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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同學年少(4)

田野收到了尤敏老師的回復,結果很令他意外,她主動約他去東湖邊走走。晚上七點鐘的時候,他在東湖七孔橋邊的長椅上,等到了尤老師。她個子不高,大約只有一米六稍欠一點,但穿上高跟鞋和連衣裙后看起來高挑了很多,身體的曲線被勾勒出來,微微豐腴的身材嚴絲合縫地貼合在柔滑的面料之下。她披散著的長發遮住了兩頰,使本就就小的臉顯得更小,特別是她的左手手腕上系著一條白色貝殼串起來的手鏈,襯得肌膚水靈白嫩,像是剛從潮水中走出來的精靈。

“尤老師,您今晚真的特別漂亮,和您上課的時候的打扮完全不一樣。”

“那當然啦,我是來約會的,又不是來給你上課的。”

“您的表現真的讓我出乎意料。”

“是你先讓我出乎意料的。”

田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沿著湖邊走一走吧。”

“這么炎熱的天氣,唯有湖邊是最涼爽的。一想到這藍藍的湖面,我就覺得心情舒暢。”

“那你知道湖水為什么是藍色的嗎?”

“嗯,這個我倒沒想過,為什么?”

“因為水里有很多小魚啊。”

“有小魚為什么就會讓水變成藍色呢?”

“因為小魚一吐泡泡,‘blue blue blue blue’,就把湖水吹成藍色的啦!”

“你還挺會講笑話的”,她開心地笑起來,不自覺地扭動腰身讓裙擺來回蕩漾。

湖邊的棧道旁邊種滿了柳樹,垂下的枝條隨風搖曳,一直拂到人的肩膀處。田野走在前面一點,一路撥開柳條,為她開辟一條通路。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田野身后,高跟鞋頓在石板上,“噠噠噠噠”的聲響一直傳到田野的耳朵里,一陣陣敲打起他心中的鼓點,使他不回頭便能感受到她成熟的風韻。

“尤老師,你常常和男生出來約會嗎?”

“什么”,一陣清風掠過,她好像沒有聽清楚他的問話。

“我是說”,田野覺得剛才自己問得有一些冒失,“老師你這么漂亮,還這么有才華,一定有不少的追求者吧?”

“算是有幾個吧”,她笑了笑,“不過我不很喜歡。”

她站住了,倚著欄桿,望著平靜的湖面,微風吹起了她的長發,散發出淡淡的香味。田野知道,她肯定是在回憶生命中一段美好的時光,或是一個重要的人。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呢?”

她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嘴角泛出淡淡的微笑,眼睛里好似有波光閃爍,“反正不是你這樣的”,她坦然地笑了笑。

“那你為什么還愿意和我約會呢?”

“誰說就一定要和喜歡的人約會呢,我只是想出來放松一下心情而已。況且你該知道,我是老師,你是學生,我們可以交朋友,但做情侶是不可以的。”

“為什么不可以?”

“我不喜歡小孩子。”

“那我們可以不要小孩子。”

“貧嘴”,尤敏笑了笑,別過臉去,望向遠方。湖邊的棧道上只有零星的燈光,湖面黑壓壓的來回起伏,像一個塊飄在空中的綢緞。樹下的蚊蟲很多,往人的臉上亂撲,讓人連個哈欠都不敢打。她伸手趕了趕蟲子說,“蚊子好多,該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你知道,即使沒有人約我的時候,我也會一個人來走走。所以,與其說我是赴你的約,不如說你是恰好和我同行。”

“那好吧”,田野向她招了招手。

“你也回去吧”,尤敏說。

田野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我還能再約你出來嗎?”

