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直下。

街上，天黑連傘都沒有帶，就向著醫院的方向狂奔。

旁邊是不斷駛過的車輛，開始有警衛組織人群進行撤離。

天黑就是聽到了街道上的廣播后開始向著醫院跑。

終于到了醫院，天黑焦急地左顧右盼。

這外面停放著不少的急救車。

醫護人員們從里面推著傷患出來，在人群中，天黑看到了安蘇生和小宏，于是向他跑去。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道：“你們沒事吧？”

安蘇生此時也推著一名病人，他問道：“外面發生什么事情了？”

天黑回答：“不知道。”

隨后就看到數輛載著荷槍實彈的警衛的車從醫院門前駛過。

安蘇生推測道：“估計是外面發生暴亂了。”

天黑問道：“我們去哪里？”

安蘇生回答：“跟著他們，先去避難。”

剛準備將傷患送上救護車時，前面一輛車開了過來。

車上是持槍的警衛，他們下車后舉起了槍。

所有人都被攔了下來。

安蘇生走上前說道：“你們要干什么……”

話還沒說完，醫生就被粗暴地推開。

警衛們走上前來。

他們將槍口對準了蟲化者傷患的腦門。

“砰！砰！砰！”

他們開槍了。

眾人都被嚇傻了。

不少的蟲化者還很虛弱，為了控制蟲化，營養的攝入被控制得很少。

槍響過后，現在他們都變成了尸體。

這些蟲化者本來還是監獄的守衛，但現在在這些警衛們眼中，他們只是蟲化后的怪物。

小宏躲在醫生的背后不敢說話。

天黑緊握拳頭。

“處理”之后，警衛們冰冷地眼神掃過在場的眾人。

看到在場的人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后才滿意地收回了槍，隨后向著醫院的大廳走去。

安蘇生盯著他們的背影。

天黑：“這些人……”

安蘇生沮喪地說：“算了……我們走吧。”

天黑深吸一口氣：“他們要殺光所有蟲化病的人嗎……”

“我們走吧。”安蘇生說道。

大雨持續地下，雨水模糊了天黑的視線。

他看向死在擔架上和病床上的人。

鮮血就順著雨水滴落在地面。

天黑握緊拳頭，緊皺著眉頭，他的內心在糾結。

他十分明白，蟲化初期的人是保留著人的意識的，換言之，如果任由這些警衛進去的話，無異于是在縱容一場屠殺。

但是自己也沒有理由去拯救他們。

安蘇生已經牽著小宏上了救護車，這本來用于轉移傷患的車輛，現在變成了轉移醫護人員。

“天黑，上車吧。”安蘇生催促到，前面已經有幾輛救護車動了起來。

天黑扭頭看向了醫生，隨后向著醫院的大廳跑去。

他跑進去，看到一名持槍的警衛正要打開病房的門。

天黑大喊：“住手！”

警衛看天黑不是蟲化者，就不再搭理他，打開了門。

天黑沖了上去。

警衛一腳踢開天黑：“別多管閑事，否則把你也殺了。”

天黑吃痛捂著肚子：“你們不能這么做……”

前方又傳來槍響，說明又有人被殺了。

僅僅是因為身體進行蟲化。

天黑憤怒地問道：“你們沒想過以后你們也蟲化了怎么辦嗎？”

這番話讓警衛一頓。

但也僅僅是頓了一下而已，他對著病房內蟲化的人舉起了槍。

天黑再度沖上去奪槍。

警衛用槍托狠狠地砸向了天黑的臉。

天黑感覺臉上發燙。

警衛對著天黑腳下的地板射了兩槍。

眼中滿是敵意。

天黑就坐在地上，盯著對方的眼睛。

兩人對峙了許久。

最后，對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槍。

他關上了門，終究還是沒有殺那名在床上躺著的蟲化者。

天黑從地上站起，他想上樓，阻止其他人。

這時其他的警衛竟然都從樓上趕了下來。

其中一名警衛說道：“撤退！”

隨后就聽到了醫院外傳來了嘶吼和各種躁動的聲音。

眾人穿過天黑，走了。

隨后在醫院的門外，響起了密集的槍響。

天黑隨即聯想各種可能，看來就像是安蘇生推測的那樣，外面發生了暴動。

現在不是多想的時間，他開始搜尋那些幸存下來的病人。

利用蟲化后的力量，天黑迅速把剩余的幸存者都抬上了樓，并安置在一個房間里。

可惜幸存者不多，才五名，天黑又找了些雜物擋在門前。

天黑心想：這里樣該會安全了。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做完這些事情后，天黑直接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他看見街道上一堆人在橫沖直撞，仔細看去，都是蟲化者，這驗證了他的猜想。

果然，是城外的蟲化病患者暴走了。

天黑落地后，就奔向醫生的方向。

在路上，他發現了一對母子正在被暴走的蟲化者追擊著。

牽著孩子的女人摔到在了地上。

天黑沒有多想，加速跑動直接把那名蟲化者撞飛。

天黑對他們說道：“沒事吧？”

女人：“不要過來！”

天黑發現女人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憎恨。

他心想：是對蟲化的我害怕了……

這不是意料之外的情形。

小孩在啼哭。

天黑想要解除蟲化，或許這樣會讓母子好受些。

但他終究是沒有這樣做。

天黑：“快離開這！”

女人顫顫巍巍起身，隨后牽著孩子跑遠了。

天黑內心有些莫名難受。

“砰砰！”

