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母親交代過，少爺還請不要難為我。”

安陽看著這張平淡無奇的臉，第一次生出怒氣，他被這樣嚴密的監視快要折磨到神經衰弱了。

他把空杯子還給她：“滿意了？”

女人也不覺得難堪：“您先洗漱，我下去準備早餐。”

關門聲音一響起，安陽立刻沖到衛生間把藥片干嘔了出來，往臉上澆了一把涼水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羅倩茹回來的時候，公司已經基本掌握在周飛笙手里，當年打算看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如何敗光老羅公司的股東，幾乎全部被他清理干凈了。

他行事雷厲風行，素日里也不大愛笑，公司的人都有些憷他，眼下正在開部門會議，見他接了一個電話，語氣溫和得跟售后部的客服似的，眾人心里一驚，也不知電話那頭是那位得道高人，能降得住這位閻羅王。

周青牙去了江城上大學，眼看著就要畢業了，為了論文和實驗結果，天天忙得跟個陀螺一樣。

知道羅倩茹回國，她在電話那頭哀嚎：“倩倩，能不能解救一下我這水深火熱的窮苦人民。”

羅倩茹在機場笑得開懷，一掃之前在飛機上的疲憊：“知道你辛苦了，我給最可愛的小公主帶了禮物，怎么樣？心動嗎？”

周青牙趴在床上，翻滾了一圈，又換了一個姿勢趴著。

“比起禮物，我更想見你，你個死丫頭，心真狠，四年都不回來。”

羅倩茹有些百無聊賴的踢了踢自己的行李箱，好聲好氣的哄著她：“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小公主，別生氣了，你想見我，以后隨時都可以。

周青牙哼哼一聲，沒理她。

羅倩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你跟戚云祳怎么樣了？”

羅倩茹電話才收線，一輛黑色的路虎就停在了她面前，男子把副駕駛的西裝外套隨手丟到后座，這才下車，替她打開副駕駛的門。

“不好意思，今早出門的時候有些著急，歡迎你回來。”

她揚起嘴角露出笑意，似乎并不介意，輕聲道：“謝謝飛笙哥哥。”

周飛笙拿起她路邊的行李箱，打開后備箱，羅倩茹通過后視鏡注視著他的動作。

四年前，他進入老羅的公司，兩人聯系逐漸頻繁，甚至最多的時候，兩人能打上幾個小時的越洋電話，或者一天里面不斷的發郵件，她的室友有時候還誤以為的開玩笑，這簡直不是合作伙伴，是熱戀的男朋友。

一開始羅倩茹還解釋，后來隨著次數的變多，她干脆默認，省得和旁人多費口舌。

周飛笙工作認真，很多細節都不會像旁人一般一筆帶過，擔心她以后回國，和客戶接觸不熟悉，他每一次都將客戶資料事無巨細的整理給她，漸漸的，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動了私心。

車子駛出機場：“晚上回家吃飯吧，媽在家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和可樂雞翅。”

羅倩茹和周青牙情同姐妹，他自然也把羅倩茹當成家里的一份子。

羅倩茹側目打量了一下他，四年沒見，他變得更成熟了，從前在家還穿著運動便服，如今，整套的西裝往身上套著顯得格外疏離。

她拒絕道：“不了，我定了酒店，后天要去工地看一下工程進度，就不去打擾周媽了。你送我回酒店吧，正好和你談談公司的事情。”

作為朋友，周飛笙尊重她，作為上司，他也沒理由拒絕她，可若是作為妹妹，他也沒理由答應她，周飛笙把車停在一旁：“倩茹。”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見，從前總是在電話里聽他談公事，羅倩茹都沒有注意到，他叫她名字的時候，原來那么讓人心慌意亂。

“嗯，干嘛？”她故意用輕松的口吻問他。

“媽很想你。”

他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回家。”

羅倩茹妥協了，周飛笙幫她收拾好老羅留給她的爛攤子，就沖這個人情，她都沒法拒絕他。

導師的電話跟催命符一樣，周青牙念念不舍跟羅倩茹道別：“等我交完這份實驗報告就回來，你可等著我。”

羅倩茹笑言道：“好，你可快點啊。”

周青牙放下電話的時候有片刻失神，她回來了，那你呢？你在哪里？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電話又響個不停，實驗室最近催得急，周青牙立刻拿起包換鞋子出去，掐斷煩人的噪音，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安撫道：“這就到。”

說來好笑，戚云祳當初煞有其事大張旗鼓的追周青牙到江城，結果沒到兩個月就從她身邊消失得干干凈凈。

周青牙倒是落得清閑，就是偶爾想起來覺得荒唐，怎么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學不會道別，總是一走了之，讓留下的人不斷猜測對方消失的原因。

羅倩茹沒睡客房，反正周青牙也沒回來，省得麻煩周媽，她把行李直接搬進了她的房間，三人吃完飯，周飛笙和羅倩茹陪著周媽看了會電視，這才上樓去書房談話。

周飛笙泡了一杯茶給她：“吃不慣吧？”

晚上看她很多菜都沒怎么動筷子，想來是外面的快餐吃多了，家里的油水太厚，一時之間不適應。

“減肥。”她一邊參觀他的書房，一邊回道。

除了書桌上的文件變多，書架上的書從寓言故事變成工程類的書籍之外，和記憶中的，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小姑娘家家的，別總減肥減肥的，你都瘦成這個樣子了，再減下去，就變成了火柴干了，多不好看啊。”

還是那個鄰家大哥哥。

羅倩茹心中一動，無端生出些愧疚，也不知是老羅基因遺傳，還是她天生冷血，她要做的事情，總是那般不近人情。

羅倩茹回房間拿了一份文件給他：“飛笙，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

她不是以晚輩的身份跟他交談，而是集團繼承人的身份。

周飛笙雙手接過，恢復了下屬的疏離：“這是什么？”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和人脈，即便四年前你自己單獨出來創業也能闖出一番天地，若不是看在我與周家的情分上，念在我一個孤兒不易。”

羅倩茹自嘲的笑了一下，又很快收起了一閃而過落寞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