“看心情吧,最好是不必刻意地約。如果你想做一件事的時候我恰好也想,那我們就有足夠的樂趣在一起,就像今晚一樣,雖然我們沒說幾句話,但我仍然很享受,因為來湖邊散步本就是我喜歡的事情,多一人同行還能夠再添趣味。”

“你的想法與我相同,我想約會的目的也是找一個志趣相投的人,做令雙方都快樂的事情。那么當你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希望可以問問我是不是同樣想做。如果我不想的話,我絕不會勉強自己,你可也不許生氣不理我。”

“好的,拜拜。”

“拜拜。”

田野走到小路的另一邊,找了一張長椅坐下來。樹上有蟬,水中有鳥,他心想:嘰嘰噪噪得還有完沒完,什么倒頭“行不得也哥哥”,“不如歸去”,“知了知了”,“脫卻布褲”,老子一句都聽不出來,古人可真他媽牽強附會。

田野是個很隨緣的人,雖然他總是想起那天傍晚尤敏支頤遠眺的樣子,可他實在沒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所以不會強行找個借口約她出來。倒是在周四的時候她發來一條消息:周末是中秋節,市政府舉辦民俗活動,會有不少好玩的事,就在老城區御街那兒。我想著你對古典文化挺有興趣的,要不要我們一起去看看?

田野當然是滿心歡喜的了,好不容易盼到周六,他一大早就起來洗了頭,刮了胡子,又噴了點古龍水,穿上一身休閑裝,盡量把自己打扮得成熟一些。早起的葉茂看到田野這一身派頭,不禁笑道,“你打扮成這樣,是要去推銷保險嗎?”

“哪兒啊,我是要去約會。”

“想不到你還真能把老師約出來,不簡單不簡單。”

“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呢,就要主動去追,難不成還要女孩子來倒貼你嗎?”

“是是是,我去上自習啦”,葉茂輕輕地關上門出去,沒有吵醒云飛和水清。

田野到校門口的時候,看見尤敏已經在了,她今天的穿著十分特別,過路的行人紛紛向她矚目。田野走到尤敏身邊,“你今天這一身很特別,我只在電視劇里看過,倒是很少有人把漢服穿到大街上來的,今天你的回頭率一定很高。”

“我并不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其實我只是穿上自己民族的服飾罷了,這有什么奇怪的。在日本街頭,很多女人都穿和服,看起來嫵媚多姿。漢服與和服比起來一點也不差,真不明白為什么我們國家的女性都不愛穿。”

“咱們國家的女人愛穿長靴短裙,這都是跟歐美那兒學的”,田野一邊走一邊說,“你這一身不適合做公交車,咱們打車去吧”,說著招手欄了一輛出租車。

兩人坐上出租,田野繼續說道,“今天你穿的這一身真是驚艷到我了,我想大家都應該和你學學,才能把我們的民族文化發揚光大。”

“我以前就穿過一次,走在路上像是國寶一樣被人家指指點點的,后來就再沒穿過了。我想如果大家都穿的話,見怪不怪,就不會有人覺得稀奇,甚至把漢服誤認為是和服了。”

“說的對,就是應該穿給別人看。你別怕,有我保護你,要是有人敢一直盯著你來來回回的看,我就要找他收門票了。”

“討厭死了你”,尤敏揮著拳頭錘了一下田野的胳膊,“這你還想占我便宜。”

由于學校在鳥不拉屎的郊區,開到老城區有一段距離,所以二人起了個大早,現在都泛起困來,便靠在靠背上睡了起來。過了大約四十分鐘,終于到了御街。

所謂御街,是城市保留下來的一條古街,因為以前皇帝巡狩四方時到過一回,所以稱為“御街”,路兩邊還有很多仿古的建筑。因為民俗活動的關系,整條街都是古典裝扮的人在賣早點,游客走進去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反而是尤敏的一身古裝與環境很是和諧。田野和尤敏并沒有吃早飯,這時候肚子正餓得咕咕叫。

“咱們弄點早飯吃吃吧”,田野問道,“你想吃點什么?”

“包子,饅頭,餛飩,稀飯,都可以,反正這里也沒有別的。”

“你看那邊,有一家武大郎炊餅,咱們去試試,順便看看老板娘長什么樣子。”

“你這個人”,尤敏假裝生氣地說,“真是三句話里就有一句不正經的。”

街道上熙熙攘攘,田野順勢把尤敏的手一牽,“這里人多,別和我走散了,小心叫人販子拐了去,我就得去天香樓贖你出來了。”

“哼”,尤敏鼻子里答應了一聲,卻由他一路拉著自己撥開人群,走上前去。

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老漢在攤餅,旁邊后個高高瘦瘦的婦女在和面。攤位前面有幾張桌子都坐上了人,田野和尤敏和一位大約四十來歲的大姐拼了一桌。這位阿姨慈眉善目,穿著像個居委會的大媽,一個手提布袋放在桌上,等著早餐上來。她看見尤敏坐下,說道,“喲,這丫頭今天打扮得真是俊啊!”