不知道從何處飛來的子彈擊中了天黑的身體。

幸好事先蟲化過，才讓子彈沒有對身體造成重傷。

但是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吃不消。

天黑捂著腹部，血液滲出。

他看了一眼開槍的人，是警衛。

警衛招呼著戰友，看來是盯上了天黑。

天黑只得踉踉蹌蹌地跑開了。

警衛在后面不停開槍追趕。

逃亡一段時間后，天黑拐進死角，解除了蟲化，恢復成人形。

隨后這支小隊追上了天黑，但看見的是一個沒有蟲化的人類。

警衛上前問道：“你受傷了？”

天黑點點頭。

這名剛才還射擊過天黑的警衛扶起了他。

警衛對同伴說：“我們得護送他去避難。”

于是天黑在警衛的攙扶下向著醫生的方向走去。

路上又遇見了幾名蟲化者，警衛們毫不猶豫地就開槍擊斃。

走著走著，又一名受傷的男人躺在路邊。

其中一名警衛走過去。

這時發現，這名男人身體開始蟲化了。

在重傷的狀態，求生本能也會催化身體進行蟲化。

發現是一名正在蟲化的人后，警衛舉起了槍，對準他。

男人痛苦地喊道：“別開槍！別開槍！”

持槍的警衛看向自己的同伴。

男人掙扎地從地上爬起，跪在他面前。

男人：“求你不要殺我！我不是外面的人……求你……”

天黑剛想張口講話。

“砰！”

警衛將男人擊斃了。

天黑皺著眉把頭撇過了一邊。

看到這一幕，他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握緊了拳頭，當初自己的哥哥得了蟲化病，那些人也是毫不猶豫地就要殺了他。

天黑不愿意再多想下去。

在警衛的攙扶和保護下，天黑成功進入了避難區，這里有更多的兵力把守。

警衛們把天黑送進去后，轉身又離去了。

在里面的人看來，他們就像是無畏的英雄。

但天黑卻低著頭，他十分明白，這只是一場悲劇，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哥哥，他對蟲化病患者，總有著一種曖昧的態度。

因為自己的哥哥，還有在火車上認識的人，讓他從心底難以將蟲化病患者當成怪物。

在胡思亂想中，他和安蘇生匯合了。

他看著天黑捂著肚子，就掀開了他的上衣。

安蘇生說道：“忍著點。”

隨后轉身去找來了工具，讓天黑躺平在地上后開始了手術。

他將彈頭取出，天黑疼得滿頭大汗。

傷口進行了簡易包扎。

安蘇生說道：“子彈才打進去一點點，算不上什么傷。”

天黑沉默著，一句話說不出來。

良久，天黑開口：“以后惠梧會變成什么樣？”

安蘇生語氣悵然：“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像之前一樣了。”

天黑：“我很擔心……刺心，還有光頭車長。”

安蘇生回答：“先擔心你自己吧。”

天黑神情顯得更落寞了。

這時，安蘇生突然吸了口氣，看向了不遠處正在蹲坐在地上發呆的小宏。

他輕聲對天黑說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天黑。”

天黑問道：“什么事？”

“盡量保護好小宏……”

天黑點頭：“我會的。”

……

暴亂終于是結束了。

暴走的蟲化者在之后仿佛恢復了些許理智。

最終他們沒有攻進避難所。

但是暴亂的影響遠遠沒有結束。

這次的暴亂，甚至讓不少正常的人身體發生了蟲化，而且還不少。

本來就脆弱的平衡，如今被打破。

將新的蟲化者趕出去完全不可能了。

不少警衛都在戰斗中身體發生蟲化。

暴亂發生后，沒有人敢上街。

安蘇生、小宏和天黑回到了住處，整棟公寓樓仿佛變得更加冷清了。

就像是整棟樓就只有他們三人居住一般。

這段時間里，天黑對安蘇生坦白了自己過往的經歷。

安醫生坐在沙發上說道：“所以……你是說，你跟蟲化者融為一體了？”

天黑：“是的……和我哥。”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本來蟲化的事情就足夠復雜了，現在又出現了人跟人居然可以融合的事情。

他用雙手擦了擦臉，近日來的一切仿佛使他很是疲憊。

他顯得很憔悴。

抗蟲化藥的注射也停止了，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倒是有了好轉。

惠梧變了。

蟲化者們在接下來的幾天內聲勢弱了下去。

不少持槍的警衛們開始上街射殺蟲化者，而那些還保留有一些理智的患者則是躲藏了起來。

街上有蟲化者的尸體，或者是準備變成尸體的蟲化者。

不少人試圖逃離這座城市。

雖然清洗仍然繼續，但是蟲化的人卻日益增多。

當那些負責血腥清洗的人的皮膚上開始發生病變時，清洗的活動開始減少，城市中的人開始明白，蟲化病不從根源上解決是不行的。

氣溫開始升高，但人們身上都穿得嚴嚴實實。

天黑久違地走上了街。

他看著這些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們。

天黑明白，這是他們為了遮擋住身體蟲化的部分。

所有人的臉上都覆蓋著陰霾，他們垂著眼皮。

也有身穿制服的人拿著水桶在清洗著街道。

但是粘稠血液的氣味仍然不止地鉆進他敏感的鼻腔中。

他看到兩個持槍的警衛在街角，背后是緊關著門的雜貨店。

他們臉上沒有笑，長槍隨意地靠在身邊，兩人無言地抽著香煙。

一根接著一根。

煙頭燃燒著，有害的毒物被他們深深吸進肺里，又吐出來，消散在空氣中。

天黑看向天空，那里陰云不散，仿佛一大片浸濕了水的灰色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