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 打

夜幕降臨，即使處在黑暗之中，阿爾斯也不敢放松。

“我必須馬上找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阿爾斯想。

前面是一處鈴鐺刺的灌木叢，這些鈴鐺刺高達兩米，生長密集。鈴鐺刺的花期是五月至七月，花冠呈淡紫色，現在是六月，正是其花朵盛開的季節。阿爾斯環顧四周，貓著身子往灌木叢里鉆。他的身體剛剛碰到一棵鈴鐺刺，就被枝條上的刺狠狠地扎了一下，他只好退回來。

“怎么辦呢？”阿爾斯有些沮喪，“還是先找點吃的東西吧。”

漆黑的夜晚是河貍的天敵——雕鸮、狼、艾鼬外出覓食的時間，他們都是夜行性動物，視覺和聽覺在夜間都非常敏銳，這有助于他們快、準、狠地捕捉到獵物。阿爾斯不敢輕舉妄動，他蜷縮在鈴鐺刺的旁邊，用手輕輕地撕下一些花朵和葉子，放在嘴里慢慢嚼著。鈴鐺刺的味道不太好，阿爾斯嘴里吃著，胃卻在不斷地抗議。他抬頭看了看天，天陰沉沉的，月亮沒有出來。他盯著不遠處的一棵柳樹，沒多久眼皮就打起架來，他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阿爾斯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幾聲，他望向四周，決定先吃飽了再往前走。他朝那棵柳樹走去，他決定進行一次冒險，在饑餓面前，他暫時把理智拋到了腦后。他在柳樹的樹干上啃起來，很快便把柳樹啃倒了。他迫不及待地吃起鮮嫩的柳枝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當肚子發出了“飽”的信號后，阿爾斯停止了啃食，他要繼續前行，尋找可以定居的地方。

找到一處適宜定居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個地方需要具備三個條件：一是要有良好的隱蔽性。河貍生性膽小，屬夜行性動物，白天極少出來，一般夜間才出來活動。河貍的天敵，狼、艾鼬和雕鸮，也屬于夜行性動物。為了躲避天敵的襲擊，保障自身的安全，河貍需要選擇隱蔽性高的地方來定居。二是河岸適宜建造巢穴。河貍是穴居動物，巢穴的洞口位于水下，這就決定了他們需要選擇河岸高、坡度大的深水處作為筑巢的地方。較高且具有較陡坡度的河岸有利于河貍挖洞筑巢，而一定的水深可以淹沒巢穴洞口，讓敵人不易察覺。三是食物資源要豐富。河貍喜歡吃柳樹、楊樹的樹枝和樹葉，繁茂的樹林能夠保障河貍的日常生活，讓他們度過漫長而寒冷的冬天。

阿爾斯潛入水里，一邊游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昨天雕鸮的突然襲擊讓他提高了警惕，他不敢再大意。一群鯽魚圍著阿爾斯游來游去，阿爾斯扭動身子，甩動尾巴，鯽魚朝四周分散而去，繼而又圍了上來。阿爾斯覺得很有趣，就與鯽魚嬉鬧了一番，然后繼續往前游。游了大約半個小時，阿爾斯看見一條河鱸在一個樹枝圍成的洞口徘徊，這個洞口的樣貌他太熟悉了，那是河貍巢穴的入口。阿爾斯好奇地游過去，他在洞口處仔細聽，沒有聽見里面有動靜。

“這會不會是別的河貍丟棄的巢穴呢？”阿爾斯心想。

阿爾斯慢慢鉆進巢穴，巢穴里沒有河貍，只有一股他很熟悉的、河貍身上特有的味道。巢穴內整齊地擺放著幾根新鮮的楊樹枝，還有一根啃了一半的柳樹枝。

“沒有河貍在這里，難道這是一個空穴？但是這個楊樹枝上有新的咬痕，應該是有河貍在這里住。”阿爾斯自言自語道，“不管了，我先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阿爾斯拿起一根楊樹枝大口啃起來。楊樹枝很鮮嫩，味道棒極了。他吃了一根又一根，將所有的楊樹枝都吃完了。吃飽后，他有點犯困，便躺下呼呼大睡起來。