“謝謝大姐,您今天的氣色也很好呀”,尤敏回答到。

“看樣子,你們還是大學生吧。”

“嗯,我們剛從學校過來”,田野插了一句,“您今天怎么有興致來看看呢?”

“我在市文聯工作,今天就是過來采采風,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妙啊,我們都是中文系的學生,咱們都算是在文化圈混的人。認識一下,我是田野,她是尤敏。”

“喲,名字都怪好聽。我姓呂,你們叫我呂大姐就好了。小伙子,說混可不好聽,應該說,‘我們都是問文化圈服務的人’。”

“是是是”,田野連忙認錯,尤敏在一旁嗤嗤地笑,“冒昧地問一句,您先生怎么沒一起來呢?”

“他這一陣子忙著招待宗教界的一些朋友,沒空管我。”

“這么說來,您先生真是個交游廣泛的人呢”,尤敏笑著說道。

“嗨,大家還不都是站在共產主義的旗幟下面”,呂大姐回答。

“您在文聯工作,應該是位作家吧”,葉茂問道。

“不敢當,只不過是愛好寫作罷了。咱們這小地方的文聯,比不得國家作協。”

“介紹一下您的作品唄”,田野很好奇。

“說來慚愧,到現在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談談你們都喜歡哪些作家呢?”

“我喜歡小劉,他的科幻故事很有意思,融入了很多科技元素,又讓我們這些對數學物理一竅不通的文科生能看得懂。要是理科老師上課的時候這么有趣,沒準當我就選擇學理工科了”,田野不無感慨地說道。

“那我喜歡大冰,他的作品充滿著真性情,而且他長得真的好帥呀”,尤敏說著,不覺十指交叉著支起了下巴,看起來一副花癡的樣子。

“哼,誰給你的勇氣這么說的,是梁靜茹嗎”,田野有點吃醋。

“才不是梁靜茹,是馬爾克斯”,尤敏回嘴到。

田野愣了一下,倒是呂老師先笑了出來,田野也馬上領會到了尤敏的意思。

正說著,店小二端著呂老師的面條,田野和尤敏的混沌上來了。

田野先從筷桶里抽出一雙筷子遞給呂老師,呂老師道了一聲謝謝;田野又遞了一雙給尤敏,尤敏也說了聲謝謝,田野說,“咱們倆還說什么謝謝,顯得生分了”,自己又抽了一雙筷子出來。

“‘是親不是親,便要做喬家公’,你管我怎的”,尤敏滋遛滋遛地吃著混沌。

田野還沒笑,呂老師倒先笑了,田野失脫了筷子掉在地下,恰好落在尤敏的腳邊上,便不自覺地感嘆了一句,“你看,西門大官人的筷子掉了。”

呂老師哈哈大笑,“你這一句話,把我們三個人都罵了。”

“炊餅來嘞”,小二上了一籠。

“喲,被人撞破了”,田野嬉皮笑臉地看著尤敏,“小娘子,這可如何是好?”

尤敏不說話,扭過頭故意不理田野。

“好了好了,開玩笑別開過頭了啊”,呂老師嚴肅地說,“還不趕快哄哄她。”

“行了,不生氣了啊,是我錯了,吃塊炊餅,別放凉了”,田野細聲細語地說。

尤敏呢,還是一句話不說。田野呢,他也是一個不會說軟話兒的人。勸了兩句勸不動,心里也煩了。他狠狠扯了一大塊餅,邊嚼邊想辦法,幾顆芝麻掉進了嗓子里,把他好一陣嗆,俯下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感到背上有一只手在溫柔地拍打著,他回頭看看,正是尤敏。好不容易,他才把嗓子里的芝麻咳了出去。

“我自為天下男子,既爾相關,何不共語?”

尤敏噗嗤一笑坐了回去,慢慢地說道,“到底意難平”。

“哎,要我說”,呂老師笑著說,“越是像你們這樣聰明漂亮的女孩子,越容易被他們這樣玩世不恭的文藝青年拐跑了。”

“我這不要臉的樣子是不是和您先生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田野嬉皮笑臉地問呂老師,“他是不是也靠這一手把您迷住了?”

