿了盤洗好的水果遞過去。沒等她坐下,嫂子又輕聲說:“我想帶孩子回國了。”
這話讓傅思檸瞬間愣住,滿臉不解地追問:“這是為什么呀?”
“一來是實在想家,”嫂子接過水果盤,指尖輕輕捏著叉子,語氣里滿是無奈,“我們一家四口在這兒都沒適應,再說你哥的工資,大半都折在房子房貸里,剩下的剛夠咱們日常吃喝,根本余不下錢。你說這日子,過得太緊繃了。”
傅思檸坐在她身邊,沉吟片刻后開口:“嫂子,客觀說你講的這些確實有道理——之前我不支持你生第三個孩子,也是顧慮到經濟壓力。但你別急,只要咱們穩定發展,不怕存不下錢,夠養家、夠孩子上學就好。我跟桉染前幾年也一樣,工資月月光,現在站穩腳跟不也過來了?”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而且美國這邊的教育、資源還是很前沿的,國內HD區多少家長擠破頭想把孩子送出國。咱們的孩子現在就有這個優勢,為什么要輕易放棄呢?國內外教育差距確實大,我一直想的是,讓林林和田田多看看世界各處的風景,將來想在哪生活、發展,都能自己選。再說我哥在建筑設計院的工作多好,你們的日子明明在一天天變好啊。”
嫂子聽著,眼眶微微發紅:“可我不一樣啊,我在這兒沒有工作。在國內我好歹是大學美術老師,來了這邊,學歷、資歷都不被認可,天天在家圍著孩子轉,心里空得慌。”
傅思檸握著嫂子的手,語氣堅定:“這事你別愁。我之前在就讀的設計院留校任過教,雖然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具體政策不太清楚,但我回頭大不了飛一趟母校,問問老師、找找資源,肯定能幫你想想辦法。咱們孩子現在的起點,已經是很多孩子夠不到的終點了,千萬別輕易放棄這份機會。”
傅思檸拎著一款剛出的限量版包包,登上了飛往普羅維登斯的飛機。她指尖反復摩挲著包身,心里盤算著:希望這款禮物能成為“敲門磚”,幫嫂子謀一份工作。
飛機一落地,她沒做任何停留,直接趕往母校,找到了如今留校任教的華人師姐。見面寒暄幾句后,傅思檸便坦誠地說明了來意——想幫嫂子解決在美工作的問題,還特意問道:“我聽人說,好像考個什么證書就能進這邊的學校任教,師姐您知道是哪類證書嗎?”
師姐聞言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眼神若有若無地掃過傅思檸手里的限量包。傅思檸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把包包遞了過去。收了禮物,師姐才開口,詳細告訴了她所需證書的類別和報考渠道。
“嫂子在國內本就是頂尖的大學美術老師,專業能力肯定沒問題,”傅思檸趁熱打鐵,語氣懇切,“師姐您人脈廣,能不能再幫幫忙找找關系?只要能辦成,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我一定盡力滿足。”
師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資源我倒是有不少,我父親就在舊金山經營一所中學。幫你嫂子辦入職的事,我能搭把手,但這事兒要成,還需要你多顯點‘誠意’。”
傅思檸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但一想到嫂子的處境,還是咬牙說道:“只要能把事辦成,師姐您盡管提要求,我絕對不賴賬!您先跟我說,大概需要多少?”
師姐放下茶杯,輕描淡寫地說:“聽說洛杉磯有家工廠生產的課桌椅質量挺不錯的。”
傅思檸瞬間明白了——師姐這是暗示要傅家給學校捐贈課桌椅。她當即點頭,語氣干脆:“沒問題!我嫂子入職的那天,就是這批課桌椅送進學校的日子。真是太謝謝您了,師姐!”
傅思檸從普羅維登斯飛回舊金山,來回折騰了好幾天。得知媽媽已經到了哥哥家,她沒歇腳,直接趕過去探望。
一進門,傅媽媽就拉著她嘆氣:“你哥和你嫂子這陣子老吵架,家里天天雞飛狗跳的。”傅思檸遞過一杯水,安撫道:“媽,嫂子是因為沒工作心里悶,我這次去普羅維登斯,就是專程幫她辦工作的——事兒已經辦妥了。”
她頓了頓,又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上次嫂子還我那九十萬,是給爸看病的錢。我取了一半,那是我該出的部分,剩下的您拿著,回頭代表我還給嫂子。幫她辦工作這事兒,我前后砸進去快兩萬美金,總算辦好了,這錢我自己貼了,不用他們還。媽,嫂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您別跟她置氣。”
剛說完要走,門外就傳來哥哥嫂子爭吵的聲音,嫂子的話清晰地飄進來:“你那個妹妹根本不可能真給我找工作!她一會兒折騰農場,一會兒在洛杉磯買房子,日子過得那么好,怎么沒見給你這個哥哥一點好處?”
