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斯的學校制服在三天后送來，阿冰將它掛在時音的臥室，時音坐在床沿，邊喝茶，邊看著這套制服。

席尙景有一套男式的，現在她得到了這套女式的。

深夜，湖面的濕氣浮上露臺，擠過玻璃門縫順著月光潛進臥室，她輕輕地用手指擺弄藏青色的裙擺，安靜地，從上至下地打量。

外面是一套窄西裝外套，配有V字領的針織衫，里面是白襯衫，襯衫領口有著黑色絲綢一般的帶子，細膩地打著一個簡約的領結。

“比分校的好看。”時苒倚在門口，說。

“還看得出其他的嗎？”

時苒聽她的話，再看向制服，搖頭。

時音慢慢地用手指撫過窄西裝外套的肩身，撫過襯衫的領口，撫過黑色的絲綢一般的領結，說：“驕傲，自負，和臣服。”

然后放手推了一把，制服就跟著衣架子一起撞到墻上。

“考上的事情要跟他說一聲嗎？”時苒問。

時音搖頭：“不用，他可能知道得比我還早。”

……

果然是這樣的，所以11月份還沒來，時苒的轉學手續就已由人辦妥，她念的是麥斯分校，要轉進總校并不難，屬于她的新制服也在隔天送了過來。

這過程里，席尙景一直沒聯系過時音，時音也沒給他撥一個電話。

報道日當天，時音將發扎起來，沒穿西裝，就套那么單單一件襯衫，套一件毛衣馬甲，袖口折到腕部，領口開一個紐扣，用手指將領結松松地系起來，把過長的衣擺束進腰身，最后撫平肩身的皺褶，抹勻唇上淡淡的口紅。

一身干凈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

完美。

轟一聲，外面響起雷聲。

車子停到校門口，時音與時苒踏雨下車，剛關車門，遇見從另一輛車中下來的紀雯苼。

她自己撐著傘，身上穿著全套的麥斯的新制服，注意到時音，對她點一點頭，雨從她的傘間劃過，打濕制服的肩身。

“走。”時音對時苒說。

這一天天氣極端差，初秋的冷空氣與大雨一起來，時音先去主任室報道，那兒已有多名學生等候著，大概有十人那么多，而那天的考生人數是這里的百倍。

那個莫雅提也在。

她抬著膝坐在墻壁旁用于休憩的沙發椅上，也沒穿西裝，倒是穿了V領的針織衫，袖口同樣捋到手腕部分，露出腕上漂亮的腕表與鐲子。

她的左右兩側有，兩位跟她聊上話了的女生，三人輕輕地談笑。

她先看到時音，而后看到跟著時音后面進來的紀雯苼，呵呵一聲，說：“奇了。”

然后繼續由著身邊的人說別的話題，滿不在乎。

時音與時苒坐到靠門的沙發上，紀雯苼坐在兩人另一邊的空位上。

教導主任是一名衣著嚴謹的中年女人，她很有氣質，臉上威嚴也不少，等到批完手下所有的報道文件后，她抬一下眼，說道：“今年我們招了群小猴子是嗎？”

寬闊的主任室內啞然無聲，女生們收起嘴上的笑，理著膝上的裙擺坐好。

時音靠著椅背，靜靜地看她。

“我姓嚴，你們好。”她簡單地掃視面前一排學生，她的助理將一本厚厚的字典一樣的精裝書發進每人手里，厚實的封面上刻著“校訓”兩個金色大字。

“我要講的話不多，講完你們就可以去上課了。首先，我需要你們每人在一個星期內記牢這本書內的每一條訓誡，”她伸出食指，著重剛才所講的要求是，“基本要求。”

“然后，我要你們記牢四個字，這四個字很簡單，能做到什么程度要看各人的悟性，說出來也很通俗，但你進了麥斯大學，就得時時刻刻給我記住，那就是，”她靠著椅背，兩手間捏著鋼筆的一頭一尾，說，“禮，仁，明，德。”

主任室內寂靜無聲。

“簡單嗎？”她問。

學生們點頭。

她用鋼筆頭指向正中央的一名女生：“簡單嗎？”

女生怔一秒，回答：“簡單。”

她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變化，慢慢地點頭，繼續說：“認為自己記牢了的學生現在站起來出門，去各自的系各自的班級報道，沒有記牢的，坐著別動。”

主任雙眼一掃那名女生：“你，坐著。”好煞的氣勢。

主任把女生弄得手足無措，在場學生面面相覷沒有敢貿然起身的，想著大概是剛才的回答沒答準。

時音在自己的位上等了很久了，總是沒人起身，她嘆氣，在眾人蹙眉的時候起身，時苒與她一同站起來，屋內的視線都聚集到她們身上。

主任也看向她。

時音給出的反應自然順暢，她將雙手放身前，點一點額頭，回答：“您的教導記在心里了，嚴老師。”

說完，拉門而出，一屋子的人看著她和時苒的背影，主任卻沒說話。

她同意時音走了。

禮仁明德，第一個字，禮，禮節，即人和人交往的規矩，包括動作形式和語言形式，嚴主任要女生回答，不是真想聽答案，而是看態度。

說起態度，時音兩年前就最擅長這個。

不久的時間內，學生們陸續從主任室走出，時音與時苒站在走廊的中間，等她們。

負責接應新生的是各個系里的學生干部，她們要等自己系里的新生都到齊了才能帶著走。

紀雯苼排到時音的身后，卻被走上來的莫雅提擠開，硬生生排到了較后的位置。

“時音，時苒，莫雅提，紀雯苼……”連續喊了六個名字后，帶頭的女生干部朝前走，“你們都是一個系的，跟我來，我帶你們認識一下學校環境和各自的班級。”

女生干部叫夏穗，說話聲音很柔和，走路時習慣將雙手擺在身前，新生們由她帶出教務樓。

幾人穿過雨中花圃時，時音被不遠處的綠茵大操場吸引了注意。

大雨，傾盆大雨，那綠茵地上卻有駿馬奔騰，若干穿著馬球服的女生一手拉著馬韁，一手揮動馬球桿，在漂泊大雨中擊球，馬蹄聲像擂鼓一樣傳來。

很有個性的女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