“他還來勁了”,呂老師哈哈大笑,“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哎,你們倆還挺有意思,吵個架都像是寫小說一樣。”

“留個電話唄”,田野朝她的背影喊道。

她風情萬種地回了下頭,笑了笑沒有說話,消失在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

“哎”,田野嘆了口氣。

“怎嘛,沒要到電話,挺遺憾的唄?”

“老了老了,還是個迷人的姑娘。你要是到她這個年紀,能……”

說了一半,尤敏捂住了田野的嘴巴,“哼,我才不要聽,我永遠十八歲的。”

“好好好,你不要聽我就不說了。”

吃完了飯,兩人在街上一路走一路看,尤敏在一個賣小玩意兒的攤子面前停了下來。田野看那攤子上擺的有,胭脂、荷包、長命鎖、發簪、銅鏡、同心結,尤敏丟了這個,又拿起那個,一副挑花了眼的樣子。

“這個唇色怎么樣,我擦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能不能賞我吃一口?”

尤敏白了田野一眼,“又不正經了你”,便丟下胭脂盒跑了。

田野向老板買了胭脂盒,才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剛才她拿來看的同心結是哪一個,也給我包起來。”

田野追了上去,把胭脂盒遞給尤敏,“喏,送給你噠。”

“哼,你的求生欲還挺強的嘛”,尤敏笑笑,“其實涂口紅比上胭脂方便多啦,不過還是謝謝你。”

“還有這個同心結,我給你系在手腕上。”

“你買這個干嘛?”

“胭脂總有用完的一天,可是你系上了這條紅繩,就總會想起我,你說是吧?”

尤敏的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落寞,她隨即笑笑說,“好啊,給我系上吧。”

他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逛著,那天的街上,有猛烈的陽光,噴香的小吃,擁擠的人群,親密的你我。如果把這樣的場景寫下來,實在是日記本里值得回憶的一天。

“今天和你一起逛街,我真的好開心”,田野說道。

“我看還是不要太開心的好,你知道嗎”,尤敏轉過頭看著田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不會啊,我想我們就一直這樣開心下去”,田野定定地望著尤敏的眼睛。

尤敏笑了笑,她的笑容里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傷感,看起來脆弱無力。“我突然有點累了,我們回學校去吧。”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走的路太多了?”

“可能吧,就是覺得突然沒有心情了,覺得這街上顏色炫目,聲音聒耳。”

“好,那我們就回去。”

“你可以再逛逛啊,我看今天你挺有興致。”

“不是和你一起,還有什么意思呢?”

“你該找到自己的樂趣。”

“我的樂趣就是和你在一起。”

“那咱們走吧。”

兩個人默默地往回走,人潮依舊洶涌,裝飾仍然喜慶可,剛才覺得這街上熱熱鬧鬧,霎時間卻變得冷冷清清。在出租車上,尤敏閉著眼休息,田野看著窗外,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到了學校,田野要送尤敏回去。

“不了,我想自己走走”,尤敏便撇下田野自己走了。

田野在這大熱天,頂著烈日,突然打了個冷戰。

這幾天沒有尤敏的課,而且誰也沒約誰,田野總覺得生活里好像少了點什么。過了三天,宿管阿姨在田野穿過宿舍大門的時候,遞給他一封信,署名是尤老師,蓋著香港國際機場郵局的郵戳。田野急忙回到宿舍拆開信封,看信中寫道:

田野: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學校,在飛往國外的班機上。我將離開深愛的土地,在異國他鄉繼續文學的深造。你是我遇見過的一個很特別的學生,你熱情坦誠,才思敏捷,如果我還是一個大二的姑娘,可能真會被你所打動。老師在那個時候,同樣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上的人,所以我能夠深深體會你的感受。喜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老師,算不上是什么錯誤,任何真摯的感情都應該得到尊重。正因如此,在邀我約會時,我才會不顧世俗眼光的約束欣然前往。

一方面,我想成全你的感情,讓你心生歡喜;另一方面,我想保護你的前程,讓你正道直行。在與你相處的十天當中,我看到了一個青年學生純潔熱切的心靈,就如當初的我一樣。哪個少年不癡情,哪個少女不懷春?人生青春寶貴,命運機緣難得,愿你有如花美眷,愿你有似錦前程。希望我留給了你一篇難忘的故事,正如你贈予了我一段雋永的回憶。在淡忘中回憶我吧,正如我會在回憶中淡忘你。