這話像根刺扎進傅思檸心里,她腦瓜子嗡嗡響,滿心失望。她猛地從媽媽手里奪過銀行卡,塞到哥哥手里,聲音帶著怒氣:“舊金山維頓中學,美術老師兼美術組教學主任,下周就能入職!為了這事,我請人吃飯、買禮物、捐課桌椅,前前后后花了兩萬美金——你們要是覺得該還,就把錢給我;要是覺得不該,就當我花錢買個教訓!”
她眼神掃過哥哥,語氣更沉:“給爸治病的錢,我還你們一半,我不占這個小便宜。這幾年你們折騰家里多少錢,自己心里沒數嗎?老家爸媽原本要留給我的房子,被你們賠進去了;媽在BJ養老的房子,也被你們賠了!我得多好的脾氣,才能一次次幫你們?”
嫂子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羞愧得說不出話。傅思檸看著她,聲音里滿是疲憊:“我想著為了你們的孩子,苦口婆心勸你們留下,結果我倒成了笑話。話我撂在這:嫌我幫得不徹底,那就別接受我的幫助!這兩萬美金,我就當打水漂了,省得在這兒討人嫌!”
說完,傅思檸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傅媽媽想拉都沒拉住。看著她的背影,傅媽媽急得哭了出來,對著兒子兒媳喊道:“文嘉!你們到底想干什么呀?”
傅思檸回家補了會兒覺,醒來下樓時,發現媽媽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見她下來,傅媽媽連忙起身,語氣帶著辯解:“嘉嘉她平時不是這樣的,這陣子經濟緊張,又趕上孕反難受,才說話沒過腦子。”
傅思檸倒了杯溫水,喝了一口才開口,聲音里帶著委屈:“媽,姑嫂情分先不說,自從咱們來美國,我對嫂子還不夠好嗎?她懷這胎,我比自己懷孕都上心,天天燉了魚湯雞湯往她家送,還專程飛一趟普羅維登斯幫她辦工作——我哪點沒做到位?”
傅媽媽嘆了口氣,話鋒一轉:“還不是沒錢鬧的……你看,能不能把給我辦簽證的錢,還他們一半?”
這話讓傅思檸瞬間愣住,滿眼不敢置信:“這錢怎么輪得到我出?您來美國后,吃住都在哥哥家,還幫他們帶孩子;我們家孩子,到現在都是請保姆照顧的啊!再說了,是他們把您BJ養老的房子折騰沒了,又不是我——我難道是開慈善機構的嗎?”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微微發顫:“之前我爸走了,我想接您來跟我住,幫我帶帶孩子,所有費用我一力承擔,可您說顧念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在BJ沒人管,不肯來。現在倒好,為了他們,您主動來了美國,可媽,您不能這么對我啊!”
“老家那套房子,是我買了給您和我爸住的,房產證上是我的名字,最后不也賣了幫他們抵債?我做到這份上夠仁慈了吧?桉染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個‘不’字。可媽媽,我不能一味地砸錢啊!得有是非,得有底線吧?”
傅思檸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我和桉染結婚這么多年,沒從您和我爸那得過一分錢經濟幫助,反而一直是我在貼補家里。這事兒我不跟您掰扯,明天桉染就出差回來了——誰給您出的主意,讓您來找我要這筆錢,您就讓他自己跟桉染開口。我沒法接受:您來美國是幫兒子帶孩子,結果要我來出簽證費,而我自己的孩子還得請保姆!”
