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漢宮春·立春日①

【題解】

本詞作于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作者寓居京口之時。此詞以“立春日”為題目，以“春已歸來”開篇，描寫了民間立春日的習俗，表達了自己對天時人事的感觸，抒發了自己懷念故國的深情，以及對南宋君臣茍安江南、不思恢復的不滿，同時表達了對時光流逝，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無限清愁。全詞從風俗民情入手，緊扣立春日所見所感，賦予節物風光以更深的含意，于哀怨之中略帶諷喻，使其內涵更加充盈。

【原文】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裊裊春幡②。無端風雨③，未肯收盡余寒④。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⑤。渾未辦，黃柑薦酒⑥，更傳青韭堆盤⑦？

卻笑東風，從此便薰梅染柳，更沒些閑。閑時又來鏡里，轉變朱顏。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生怕見花開花落⑧，朝來塞雁先還⑨。

【注釋】

①漢宮春：詞牌名，又名“漢宮春慢”“慶千秋”等。立春日：即立春，農歷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一個節氣，自秦代以來，中國就一直以立春作為孟春時節的開始。②春幡（fān）：中國古時的風俗。古代立春之日，剪有色羅、絹或紙為長條狀小幡，戴在頭上，以示迎春。③無端：沒有來由的；無緣無故地。④未肯：不肯。⑤西園：這里指北宋都城汴京西門外的瓊林苑，專供皇帝打獵和游賞。⑥黃柑薦酒：用黃柑酪制的臘酒，立春日用以互相贈送致賀。黃柑，又名瑪瑙柑，為橘橙的天然雜交種。⑦更傳：更談不上相互傳送。青韭堆盤：《四時寶鑒》謂“立春日，唐人作春餅生菜，號春盤”。又一說，稱五辛盤。《本草綱目·菜部》：“五辛菜，乃元旦、立春，以蔥、蒜、韭、蓼蒿、芥辛嫩之菜和食之，取迎新之意，號五辛盤。故蘇拭《立春日小集戲辛端叔》詩云：“辛盤得青韭，臘酒是黃柑。”辛詞雖本此，但反用其意。⑧生怕：非常害怕；最怕。⑨塞雁：去年由塞北飛來的大雁。

【譯文】

看到美人發髻上插著裊娜顫動的春幡，就知道春已歸來。雖然已是春歸日，但沒有來由的風雨，仍不肯收盡冬日殘余下來的清寒。每年應時回歸的燕子尚未回還，料定今夜當夢回西園。我滿懷愁緒，渾渾噩噩無心置辦應節之物，不能贈送鄰里黃柑臘酒，更不用說相互傳送堆滿青韭等蔬菜的“五辛”餐盤了。

可我卻嘲笑那東風，自立春日起，便忙于修飾熏染人間花柳，更加沒有些許的閑暇。偶爾閑下來又到鏡子里，偷偷轉變人的青春容顏。如此清愁綿綿不斷，試問有誰能來解開這九曲連環般的愁緒？我最怕看見那花開花落，轉眼春逝，而去年來自塞北的大雁今朝卻比我先回到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