最后,贈君一首《浣溪沙》小詞,讓我們像文人一樣告別。山高水長,有緣再會:

一曲相思上管弦,后來心事又如前,癡心為喜更為難。

我似故人君似我,還逢花月勝當年,來時應是好人間。

尤敏

田野看著看著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笑了出來。人生何以太過奢求,你淡然所述的故事,已是千萬人感慨的傳奇了。寫到這里,作者不禁想詠一首小詩來贊嘆:

新辭舊賦俱難陳,一世文章忘在身。

此去匆匆為何事,橫穿風雪見伊人。

機械系組織了一場愛心義賣活動,應屆畢業的學長學姐們會把自己畢業不能帶走的東西捐出來,由低年級的同學統一收集起來賣掉,籌來的錢將用于資助希望小學。云飛積極參與了這項活動,他被分配去女生宿舍回收物品。他起初沒有覺得這項工作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不過田野和水清的一番對話讓他提起了興趣。

田野說,“女生宿舍的垃圾比男生宿舍多多了,特別是高年級的女生。別看她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自己的房間亂得跟狗窩一樣。有的女生弱智得不得了,宿舍里面全是娃娃,真不懂她們怎么會喜歡那種東西,蠢死了。”

水清說,“女孩子嘛,如果不漂亮,男生不會喜歡,如果不蠢,又不會喜歡男生。”

“哎,你說巧不巧?要不然,人類早該滅絕了。”

“你別打岔,娃娃才多少錢,送一個給女孩子,能讓她開心一整天。依我看,這是性價比最高的禮物了。她抱著你的娃娃睡覺,比你天天送‘晚安’有效得多。”

“是不是一想到她每晚抱著娃娃睡覺,自己的骨頭都酥了”,田野故意小聲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水清扭過頭不再搭理他。

云飛按兵不動,心里卻甚囂塵上,他想到,“我要是給秦悅送一個娃娃,她會不會開心呢?”雖然還沒有行動,云飛卻好像已經看見了她欣喜的笑容。

云飛趕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女生宿舍樓下還沒有人。他自己站在那里,來來往往的都是女孩子,他有點不好意思,就跑到旁邊的花壇上坐著。他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給秦悅,“今天我去女生宿舍收娃娃,你有沒有喜歡的,先給你留著。”

過了會兒,云飛收到回復,“謝謝,可是不是要義賣嗎,你怎么給我留呢?”

“我可以先買下來送給你呀。”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娃娃呢?”

“學姐喜歡,難道學妹會不喜歡嗎?”

“我看不用了吧。”

“沒關系的。”

“那幫我留意一下有沒有二次元的手辦吧,謝謝你。”

“嗯,好。”

云飛以為她還會再回一句什么,可是等了一回兒并沒有。所以他拿起手機,查了一下什么叫做“二次元”,什么叫做“手辦”。了解這些名詞之后,云飛感慨道,“不就是娃娃么,還有這么古怪的名字,真是稀奇。”

過了會兒,同學們陸續到了,也漸漸有學姐抱著衣服、娃娃、化妝品什么的下樓來,把東西堆在門口。云飛一面裝箱,一面看著有沒有人抱著娃娃來。終于,被他等到了一個機會。有一個學姐拖著一個老大的塑料袋出來,里面有好幾個人偶。云飛一個箭步沖上去,著實把人家姑娘嚇了一跳。

“學姐,我幫你拿。”

“哦,好”,姑娘看著好像還有點害怕,估計在想,是我要捐,你怎么來搶呢。

云飛把塑料袋里的人偶一個個拿出來,好像都挺好看。最后他挑了一個《名偵探柯南》中的小哀,因為在眾多的人偶中,他只認識這一個。云飛和班長說,“這個我想要,我先買下來吧。”

“你拿去好了”,班長何志勇說道。

“那怎么行”,云飛說,“這不是截留自用嘛,不行。”

“沒事的,你是貧困生,同學們都知道。況且你常常為班級服務,大家不會說什么的。再說了,這么多東西,少一樣,根本算不得什么。這點都不能通融,我這個班長算是白當了。你把這個放在宿管阿姨那里,活動結束了再來拿就好。”

