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韶掐點到的茶樓，牧淮已經在樓上臨湖的雅室等了她很久。

她覺得自己已經想的很開了，不至于真揍牧淮一頓，不過還是穿了身簡潔的女裝，華麗高貴不適合她。

牧淮站起身來迎她，她微微一偏身子坐到了牧淮對面，自然地翹起了腿。

牧淮：“......”

牧韶沒覺得尷尬，自然地給自己添了茶水，牧淮止住她，“茶沒泡夠時間。”

牧韶“哦”了一聲放下茶杯。

就此陷入沉默。

直到牧淮的茶泡過了品嘗的最佳時機。

牧韶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擺弄茶具，忍不住道：“你在公主面前也這么狼狽嗎？”

牧淮慌亂的手瞬間僵住。

牧韶連忙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好奇。”

牧淮慢慢鎮定下來，重新泡了茶倒在小瓷杯里端給牧韶，這才問道：“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牧韶喝了口茶，味道淡淡的喝不出好壞，還不如烈酒來得暢快，便把杯子放回桌上再不去碰，“挺好的啊，打打仗升升軍銜，就到現在了。”

她的云淡風輕換來牧淮神情的愈發凝重，半晌憋出一句：“......對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換人本來就是我的主意，跟你也沒什么關系，再說了軍隊確實挺適合我的，你看我現在過得多好，算起來我現在官職可比你高多了。”

牧淮：“......”

“今天來見你也沒別的意思，就想和你說一聲別念著以前了，既然選擇離開了牧家鎮就和以前斷的干凈點吧，總翻往事對你的仕途挺不好的，既然考上了狀元該干嘛就干嘛吧。”

牧韶巴拉巴拉的，給牧淮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又過了好半天憋出來一句：“牧盛堂他們還好嗎？”

“早就死了，出去的二十個人就剩我和牧友行了，他去年退伍回了家，也沒缺胳膊少腿，說是再過幾個月要娶媳婦，還挺好的。”

牧淮整個人僵住了，生死之事離他太遠太遠，從牧韶口中輕飄飄地流出，鉆到他耳中就有千斤中。

少年還在牧家鎮學堂的時候，王夫子夸牧盛堂的次數，總比牧淮多一點點。

一壺清茶從熱到涼，沒人再去碰過。

眼看牧淮陷入自閉，牧韶覺得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起身準備離開。

自閉中的牧淮猛然伸手想要拉住她，再次被她側身避過，恭敬地行了軍禮，“牧大人請自重，告辭，保重。”

牧韶瀟瀟灑灑離開了茶樓，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陽光，第一次覺得京城的天氣還不錯。

——

梁頎帶著上了他梁家族譜的牧韶在京城吃喝玩樂，朱合韞和任江逸來往軍部和戶部忙碌鎮北軍軍餉及陣亡將士撫恤金的事。

長兄的忙碌和幼弟的安逸形成鮮明對比。

吃夠玩夠后牧韶背著幾人請旨進了宮，圣上這次在御書房見了她，看她一身干練的衣裳勾了勾嘴角，“看來你做好決定了。”

“陛下圣明，皆如陛下所料。”

“這倒不至于，比如梁家收你做義女，就是我沒想到的，看來你對梁頎，幫助當真不小。”

“侯爺和長公主寬仁，心疼我無父無母罷了，不管怎么說，陛下也能更放心了。”

牧韶從來沒有想過江夏侯會有收自己做義女的念頭，這是對她的庇佑，同時也是將侯府的命運和她綁到了一起。牧韶的去向先前使人頭疼，便是因為她身后沒有牽掛，圣上沒有可掌控的把柄，江夏侯一家自愿成為她的把柄，并將她從原本必須選擇的婚姻中解脫了出來，牧韶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份善意。

所以她選擇了接受。

她要用她一生的忠誠和守護，來回報江夏侯府。

而且她也很想有個家，義父義母，也是帶了父母二字的，這樣一來，牧韶就不是野孩子了。

雖然這個決定出乎意料，但是如牧韶所說，圣上確實可以對牧韶放心了。

“你今天，是來辭行的？”

“是，七弟身體不好，應該盡快回京，還有周北將軍，幫著承擔我們的職司，也是我等之愧。”前一句是真誠的，后一句是托詞，對于頂班的周北，她可從來沒有過愧疚這種東西。

“朕允了，順便賜你個特權，十人內親兵小隊，你可隨時回京，無需提前奏稟。”

牧韶跪下乖乖磕頭，“謝陛下。”

牧韶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去后院向早起打拳的江夏侯和看他打拳的長公主辭行，江夏侯的拳法和圣上舞的劍不是一個水平，是富有力量的拳頭，牧韶試著和他比過一次，只能勉強抵擋攻勢。

兩人并不意外她的離開，只是奇怪她怎么一個人回去。

牧韶撓撓頭，沒有過多解釋，他們也便不多問，囑咐幾句送她出了門。

晚起的梁頎打著哈欠去找牧韶，想和前幾天一樣問她去哪玩，卻見她房門大開，里面只有幾個婢女在打掃。

“五姐呢？”

婢女答道：“大小姐回北疆了，夫人囑咐把大小姐房間收拾好等她下次回來。”

梁頎打了一半的哈欠就此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