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身上怎么這么酸。”
梓沫睜開雙眼,發現床上只有自己,臥室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和一碟脆爽的腌蘿卜。
“相公,相公,你在哪呢…”
叫了半天也沒見米麟過來,穿上外衣,簡單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端起桌子上的小米粥一飲而盡。
或許,昨夜與米麟已經是最后一面了吧,夫君,對不起。
坐在梳妝臺前,抿上一點紅紙,臉蛋上擦上米麟為她特意買來的胭脂,發髻打亂又重新扎起來,扎上米麟送的定情信物,一根潔白無瑕的玉釵。面上一點嫣紅,為米麟留下一封遺書,提起裙角,鬼頭鬼腦,小心翼翼的朝著火窖走去。
相公,對不起,這只是小沫引起的災難,不能連累你與公爹,勿尋我。望以后能有一位更好的姑娘與你相思相守,而不是像小沫這般為你帶來厄運。
擦干眼角淚珠,躲過丫鬟和家丁侍衛,走到火窖旁,從身后掏出早已備好的箱子,箱子內裝有一把泥制細膩的茶壺,只待烘陶。
吱軋……拉開火窖大門,看到火窖內的景象,梓沫腿下一軟,癱坐在地上,跪坐著向前挪去。
火窖內沒有燈光,只有火爐一絲光亮,本該昏暗無比,可是此時整個火窖內都彌漫著點點熒光,發出熒光的中心就是一盞潔白無瑕,壺身光滑,壺嘴彎曲的精美茶壺。而在火爐旁擺放的則是原本該穿在米麟身上的衣物和靴子。
梓沫雙眼紅腫,哭泣著摸向米麟衣物。在衣物中間摸到了一張紙,掏出一看,原來是個信封。
“小沫,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完成了你想自己做的事情。枕巾下的紗巾我已燒毀,那般毀人的燒制之術就在我身上截止吧。
小沫,吾妻,今生自幼與你相識,奈何幼時只是貪慕這人間虛榮,才與你相隔兩地,方到十八歲誕辰之時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內心,和你對我的意義,也很慶幸,能與你有這半載歡樂時光,且喜結姻緣。有此半載歡樂時光,此生足矣~”
悲痛到極點之時,會發現自己發不出一起聲音,悲咽痛哭哀嚎只能堵咽在嗓子眼兒中。梓沫紅腫著雙眼,將由米麟以生命與他溫情所化的茶壺,擦拭過后裝進一個精美的盒子中。
衣物靴子用包袱裝起背在身后,雖想留下這茶壺,但是,此時自己的這條命已經不止是自己的,不能因為自己喜好,就害得公爹公婆與父兄兩家因此受災。
第十日,米府,劉宅兩家全部犒素。啪嗒啪嗒,隨著馬蹄聲到來的是那新婚之日來的領頭太監與十幾名壯漢。領頭太監見米府全府犒素之時,心中一驚,這是沒有完成,備好喪服了嗎。
“那誰,米家媳婦,劉梓沫,雖不知你家為何全府犒素,但是今日本官來此收茶具,不知你有沒有備好。”
梓沫一身白孝,頭戴孝巾,通紅的雙眼,咬牙切齒,滿懷仇恨的目光盯著這太監曹公公,雖恨不得食其肉品其骨,但為了這兩家六十余口的生命,也不敢明言其至。
早已哭啞的嗓子哽咽著回復曹公公,“回稟曹公公,茶具已燒好,但此乃吾夫以身殉爐燒制而成,還望大人能稍等片刻,待小民家中為夫君舉辦完葬禮再帶走此茶壺。”
這曹公公雖是半人,但看到梓沫這哽咽凄慘的模樣,心中再也硬不下來。
“唉,好吧,給你一日,待喪事辦完后,本官再帶著這茶具返回長安,到時定會在陛下面前如實稟告,令夫為太后獻禮之誠心定會感動陛下,到時陛下一高興,定會賞賜與你家。”
“唉,真的沒想到,米麟那么好的相公卻落得如此下場。”
“這劉梓沫也真是夠掃把星的,剛進門十天,就害得相公西去。”
“呸,還不是這狗皇帝下達的旨意,連帶的這原本該和和美美的兩口子落得如此結果。”
“噓噓,閉嘴閉嘴,說話都沒著沒落的,皇帝再昏庸,是我們能談論的嘛!”
十日前還是紅妝十里,十日后大變模樣,原本是接親送親一路,人見人喜,都想討個喜氣兒。而今卻變成送喪隊伍,紙錢飄飄灑灑,喪樂聽者悲傷聞者流淚,哭泣哀嚎之聲響徹一路。
棺木落下坑,準備落土掩埋之時,梓沫將手中一直抱著的盒子遞給曹公公,轉身沖著劉承愿夫婦米哲軒夫婦鞠了一躬。
“爹爹,娘親。父親,母親,此事因我而起,而今夫君以身祭爐方才燒制出符合標準,能夠送與太后做壽禮的茶具,我也無顏再茍活于世,望爹爹娘親,父親母親,能原諒我這不孝的女兒和兒媳。”
講完以后,跳下葬坑,一頭撞在棺材角,頓時鮮血滿面,呼吸停止后嘴角才漏出一絲愜意。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了吧,父兄,公爹公婆都不用受此連累,夫君路上又有我作陪。
在梓沫跳進墓坑殉葬之后,圍觀眾人紛紛討論他們的事情。
“唉,一盞茶壺,兩條人命。”
“不知這太后在品茶的時候能不能聞到這股血腥味。”
“壽禮壽禮,一件壽禮,兩條人命,還連累了兩個世家為此頹敗,這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