傅思檸紅著眼眶,聲音也帶上了哽咽:“媽,您忘了當年的事嗎?當年我公公婆婆一心想來美國,就想幫我帶帶孩子、看看孫女,我那時候心疼八十萬的簽證費,沒讓他們辦。結果呢?他們為了來這兒陪我們幾天,選了便宜的航班,最后飛機失事了……人燒得連骨灰都沒剩下,我們只能從出事的山上捧點土帶回BJ。”
她抹了下眼角,語氣里滿是愧疚與無力:“這事到現在都是我和桉染心里的刺,一想起來就難受。您現在讓桉染給您出簽證費,您覺得合適嗎?要是我跟桉染說‘當年我舍不得給你爸媽花錢辦簽證,現在卻要給我媽出這筆錢’,您覺得這話我能說得出口嗎?我怎么對得起他,怎么對得起天上的公公婆婆啊?”
正聊著,玄關處傳來行李箱滾輪的聲音,顧桉染推門走了進來。傅思檸眼眶還紅著,一看見他,所有委屈都涌了上來,立刻快步上前抱住他,聲音帶著剛壓下去的哽咽:“桉染,你可算回來了,我好想你……怎么這次提前了?”
顧桉染輕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滿是溫柔:“想你,也想孩子了,就跟那邊協調著提前結束了行程。”他目光掃過客廳,看見傅媽媽,又笑著點頭:“媽也在啊。”
傅媽媽連忙起身,拉著顧桉染的胳膊打量:“桉染回來啦?怎么看著瘦了這么多,肯定是在外頭沒吃好。你歇著,我去樓下超市買點菜,晚上做你愛吃的,好好補補。”
傅思檸還憋著對媽媽的氣,沒等顧桉染開口,就脫口而出:“不需要,不用麻煩了。”
這話一出口,空氣瞬間靜了下來。顧桉染立刻察覺出氣氛不對——妻子眼眶泛紅,岳母臉上也有些尷尬,顯然剛才聊得并不愉快。他不動聲色地握了握傅思檸的手,轉頭對傅媽媽溫和地說:“媽,您一路過來也累了,先回房間歇會兒。我這趟飛回來也有點乏,想先補個覺,吃飯的事晚點再說就行。”
顧桉染只睡了幾個小時,便起身去學校接孩子們放學。傅思檸留在家里忙活晚飯,先把西紅柿切成小丁,雞蛋打散攪勻,熱油下鍋炒出一盤噴香的西紅柿炒雞蛋;接著燉上軟爛的蘿卜牛腩,快火炒了盤鮮辣的小炒肉,砂鍋里煨著濃白的排骨湯,平底鍋還滋滋煎著啤酒鴨,最后又炸了孩子們愛吃的可樂雞翅。海蒂在一旁幫忙收拾客廳、擦桌子,屋里滿是飯菜的香氣。
可傅思檸手上忙著,心里卻沒停——嫂子之前說的那些話總在耳邊打轉,句句都透著算計,想到這兒,她心里一陣發緊,連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直到門口傳來孩子們嘰嘰喳喳的笑聲,她抬頭一看,顧桉染牽著兩個孩子,三個身影蹦蹦噠噠地進了門,小女兒還舉著畫紙喊“媽媽看”,傅思檸這才拋開那些煩心事,臉上重新綻開了笑。
孩子們放下碗筷,抱著書包蹦蹦跳跳去書房寫作業后,傅思檸才坐在顧桉染身邊,把嫂子之前說的那些話一五一十講了出來,語氣里還帶著幾分委屈:“她那話里話外,都覺得我不肯幫襯,還嫌我沒老師的人脈……”
顧桉染聽完,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語氣平和:“別往心里去,能理解。你哥嫂現在日子緊,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心里著急難免會多想。而且她可能真不知道,你做設計的,確實沒接觸過學校那邊的人脈。”