阿爾斯在一陣劇烈的疼痛中驚醒過來，一只雄河貍正在用牙齒使勁撕咬他，這只雄河貍看上去有五六歲的樣子，身體強壯，眼神里流露出勇猛和堅毅。阿爾斯有點發蒙，但很快醒悟過來，這個巢穴是這只雄河貍的。他不敢還手，忙往后撤退，想要鉆出巢穴。雄河貍沒有因為阿爾斯的撤退而停止攻擊，他繼續朝阿爾斯揮動著結實的拳頭。阿爾斯連滾帶爬地從巢穴里跑出來，到了水里，雄河貍還是緊追不舍，他要讓阿爾斯記住不能隨便進入他的巢穴。很明顯，他的拳頭起到了作用。阿爾斯不僅記住了這只雄河貍拳頭的滋味，也記住了以后不能隨便進入其他河貍的巢穴。在以后獨自生活的道路上，阿爾斯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雄河貍的攻擊讓阿爾斯傷痕累累，他的胳膊、后背、腿上都布滿了傷痕。阿爾斯爬上岸，找到一處錦雞兒灌木叢鉆了進去，他現在受傷了，若是遇到敵人，他肯定無力反抗，他必須要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療傷。這處錦雞兒灌木叢高大密集，躲在里面很難被發現。阿爾斯用舌頭舔舐著傷口，魯莽行動帶來的傷痛讓他的身體和內心承受著雙重的折磨，他既痛苦又慚愧，他想躲在媽媽的懷里大哭一場。

阿爾斯想起有一次他和父母一起外出覓食，遇到一只艾鼬，父母拼盡全力趕跑了艾鼬，父親的腿被艾鼬撕裂，母親的胳膊被艾鼬咬傷，而他毫發無傷。他當時覺得父母保護他是理所應當的，但現在他才發覺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他終于明白父母對他的愛是多么無私和偉大。沒有父母在身邊，在遇到敵人的時候，他只有拼盡全力抵抗，但這樣做也并不能確保性命無憂，在強大的敵人面前，他只能聽天由命。他慶幸今天能夠逃脫，若是對方再強大一些，或是緊追不舍，他肯定會受重傷，說不定會一命嗚呼。

在灌木叢的縫隙里，生長著一些消炎草，它們的葉片是橢圓形的，花朵是嬌嫩的黃色的。阿爾斯挖出來幾棵消炎草，放在嘴里慢慢嚼碎，抹在了傷口上。他記得媽媽說過，消炎草具有消炎作用，可以幫助傷口愈合。抹完之后，阿爾斯又吃了幾口，他想，內外兼用可能會讓傷口愈合得快一點。他趴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傷口已經沒有之前那么疼了。阿爾斯把傷口上的消炎草取下來，又嚼了一些新鮮的敷在上面。

阿爾斯從灌木叢里鉆出來，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他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這樣做會增加危險的系數。因為傷口遇到水會增加疼痛感，所以阿爾斯沒有選擇水路，而是在陸地上匍匐著慢慢前行。在陸地上被發現的概率遠大于在水里，他盡量將身體靠近灌木叢，沿著灌木叢邊緣一路向前。錦雞兒的枝條時不時戳在他的身上，有幾次恰巧戳在他的傷口上，阿爾斯忍住鉆心的疼痛，不敢發出聲響。他知道，一旦他叫出聲來，就會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只不過才兩歲半，不夠強壯，何況現在傷痕累累，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阿爾斯感覺自己走了很遠的路，這是他的錯覺，他受傷的雙腿拖慢了行走的速度，其實他只走了短短的幾百米。阿爾斯抬頭望天，正午強烈的日光刺痛了他的眼。他覺得很累，想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突然他聽到從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他判斷不出那是什么聲音，不敢停留，只能拖著疼痛的雙腿繼續往前走。

寂靜的河里，香蒲的花默默地綻放，花序挺立在長長的葉片當中，像一個個結實的小棒槌。阿爾斯望著那片香蒲，它的莖葉就是河貍喜愛的食物之一蒲草，流下了口水。他看見有東西從香蒲叢中鉆出來，那是一只雌河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