“謝謝你了。”

“沒事兒。”

義賣活動結束之后,已經是晚上9點了。云飛跑回來取了手辦,便騎車到女生宿舍樓下。他給秦悅發去消息,“嗨,給你留了一個柯南的手辦,你下來拿吧。”

“謝謝,不過我剛出去,看能過一會兒才能回來,你先放在宿管阿姨那兒吧。”

“沒事,我等你。”

“那要耽誤你時間了。”

“反正我晚上也沒事情。”

“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大約二十分鐘之后到。”

“好,我等你。”

云飛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分鐘,手機沒電了,他只能看著路燈下的飛蟲撲來撲去。他心想:飛蟲啊飛蟲,你是多么卑微啊,你為什么要對你得不到的光明死心塌地呢?過了一會兒,云飛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他覺得好像是她。等她們走近了,果然是她沒錯。她向另一個女生說道,“你先回去吧。”

那個同行的女生看了看云飛,又朝秦悅做了個鬼臉,逐漸消失在了夜色里。

“對不起,你久等了吧。”

“還好吧,沒多久”,他遞上人偶,“這是送給你的。”

“謝謝,真可愛,正是我喜歡的”,她笑了起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你喜歡就好。”

“這次謝謝你,不過我不太好意思收別人的禮物,以后別這樣了。”

“這樣啊,那好吧”,云飛長吁了一口氣。

秦悅點了點頭,高高的馬尾辮也活潑地跳了兩下,顯示出興奮的樣子。

“那就再見啦!”

“嗯,再見。”

云飛慢慢走回宿舍,他抬頭看看月亮,覺得既溫柔,又遙遠。

從那以后,云飛與秦悅見面的時候,無論是誰先看見了誰,都會很刻意地打一聲招呼,云飛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呢,除了上課或者自習的時候偶爾遇見,他們并沒有單獨在一起相處過。可是忽然有一天,云飛接到秦悅的信息,“女生宿舍樓調整,我要搬到別的地方去,晚上你可以來幫我搬一下東西嗎?”云飛當時正在食堂排隊,他只覺得喜從天降。打飯時他多要了一盤肉,為自己攢攢力氣。他覺得身上的力氣像是地里的野草,一場大雨之后噌噌地冒出來。吃過晚飯,云飛回到宿舍里,就干坐在位子上盯牢了手機,等待秦悅的消息。

“嗨,你今天怎么沒去上晚自習”,水清問道。

“今天”,云飛抓了抓頭,想找到一個冠冕堂皇一點的理由,“頭有點暈。”

“哦,沒事兒吧?”

“沒事。”

“有病去醫院啊”,云飛重新戴上了耳機,看起了綜藝節目。

“你在看什么呢?”

“一檔相親節目。”

“我看看呢”,云飛湊了過去,“這些女嘉賓長這么漂亮還要上電視找對象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云飛笑了笑,“人家這叫‘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你看,就這長相,這身材,生活里缺對象嗎?追她的人怕不是要排二里地。可是有什么用呢,要么窮,要么丑,也就能上趕著送點什么早飯,口紅,娃娃,說點早安晚安,多喝熱水什么的。其實人家姑娘只當你是個隨叫隨到的鐘點工,甚至連鐘點工都算不上。鐘點工還要收錢呢,可是對你只要笑一笑說兩句好話就行了。”

云飛聽了很不高興,一時說不出話來。

“哎,我不是說你啊”,云飛趕忙解釋,“不過像你這樣的老實人最容易上當了,以后要當心著點。女人喜歡的是附加在成功之上的深情,而男人最主動的追求就是讓她見識到你的優秀,并不是送些可有可無的東西,說些無關痛癢的情話。”

“唔”,云飛悶悶地坐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云飛接到秦悅的消息,“請問現在方便嗎,能來幫我搬下東西嗎?”

“好,請稍等一會兒”,云飛站了起來,腳步有點遲疑,但他還是走了出去。來到女生宿舍門口,他看到秦悅站在那兒,腳下有好幾個包裹。旁邊還有幾個其他的女生,似乎也在等人。

“真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打擾你。”

“沒關系的,我們開始搬吧”,云飛沒有多說什么,順手就把最大的兩個包扛到了肩上。秦悅幫他托了托,扶穩了之后,自己也拿了兩個大袋子。

“剩下的先放著,下一趟再來搬吧,還好離得不遠”,秦悅說,“你能撐住嗎?”