他頓了頓,又提起傅媽媽:“媽也不容易,你爸走得早,她一個老太太,還要跨國來這邊生活,心里肯定也沒底。”
傅思檸剛想開口,就聽顧桉染繼續說:“明天你去銀行,把簽證的錢取一半,存進媽的卡里,就辦死期——這錢不是給你哥嫂的,是單獨給媽的,也算給她將來養老留個保障,畢竟她不是你哥一個人的媽。”
他看著傅思檸驚訝的表情,又笑了笑:“再說了,媽來了離咱們近,沒事能陪孩子玩玩,咱們以后要是出差,也不用操心孩子沒人照顧,這么算下來,咱們其實是穩賺不賠。”
“可這錢不少呢!”傅思檸皺了皺眉,“洛杉磯的房子要還貸,農場那邊也得投錢,咱們手里也緊巴巴的……”
顧桉染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帶著幾分篤定,聲音也提了提:“別擔心錢的事,我這邊剛收到消息,馬上要升高級合伙人了,年薪能到千萬級,以后家里的擔子能輕不少。”
傅思檸剛在工位上坐定,還沒來得及處理當天的設計稿,行政部的同事就敲門進來:“傅總監,杜總讓您現在去她辦公室一趟。”
她心里隱隱咯噔一下——這位空降的杜麗娜,昨天才正式到崗,對外頭銜是寶唯公司亞洲董事會代表,同時調任總部副總裁,一來就接管了核心業務線,行事風格透著股雷厲風行的強勢。
推開門,杜麗娜正靠在真皮座椅上翻文件,抬眼示意她坐,語氣沒半點寒暄:“思檸,今天找你,是通知你崗位調整的事。”
傅思檸剛坐穩的身子頓了頓,就聽對方繼續說:“公司接下來要重點開拓東南亞市場,需要專人聚焦業務推進。你是設計出身,專業能力很突出,不如就專心做設計,把精力放回創作上。”
話鋒一轉,杜麗娜的語氣冷了幾分:“至于設計總監的職位,瑣事多、需要協調的關系也雜,對你來說太消耗精力,沒必要再做了。我們已經找到了更合適的人選,下周就會到崗交接。”
傅思檸攥緊了手心,剛想開口爭取,就被杜麗娜打斷:“我知道你可能有想法,但這是公司的決定。作為下屬,你只需要服從調遣,明天會有人把正式的調令發給你。”
傅思檸攥著沒溫度的調令,幾乎是沖進了艾倫的辦公室,聲音里還帶著沒壓下去的火氣:“艾倫,你必須給我個說法!”
她撐著辦公桌,指尖都在發顫:“十三年了!公司剛創辦不到一年我就來了,這些年為公司培養了多少設計骨干,不說功勞也該有苦勞吧?那些年賣爆的產品,哪一個不是我帶隊啃下來的設計?現在說降職就降職,明著是讓我‘專心創作’,其實就是逼著我自己走!”
“那個新來的總監到底什么來頭?值得你們這么卸磨殺驢!”傅思檸的聲音拔高了幾分,眼里滿是不甘。
艾倫坐在對面,重重嘆了口氣,聲音放得很低:“思檸,別激動。對方是信藝布藝的千金——你也知道,我們接下來開拓東南亞市場,全靠和信藝的獨家合作,這步棋不能亂。”
他頓了頓,試圖緩和:“要不……你考慮下轉去洛杉磯分部?那邊也缺個設計總監,待遇和這邊一樣。”
“洛杉磯?”傅思檸像是聽到了笑話,眼淚沒忍住涌了上來,她趕緊別過臉悄悄抹去,語氣里滿是失望,“十三年了,你們就是這么對我的?當初我高高興興從普羅維登斯搬來舊金山,在這里買房扎根,就是因為公司給了我總部總監的位置!這是我奮斗了七八年才拿到的,現在你們說換就換,這位置我不稀罕了!”
