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儀式也結束了，可不可以回去吃飯了？”尤卿走過去，朝顧言之伸出手，“你餓不餓？”

祭祖儀式從早上到現在，尤卿都全程參與，盡管早起時顧言之讓她吃了些糕點墊了墊肚子，這會也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顧家祭祖前是不允許吃早餐的，也不知是誰定下的規矩，不過祭祖向來是大事，尤卿倒也能理解。

顧言之是個不忌諱的，只是他是顧家家主，有時候難免身不由己。

他到現在滴水未進，顧家其他人也如此。從早晨開始，哪怕有人餓到發暈也不見有人開口說要進食。

尤卿這會貿然說出，一是儀式在她插完香的那一刻就到了尾聲，二是想拉回情緒失控的顧言之。

尤卿的聲音對顧言之很有效，她話一出，顧言之瞬間收回了手。

在即將碰觸到尤卿手的那一刻，顧言之想起這只手剛剛做了什么，想縮回換另一只，尤卿發現他的小動作后，眼疾手快拉住。

他們走后，眾人懸著的心才徹底落下，隨后也紛紛走了。

至于顧廷義，大家看都沒看他一眼，更別說問候，惦記他的，怕只有他老子了。

顧存山叫了幾個人攙扶著顧廷義回住處，而他自己則火急火燎地去了顧言之說的那兩個地點，只是不知具體先去了何處。

顧家莊園附近有許多別墅，住滿了顧家的人。

老爺子還在世那會，他這一脈的人都住在莊園里，旁系的人也常出現，只有顧言之極少回來。

老爺子離世前留下遺囑，除顧言之以及他認同的人以外，顧家其余人不經允許不得住在這里。

偌大的顧家沒有一個是希望顧言之存在的，都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尤其是嫡系，那樣他們就可以重新分配顧家的財產了。

因此，也沒人得到顧言之的認同。

于是在顧老爺子離世后，顧家的人全被顧言之讓人趕了出去。

從兩年前起，除了小年祭祖這天，顧家眾人根本沒機會進入顧宅，占地千畝的顧宅也只有顧言之一個主人，偶有朋友來小住一段時間，多數時日都只見他一個人的身影。

顧宅里所有的一切無疑都是頂好的，顧家廚師的廚藝更沒得說，否則水木非也不會一直惦記，只是此刻懷有心事的人面對這樣的美食也會覺得索然無味。

從祠堂回來后，顧言之就一直低著頭，哪怕此時坐在餐桌上也是，不僅如此，以往他會往尤卿碗里夾各種她喜歡吃的食物給她，今天卻埋著頭，在尤卿的督促中偶爾吃一口米飯。

都給尤卿弄糊涂了，她不知道他到底在生氣或者在別扭什么，真想敲開他腦袋看看他在想啥。

隨便吃了幾口，尤卿就放下了碗。

她大概知道顧言之為什么一直低著頭不看她了。

不過這種事他若想不明白，就會形成一根刺，橫插在他們中間，每次觸碰，要么他受傷，要么她受傷，無論那種結果都不是她想要的，就只好先委屈他了。

尤卿起身的時候，顧言之突然說話了，“卿卿，你有沒有什么想問我的？”

比如斷手斷腳，比如喪失生命，亦或者從地獄里爬出來，只要你問，只要你想知道，我全告訴你。

“沒有，”他一開口，她就心軟了，“沒什么好問的。”

“我知道了。”原來她已經失望到不想知道他的過去了。

顧言之低著頭，眼淚不聽話就掉了一顆，他想抬頭讓眼淚流回去，又怕她發現，只好努力將眼淚憋回去。

“你知道了？顧言之，你知道什么了？”她眼神好，顧言之掉的金豆子被她看了個正著，尤卿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人明明平時聰明極了，怎么今天像個孩子一樣，不僅聽不懂她說話是什么意思，還哭了，“顧言之，你說啊，你都知道什么了？”

她倒要聽聽他知道了什么！

偏偏顧言之不說話了，尤卿讓他抬頭看她他也不抬。老實說這還是顧言之第一次和她對著干，第一次不聽她的話，尤卿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

在兩人僵持之際，管家走了進來，顯然是有急事和顧言之說的。

在他開口前，尤卿搶先一步，“你們聊，我先上去了?！?

管家：“……”

少奶奶，其實您不用避開的。

不知道管家和顧言之說了什么，總之他出去了，在他臥室等了他好一會也沒見到他上來，尤卿就下樓來找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的。

顧言之回來時見客廳沒人，就朝著側臥走去，打開側臥的門沒見到想見的人就快步走到主臥門口，手放在門把柄上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最后還是推開了門。

不確定她在，他心里不踏實?？匆姶采嫌袀€小小的凸起，顧言之的心才徹底放下。

伸手準備去碰睡著的人，腦海里卻突然閃現顧廷義說過的話。

顧言之，你這樣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人也想學別人一樣擁有感情？你配嗎？不配！你這樣的人，就應該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深淵里，不應該爬出來禍害人。

伸出去一半的手停在半空，準備收回時被拉住，接著被枕在臉下。

“手怎么這么冰？我瞌睡都被冰沒了?！庇惹洳淞瞬?，才嘟囔著道：“你怎么去了這么久啊？”

“去處理一些事?！鳖櫻灾疁蕚鋵⑹謴乃樝鲁槌鰜?。

“不準動?！鳖櫻灾疀]聽，尤卿瞬間坐了起來，“顧言之，你又不聽話，我都說不準動了你怎么還在動？”

“手太涼，怕冰著你?！?

“你還有理了？”尤卿想了想是自己無理取鬧了，“不早了，你睡吧，我回房間了。”才掀開被子一角就被一只大手壓了回去，隨后被男人抱住。

“卿卿，我錯了，我以后都聽你的，你別不要我，好嗎？”

“我沒不要你?！?

“卿卿，我沒做那些事。”

“嗯，我知道?！比羲媸穷櫷⒘x說的那種人，顧家不見得這么安寧，至少顧廷義連開口罵他的機會都沒有。

“卿卿，我好愛好愛你，如果知道會遇見你，哪怕他們將我折磨至死我也不會反抗，只希望遇見你時我是你喜歡的模樣?！?

他出去這么久回來還是在糾結下午的事，還是在意她的想法，似乎不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他就永遠走不出這個漩渦。

“顧言之，你難道不知道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我也不在意嗎？”

“我要怎么告訴你你才相信從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偏了，你對，它跟著你移動，你錯它也跟著你?！?

今天下午，顧廷義先挑釁，后一步步逼迫，目的就是想讓顧言之在她面前失態，而顧言之一直隱忍只讓顧廷義離開，他會沒了冷靜完全是因為聽到顧廷義罵她。

尤卿不是不知好歹不明是非的人，她才是顧言之發脾氣的緣由，既然清楚，她怎么會嫌棄，怎會覺得他恐怖，又怎么會舍得遠離他。

“顧言之，悄悄告訴你，其實你今天的那一腳帥呆了，要不是場合不對，我都為你鼓掌了?！?

尤卿說了半天，顧言之沒應一個字，耳邊是輕微平穩的呼吸聲。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尤卿將他輕輕推開一看，果然是睡著了。

尤卿？？？?。?！

顧言之人高馬大的，尤卿費了好大勁才將他放平躺在床上，只給他扒了外套，至于其他的倒沒動，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晚安，男朋友，祝你有個好夢?！?

聽見關門聲，原本熟睡的男人瞬間睜開了雙眼，眼底不見一絲睡意，緊盯著閉上的門發愣。

從深淵里爬出來的他貪戀的何止是陽光，他是恨不得將太陽抱在懷里占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