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園中心。
生命之樹沐浴晚秋柔和的夕陽中,天邊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霞光給它踱上火焰般的色彩。
一只小手接住一片落葉,手掌心的葉子枯萎成黑色。
手的主人雙眼緋色迷霧,眼底沉淀著秋日繁華落盡的孤寂。
“終于接近你了。”杰奈爾的聲音明亮通透。
黑袍將小小的身體籠罩,嘴唇以上的部位全部隱藏寬大風帽的陰影里,被明艷霞光穿透的身影顯得虛幻朦朧。
他的步伐沒有聲音,一路走近生命之樹,伸出手掌貼上樹干,消失不見。
守護生命之樹的神蛇從樹干上垂下腦袋,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現。
“冷寂,我來找你了。”
“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跑來這里。”
“不要再睡了,快醒醒啦!”
“外界的戰爭還沒結束。”
“你可是為了毀滅魔神而出生于世的人物。”
“你還沒有死。”
杰奈爾走**躺黑暗深處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呼喚冷寂這個名字。
“你為什么不醒來?”
空靈聲音回蕩無邊無際的黑暗,帶著意味不明的誘惑,仿佛魔鬼在身影耳邊喃喃低語。
俊美容貌的所有者,眼皮微動,冰冷、近乎無情的雙眼睜開,目光落向黑袍男孩。
“你恢復的不錯,重生的新身體長得很快。”
擁有冬季寧靜夜晚般氣質的人,身上凝聚著一種冰冷孤絕和黑暗的深沉,他的表情和眼神不帶情感。
“我認識你嗎?”
“當然。”
“你之前叫我什么?”
“冷寂!”
圣子的眼眸里有驚愕神色閃過,難以置信這個名字居然在夢里出現過。
“你似乎很意外。”
杰奈爾微笑,眼睛彎成月牙兒。
“看來你不記得我了,是失憶了嗎?”
哪怕是隔著十米遠距離,男孩也能真實感受到冷寂眸子里折放出的寒意,明白這不是看熟人的眼神,而是審視敵人的眼神。
“我是杰奈爾·克利洛特圖雅!”
他報上名諱的同時,伸手拉下風帽,露出真實面目。
見冷寂對自己的容貌沒有絲毫觸動,他的嘴角彎起,過分單薄的肩膀因為笑聲輕微發顫。
“真遺憾吶,我以為你看到我這張臉,起碼會想起過往云煙的一切。”
聲調拔高的杰奈爾,踩著不慌不忙的步伐行走空中。
“你難道什么都忘了嗎?都不知道自己曾經是怎么死的?”
冷寂眉頭不可抑制的跳動,發現這位手中浮現長刀的男孩與夢境里的人物臉孔十分相似。
“杰奈爾·克利洛特圖雅。”
聞聽這聲呢喃念叨,頓足不前的男孩嗅到了危險氣息。
“是我——你的死對頭,現在要來殺你了。”
長刀馬上斬開冷寂身體時,幾乎是剎那間砍中了肉眼不可見的無形屏障。
速度收不住了,長刀反彈著飛出手中,杰奈爾大驚失色,畏懼與戒備凝固臉上,一躍后退十幾米遠外。
“你的王派你來刺殺嗎?就憑你這種嘍啰,也膽敢闖入伊甸園。”
冷酷聲音跑進腦子里,杰奈爾恨得咬牙切齒,警惕瞪視黑暗周圍,暗罵自己逢不及時。
“你的王都無法將圣子斬草除根,你認為自己有這個能耐資格嗎?”
“事到如今,大君就別妄談什么能耐資格了。圣子現在這幅樣子,一個嘍啰兵就能弄死他。”
“那你倒是弄死圣子看看。”
幾欲氣結的杰奈爾,感受到了什么是心肌梗塞。
含蓄深遠、耐人尋味的笑聲令他只覺毛骨悚然。
長刀再度浮現右手,他拔足狂奔起來,揮刀劈斬間釋放的光芒四射遭遇無形壁障阻礙。
冷寂目睹那位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兇手,被什么東西擊中身體,鮮血如泉噴涌,爆發出的痛苦喊叫回蕩冰冷黑暗。
根本來不及閃躲,那股反射回去的光刃超越了他能夠避開的極限。
事實上從他躍起到攻擊冷寂為止,僅花了不到五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而無形壁障卻在不到這時間的十分之一剎那反攻。
“如何?被自己的武器所傷,滋味不錯吧?”
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杰奈爾疼得渾身發抖。
緊接著黃金光輝籠罩了他,形成一只骷髏巨手將他小小的身體拖曳進萬丈深淵。
遠方混淆不堪的戰場上,天使與惡魔兵戎相見。
在魔族大軍駐扎安全陣營的中心區域,騎坐馬匹上的黑袍身影忽然倒地不起,事發沒有任何征兆。
寂涼的陰風掀開風帽,暴露出蒼白憔悴的臉,咋一看是位長得很可愛的男孩,嘴里不斷溢出血塊,滿是刀痕的身體痙攣的厲害。
——是杰奈爾·克利洛特圖雅!
識破他身份的一句話很快傳開戰場。
連烏列都不禁蹙眉,這個小魔鬼跑來湊什么熱鬧?
瑪門氣急敗壞,心里自然清楚小魔鬼不能有什么閃失,否則難以和雷里昂有個交代。
他命令巴爾和阿加雷斯帶頭坐鎮,自己則是退出戰場,親自互送杰奈爾返回地獄。
腥風血雨,并不會因為這個男孩的刺殺任務失敗而終止結束。
魔刀撒旦對杰奈爾靈魂造成了實質性的殺傷力,那種刻骨銘心的痛一直從靈魂蔓延肉體,疼得身體都要裂開。
好在刀會認主人,施加靈魂的攻勢減輕了致命程度。
杰奈爾之所以潛伏進伊甸園,一方面是因為自愿報名加入戰場,一方面是遵循魔神之主意愿行事——冒著生命危險靈肉分離闖入神的國度。
整個過程似乎不太順利,魔族大軍好不容易拿下第三天,才給他制造了接近伊甸園的機會。
偏偏冷寂很走運,在最緊要關頭殺出了米迦勒來救命,這位大君分明是連戰場都不會出面去看一眼的存在。
秋日傍晚瀕臨落幕,霞光如火的明媚不見蹤影,只剩沉重的煙灰色云霧渲染蒼穹,預示黑夜來臨之際。
伊甸園中心。
生命之樹散發璀璨光芒,一個高大身影從虛擬化的樹干內部走出。
三、四歲大的幼童被他摟抱在懷中,裹著長衫的身體白嫩的閃閃發光。
幼童一雙沒有眼白的瞳眸,仿佛是最精粹的暗紫黑夜凝聚而成,充滿幽深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