她直起身,眼神漸漸堅定:“一會我就交辭職報告。你們帶著我設計的所有作品,繼續你們的輝煌吧,我不陪你們玩了。”
最后一句話,她咬得很輕,卻透著一股釋然:“是金子走到哪都發光,我和寶唯的緣分,到此為止了。”
傅思檸坐在空無一人的茶水間,指尖還帶著遞交辭職報告后的發麻感,她點開和顧桉染的聊天框,敲字的手都有些發顫:“桉染,我辭職了,寶唯這邊……我待不下去了。”
消息發出去沒幾秒,顧桉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沒多問前因后果,先放柔了語氣:“沒事了沒事了,辭職就辭職,咱們不委屈自己。”
等傅思檸帶著哭腔把前因后果說清楚,顧桉染的聲音更溫和了:“別難受了,正好明天開始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這些年你在公司連軸轉,早就該歇歇了。家里又不缺這份工作,你想歇多久就歇多久,后續想重新找,或者咱們自己做點設計相關的事,都隨你。”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晚上我早點回來,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咱們在家好好吃頓飯,什么都別想了。”
傅思檸推開家門時,暖黃的燈光正落在書桌前——林林握著鉛筆認真演算,田田則趴在旁邊勾描插畫,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瞬間撫平了她心頭殘留的煩悶。
“媽媽回來啦!”兩個孩子抬頭看見她,立刻放下筆撲過來。傅思檸笑著揉了揉他們的頭發,陪在桌邊逐份檢查作業,遇到錯題耐心講解,直到作業本上只剩整齊的對勾。
睡前,她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英文繪本,坐在床邊輕聲朗讀。讀到小狐貍冒險的段落,她故意捏著嗓子模仿狐貍媽媽的溫柔,又壓低聲音學森林里的風聲,林林和田田聽得眼睛發亮,時不時跟著念幾句英文短句,小臉上滿是投入。
故事讀完,看著孩子們抱著玩偶沉沉睡去,傅思檸輕輕帶上門。轉身時撞見保姆海蒂,她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海蒂,你看,現在不工作了,終于有更多時間陪孩子們了。”
她望向窗外的夜色,語氣里滿是安心:“以前總怕顧桉染出差時,我顧不上他們,現在好了,他去邁阿密也能放心,家里有我呢。”
舊金山的午后,陽光透過傅思檸公寓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暖不透她心頭的寒意。她剛將印有“寶唯婚紗設計總監”字樣的工牌放進抽屜深處,指尖還殘留著紙張邊緣的涼意——那封降職通知像一塊巨石,徹底壓垮了她在寶唯八年的堅守。
門鈴突兀響起時,傅思檸正對著未完成的婚紗手稿發呆。開門看到洛夢婷,她愣了愣,還是側身讓她進來:“夢婷?怎么突然過來了。”
洛夢婷手里攥著個帆布包,眼神躲閃,坐下后半天沒敢抬頭,直到傅思檸遞來一杯溫水,才小聲開口:“表嫂,對不起。”
傅思檸握著水杯的手一頓,心里隱隱有了預感:“是為我辭職的事?”
“嗯……”洛夢婷的聲音更低了,“我本來想找艾倫幫你說說情,可他……他也要離開寶唯了。”
“什么?”傅思檸猛地抬頭,眼里滿是詫異,“寶唯是他一手創立的,從工作室到現在的規模,他怎么會走?”
洛夢婷嘆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包帶:“他說現在的寶唯早就變了。之前空降的幾個領導,一門心思要做商業化,把定制婚紗的生產線改成批量代工,還說‘家文化’太矯情,留著沒用。”
她抬眼看向傅思檸,眼里帶著無奈:“艾倫當初辦寶唯,就是想讓每個新娘都能有件用心做的婚紗,像家人一樣對待客戶和設計師。可現在……他說這不是他想要的寶唯了,再待下去,就是背叛自己當初的初衷。”
傅思檸怔怔地看著窗舊金山的午后,陽光透過傅思檸公寓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暖不透她心頭的寒意。她剛將印有“寶唯婚紗設計總監”字樣的工牌放進抽屜深處,指尖還殘留著紙張邊緣的涼意——那封降職通知像一塊巨石,徹底壓垮了她在寶唯八年的堅守。
門鈴突兀響起時,傅思檸正對著未完成的婚紗手稿發呆。開門看到洛夢婷,她愣了愣,還是側身讓她進來:“夢婷?怎么突然過來了。”
洛夢婷手里攥著個帆布包,眼神躲閃,坐下后半天沒敢抬頭,直到傅思檸遞來一杯溫水,才小聲開口:“思檸姐,對不起。”
傅思檸握著水杯的手一頓,心里隱隱有了預感:“是為我辭職的事?”
“嗯……”洛夢婷的聲音更低了,“我本來想找艾倫幫你說說情,可他……他也要離開寶唯了。”
“什么?”傅思檸猛地抬頭,眼里滿是詫異,“寶唯是他一手創立的,從工作室到現在的規模,他怎么會走?”