“嗯,可以的”,云飛覺得有點勉強,現在不像是吃飯的時候那么有勁了,“你在這里看一下行李吧,我自己過去就可以。”

“沒事的,哪有人會偷,而且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情,你來幫忙就已經很好了,怎么好都讓你做,我自己干看著呢?”

搬了兩趟,終于搬完了。

“我該走了”,云飛向秦悅道別。

“謝謝你了”,秦悅笑著說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也盡管說吧。”

“好”,云飛點了點頭,可能是累了,他并沒有覺得很開心,反而想早點回去。

可是云飛沒有立刻回宿舍,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轉悠著。今晚的空氣很清新,他感到身上的汗很快就蒸發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爽朗。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蟋蟀和青蛙的聲音此起彼伏。路燈下的飛蟲成群結隊嗡嗡作響,傻得可愛。真正的寂寞并不是因為自己一個人,而是因為看著別人策馬奔騰,紅塵作伴。

后來,說不上為什么,云飛不再那么尋求與秦悅見面了,于是他們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云飛想,這是一種意念的驅使,當你不顧一切地思念一個人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會時不時地見到她。否則,當你的意念衰弱下去,她便在你的世界里消失了。再者,那些見面的機會看似偶然,可實際上都是自己努力創造出來的,若不然則根本不會有那么多的巧合,說明以前的一切全憑自己的努力。最后,即使許久不見,她卻從未主動發來一字的消息,仿佛她的世界里有他無他,無可不可,假使此生不見,她恐怕仍然只會回憶說,“我記得是有這樣一個人。”

云飛回到宿舍,田野還在一邊笑一邊看綜藝,水清正在玩游戲,葉茂還沒有回來。每個人都有自己專心的事情,田野只是默默地躺到了床上。他閉上眼睛,眼睛里浮現的都是秦悅的樣子,他翻了一個身,想把她留在身后,可是他不能。他想,其實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她從來沒有向你答應什么,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只在同學友誼的范圍內,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他沒有辦法不苦惱,因為他無法拒絕自己的內心,又看不到更進一步的希望。

在見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幾乎天天去看她的空間動態,就像是上下班打卡,每日必到。他沒有留言,她也沒有問為什么,就這樣默契地沉默下去,像是在街頭碰見的半生不熟的朋友,貿然打招呼卻不知道說什么,索性就不打招呼了。有一天,云飛早上出門的時候忘了帶手機,所以一整天他都沒有手機用。他覺得很焦躁,渾身都不舒服。恰巧還下著大雨,他偏沒帶傘,所以直到晚上雨停了才回宿舍。這是他頭一次中斷了在秦悅空間的打卡記錄,他趕忙又去看了看,可她的生活沒有什么兩樣。她能怎么樣說呢,難道問你,“今天怎么沒來看看我,是生病了嗎?”云飛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傻子。世界上最卑微的信仰,是對不愛你的人的一路堅持,最廉價的付出,是注定不會有結果的自我感動。從那以后,他不再常常去看她的主頁了,在她最初消失的那幾天里,他覺得空虛失落,可是日子一長,他發現她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一個人很好,生活依舊按部就班地繼續著。有些時候,他們偶然碰到,云飛很自然地向她打招呼,好像從沒有發生過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從那以前的所有的委屈和失落,不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嗎?他變得不再小心翼翼,而越發表現得輕松隨和,充滿自信。

“嗨,你好”,云飛向她問好。

“嗨,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這陣子你去哪兒了呢”,秦悅問道。

“沒去哪兒,可能是不巧沒碰到吧”,云飛很大方地笑了笑。

秦悅也笑了笑,她捋了捋額前的頭發。

“那你忙吧,我還有事”,云飛忽然發現這么久不見,其實并沒有什么多說的。

“好”,微風又吹亂了她的劉海。

云飛微笑著點了點頭,他朝她擺了擺手,沒有說“再見”,因為他或許并不想在以后的生活里和她,和過去的自己刻意“再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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