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原本都是在客廳說話閑聊的，因為徐宸回來，又都坐回到餐廳陪著他吃飯。

他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任由大家的目光來回打量他。

周媽心疼的摸了摸他臉上的疤痕：“怎么弄的？”

徐宸嘴里塞滿了食物，等咽下去才道：“上次在動物保護基地，被新收養的小豹子抓傷的，幸虧我反應及時，沒讓它抓到眼睛。”

羅倩茹見他方才吞咽的動作有些不適，急忙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邊，她身邊的男人沒留意，倒是一直沉默著不出聲的周青牙多看了她一眼。

周飛笙讓妻子把孩子哄道樓上去睡，轉而跟徐宸敘舊：“你這次回來時路過，還是回家？”

徐宸實在是餓壞了，但又不好不答他，干脆放了筷子：“我凌晨就走。”

眾人吃驚，周媽拉住他的手，眼里滿是不舍和心疼：“這不是才回來嗎？怎么又要走，就不能多待幾天嗎？”

徐宸把手邊的水一飲而盡，笑容可掬：“我也舍不得干媽，可這次回來其實就是轉機而已，對了，我順便給你們帶了點禮物，上次跟青牙聯系，聽說飛笙哥結婚我都沒得空恭喜他。”

他挑了挑眉：“恭喜啊。”

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周飛笙有意逗他：“紅包呢？”

徐宸倒是認真了：“都在箱子里呢，回頭你們自己分一下吧。”

他一直沒把眼神轉到羅倩茹和她身邊的男人身上去，好似兩人不存在一般。

羅倩茹心里泛酸，有些委屈和不甘：“徐公子日子過得倒是逍遙，怎么現在偏偏就跟青牙聯系了。怎么，看不上我們這些俗朋友了？”

這話說得連她身邊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羅倩茹直勾勾的看著他。

徐宸低頭笑了一聲：“羅家大小姐脾氣還是這么火爆，我這不是怕您生氣，不敢打擾您嗎？”

話說得客套，卻是萬分疏離。

徐宸狀似不查，又熱情的指了指她身邊的男人：“這位是？”

“我叫吳玱遠，倩茹的未婚夫。”男人主動介紹道。

徐宸只是淡漠得回了一句“你好”，便把目光轉回到周媽身上。

他跟個小孩子一樣的撒嬌：“干媽，能不能再給我做點好吃的，讓我帶在路上吃，那些快餐盒飛機餐我真是快吃吐了，這頓飽飯之前，我都快兩天沒見著好的呢。”

周媽心痛的要死，緊張摸了摸他的肩胛骨：“你這孩子，瘦得只剩下骨頭了。”

徐宸笑了一下，似乎不在意那些皮肉之苦：“飛笙哥，給我借你一身衣服，我去洗個澡，在車上顛簸了好幾天，味道有點重。”

周飛笙起身去給他找衣服，徐宸轉而又使喚周青牙：“牙妹，借一下你的浴室，你們家，我最熟悉你的房間了，我能有安全感的泡個澡。”

周媽把他當兒子養，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見著周青牙沒點頭，伸手推了她一下：“還不去給徐宸放洗澡水。”

徐宸使喚完了周家一大家子，滿意的又重新拿起筷子進食，全當旁邊兩人如同空氣一般。

羅倩茹沉著一張臉，吳玱遠是個聰明人，想起方才兩人之間的波濤洶涌，怕是有話要說，他識趣的起身，留空間給他們。

終是羅倩茹沒沉住氣，她帶著點質問的情緒：“你這幾年去哪里了？為什么從來不聯系我。”

徐宸應付道：“現在挺好的，不用擔心過去的事情。”

他擺明了不想和她說話，羅倩茹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不是怪我那天在咖啡店沒有下車見你。”

徐宸拿著筷子的手稍微停了一下，眼中的愕然很快被掩飾下來：“記不清了，你說什么事情？”

羅倩茹憤怒起身，椅子在地上發出滑動的刺耳聲，連廚房的周媽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徐宸依然自顧自己的在吃四喜丸子。

“給你泡了一杯茶。”

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書的周青牙對著剛從浴室出來的徐宸言道。

他身上還有未擦干的水汽，徐宸貪涼，只圍了一條浴巾就出來了。周青牙也沒覺得有什么，她早已不是當年看見別人裸這個胸膛就害羞的小丫頭了。

“謝謝。”

徐宸喝了一口：“好茶。”

“正好給你解油膩，國外喝不到吧？”周青牙收了書。

徐宸在她身邊坐下：“是啊，我都忘記上一次喝到這樣的熱茶是什么時候了，天天在野外和盜獵者之間追逐。像你這樣平淡的生活，我倒是再也過不了了。”

徐宸高中畢業以后去了北京念書，大一下學期不知道怎樣的機緣巧合接觸了國家動物保護組織，他一人孤獨而堅持的踏上了這條漫長的路途。

周青牙摸了摸他背上和胸前的疤痕，它們就像勛章一樣見證著他這些年生活的痕跡。

“你有想過放棄嗎？”

她看著他的眼睛，仿佛想要探究出一個值不值得的答案。

徐宸把周飛笙備的衣服換上，頗有感慨：“你知道我大一年那年怎么活著的，如今這樣，算是重生了。”

他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水，頭發短到幾乎能看見頭皮，其實已經干了，但他還是習慣的再擦一遍：“與其像當初一樣墮落，不如像現在一樣，就算有一天我死在了這條路上，至少我還是算是不白來一場。”

周青牙收了那點賭一賭的心思，用別人的答案來決定自己的選擇，真是最荒唐的笑話了。

徐宸就這那杯茶的功夫，一邊跟她說話：“我這次回來，是因為半個月前我最好的朋友在一次行動中死了，他就死在我面前，就你和我的距離。”

他還很形象貼心的比喻給她聽：“他的血濺到我臉上，模糊了我的視線，我還來不及擦干防護鏡，他就斷了氣，我當時就想，如果我就這么死了，會不會有什么遺憾？”

他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我認真的想了一晚上，不行，我還是得回來一趟，死之前得吃到干媽做的四喜丸子，我才能心甘情愿的死。”

周青牙提醒道：“你跟倩茹聊過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