洛夢婷嘆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包帶:“他說現在的寶唯早就變了。之前空降的幾個領導,一門心思要做商業化,把定制婚紗的生產線改成批量代工,還說‘家文化’太矯情,留著沒用。”
她抬眼看向傅思檸,眼里帶著無奈:“艾倫當初辦寶唯,就是想讓每個新娘都能有件用心做的婚紗,像家人一樣對待客戶和設計師。可現在……他說這不是他想要的寶唯了,再待下去,就是背叛自己當初的初衷。”
傅思檸怔怔地看著窗外,舊金山的天際線清晰可見,可她忽然覺得,自己熟悉的那個寶唯,連同她十三年年的熱愛,都在這場商業化的浪潮里,碎得徹底。
話音剛落,玄關處就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顧桉染推門進來,身后還跟著一身休閑裝的艾倫。傅思檸抬頭看過去,先前壓在心頭的那點委屈,在看到艾倫眼底的歉意時,倒先散了大半。
“思檸,抱歉,沒能護住你在寶唯的位置。”艾倫率先開口,語氣里滿是愧疚。
傅思檸搖搖頭,順手將桌上的手稿攏了攏:“算了,也不全是你的錯。兩個孩子都在黏人的年紀,我在家多陪陪他們,倒也不算壞事。”她頓了頓,看向艾倫,“你呢?離開寶唯后,打算往哪走?”
“想重新開家婚紗公司。”艾倫坐在沙發上,指尖敲了敲膝蓋,眼神倒比在寶唯時亮了些,“還是想做自己認定的事。”
傅思檸挑了挑眉,語氣里帶了點打趣:“這是打算棄車保帥,丟下原來的攤子重新開始?”
“不是棄車,是想撿回初心。”艾倫坐直了些,語氣認真,“之前在寶唯,很多設計要為成本和銷量妥協,連面料安全都要讓步。這次重新來,只想做真正安全、又能讓新娘們喜歡的婚紗。”
傅思檸沉默了幾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稿邊緣,終究還是開了口:“艾倫,有件事可能會讓你為難……但我還是想問,能不能幫我把之前設計的婚紗原稿和版權拿回來?要是不行,我個人買斷也可以。”
艾倫的臉色沉了沉,搖了搖頭:“難。寶唯現在的核心產品,十有八九都是你的設計,那些人把這些當成搖錢樹,根本不可能放手。”
這話像塊石頭,輕輕砸在傅思檸心上。她看著桌上畫滿蕾絲紋樣的手稿,那是她熬了無數個夜晚的心血,如今卻成了拿不回來的牽掛。
舊金山農場的風還帶著年后的清冽,卻裹著濕潤的草木香,漫過院子里剛冒芽的草坪。傅思檸坐在露臺藤椅上,看著林林和田田追著海蒂手里的風箏跑,孩子們的笑聲撞在遠處的橡樹上,又輕輕彈回來,可她眼底的輕愁沒散多少——手里摩挲的那本空白設計本,還留著沒來得及畫完的婚紗裙擺線條。
身后傳來車輪碾過碎石路的聲響時,傅思檸還以為是園丁。直到熟悉的氣息從背后攏過來,帶著點旅途的薄涼,卻穩穩扣住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頭。顧桉染的風衣還沾著機場的寒氣,眼底是沒藏好的疲憊,可看見她的瞬間,眉頭先松了:“怎么坐這兒吹風?手都涼了。”
他把帶來的熱可可遞到她手里,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孩子和海蒂,聲音放得柔:“海蒂說你這幾天總盯著設計本發呆。”傅思檸捏著溫熱的杯子,鼻尖忽然有點酸,話到嘴邊卻成了輕嗔:“不是說要再留兩天處理收尾工作?”
“再收尾,也沒我太太重要。”顧桉染蹲下來,指尖蹭過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婚紗沒了可以再畫,心血沒丟——你還有我,有孩子,還有想跟你一起重新開始的人。”他抬頭望向遠處的天際線,陽光正穿過云層灑下來,“等你想回去了,我們就一起找艾帆和辛迪;要是想在這兒多待陣子,我就把工作室搬來,陪你看日出畫設計圖,好不好?”
林林這時舉著風箏跑過來,一頭撞進顧桉染懷里:“爸爸!你終于來啦!海蒂說農場的草莓快熟了,我們明天一起去摘好不好?”顧桉染笑著把孩子抱起來,又伸手牽過傅思檸,眼底滿是暖意:“好啊,明天摘完草莓,爸爸陪你和媽媽一起畫新裙子。”
傅思檸看著父子倆的笑,再低頭看看手里冒著熱氣的可可,忽然覺得心里那塊發緊的地方,慢慢松了——原來只要身邊有在乎的人,就算丟了過去的設計稿,也能重新畫出更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