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服務生慕野

傍晚時分，臨海公路邊的一家汽車旅館內，顧白坐在一張扶手椅上，腳搭在面前的書桌上，悠閑地刷著手機。他看了下時間，距離他把慕野送進派娜俱樂部，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顧白一邊看手機，一邊自言自語：“不知道這次行動有沒有危險，好在慕野和夏蓮子能相互照應……他們倆第一次辦案就成了搭檔，哈哈，果然是了不起的陳北司先生，一早就在漫畫中預言了！”

慕野潛伏進俱樂部之前，身上安裝了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一個技偵小組埋伏在顧白的隔壁房間，正追蹤著慕野傳回來的信息。

顧白對這次行動充滿信心。

慕野“少年神探”的實力已經在前面兩個案子里得到了充分的驗證。他的頭腦和分析能力都是靠得住的，呃，萬一有什么意外的話，還有女山大王夏蓮子呢！她身手過人，天不怕地不怕，完全可以憑一己之力抓住偷天大盜，靠武力奪回“黛綺絲的眼淚”……

“顧警探?！?/p>

顧白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進來的是在隔壁房間駐守的行動小組成員之一、技偵員林奇。

“慕野身上的信號都消失了。”

“什么？”

“派娜俱樂部五分鐘前打開了一個信號屏蔽器，在它周圍一平方公里范圍內，所有的無線信號都被切斷了。”

線人的情報沒錯，這個俱樂部果然大有問題！

事先切斷對外聯系信號，一定跟地下珠寶交易有關。

“那現在怎么辦？”

林奇撓撓頭：“他們用的是國際最新高科技，我們需要時間來攻克信號屏蔽器的干擾。”

“抓緊時間！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突破干擾?！?/p>

“是！”

外面的風大了起來。

風卷著海浪，拍打著堤岸。

“今天晚上天氣不好，據說會有大雨呢?！绷制婀緡佒?，退出了顧白的房間。

顧白望著窗外，黑壓壓的天空下一波又一波的巨大海浪。這個場景，很像是電影中有可怕事件即將發生的序幕……

無論如何，希望第一次搭檔執行任務的慕野和夏蓮子運氣不要太差。

一定要平安無事才行??！

顧白默默祈禱。

傍晚六點，派娜俱樂部的后廚，熱鬧繁雜。

慕野穿著一身服務生制服，手里端著一個盤子，盤子里盛著幾杯檸檬汁、紅酒和威士忌。

他剛剛發現自己的竊聽器和手機都失去了信號，問了領班阿樹，才知道是俱樂部開了信號屏蔽器。

“固定電話的電話線是沒問題的。”阿樹悄悄地說，“每個房間都有固定電話，可以撥內線，也可以撥外線?！?/p>

慕野身后的廚房里，有三個廚師正在爐灶邊忙碌著。

一個廚師助手提著一大袋廚余垃圾，從廚房后門出去。

廚房與餐廳的通道門打開了，俱樂部經理華勝走進來，催促廚師們動作快一點：“今天天氣不好，客人們不能戶外運動，脾氣都有點急躁，大家都小心一點！”

天氣不好？

慕野看向窗外，果然，窗外飄起了小雨。風好像很大，雨點被風挾裹著，打在窗戶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哎，你！把酒送出去吧。”

一身黑色西裝的華勝三十多歲，頭發理得很短，戴著一副銀邊眼鏡，顯得溫文爾雅。他問慕野：“你叫什么來著？”

“慕野。”

慕野是被領班阿樹介紹進俱樂部的。阿樹是警方的線人，嘴巴很嚴，慕野的真實身份是這次行動的機密。除了阿樹，其他人都只知道慕野是新來的試用服務生。

“慕野，我們這里是會員制私人俱樂部，對服務的要求很高，不允許一絲一毫失誤，你要打起精神來！”華勝一本正經地吩咐。

“是?！?/p>

廚房里一陣鈴聲響起，墻壁上帶標示牌的呼叫燈開始一閃一閃。

“是餐廳的客人?！?/p>

華勝馬上整理了下西裝和領帶，推開廚房的大門，快步走了出去。

慕野緊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走入了俱樂部的餐廳。

派娜俱樂部的餐廳有一整面墻都是落地玻璃，玻璃窗外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海景。

餐廳鋪著圖案繁復的厚地毯，巨大的枝形水晶燈吊在高高的天花板上。餐廳面積很大，卻只有七八張餐桌，彼此間隔著很遠的距離。

餐廳轉角處是鋪著紅毯、蜿蜒向上的橡木樓梯。

室內溫度適宜，客人們衣著單薄舒適，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著外面風雨下驚濤拍岸的海景，也是一大享受。

餐廳里的四個角落，分別坐著的四個客人，慕野已經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坐在靠北側落地窗的餐桌旁，十指如飛敲擊鍵盤的，是小說家田海。他四十來歲年紀，中等身材，方臉，有一對濃密的劍眉。

慕野已經向領班阿樹了解過了，田海是派娜俱樂部的老成員了。他已經加入了外籍，每年有一半時間在國外。每次回到國內，他總會找時間來俱樂部住一段日子。他很喜歡這里的無敵海景和貼心服務。

慕野給他送了一杯檸檬水。

田海一邊敲字，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慕野說：“我不吃晚飯，不用管我?！?/p>

“好的，先生?！?/p>

坐在南側角落里的是個長得相當漂亮的年輕女子，她有一雙黑而亮的丹鳳眼，肌膚如雪，嘴唇嫣紅，扎了一個亂蓬蓬的丸子頭，穿了一件白色寬松毛衣、一條闊腿褲。衣著雖然簡單，整個人卻像自帶聚光燈似的耀眼。

從外型就能看得出來，她不是個普通人。

她叫千江雪，二十一歲，是個女明星，一個才華橫溢的創作型歌手。千江雪十七歲的時候從選秀節目中脫穎而出，之后出了第一張專輯——這張專輯出來不到三個月，就在國外獲得一個金曲大獎，千江雪從此迅速躥紅。幾年來，她各種國內外獎項拿到手軟，已經是粉絲無數的一線歌星。

今年春天，千江雪突然宣布因個人原因暫時退出娛樂圈，引起一片嘩然。至今，她淡出娛樂圈已經六七個月了，卻仍人氣不減，她的歌一直掛在歌曲的暢銷榜上。

千江雪是在宣布退出娛樂圈之后加入派娜俱樂部的，那之后，她時不時地就會來這里住幾天。阿樹囑咐慕野，對千江雪這樣的明星會員，作為服務生一定不要過于關注和熱情。

“像千江雪小姐這樣的大明星，來派娜俱樂部就是來享受當一個普通人的樂趣的，在這里，我們要確保她不會被人追著要簽名，要合影?！?/p>

“如果有另外的會員一定要簽名和合影怎么辦？”

“堅決制止?！卑湔f。

如何才能做到“堅決制止”，得靠慕野自己想辦法了。

不過，既然是一個眾所矚目的大明星，是“千面獨行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吧。

否則，大家都盯著她，她怎么下手交易呢？

慕野走到千江雪面前，把她點的紅酒放在她面前，禮貌地微微躬身，再一言不發地退下。

千江雪在慕野離開后，拿起那杯紅酒，一邊小口地啜飲，一邊出起了神。

一陣喧嘩聲傳來，那是坐在餐廳東側的那個男人又在耍寶了。他叫住路過的女服務生，手一揮，在半空中打了個響指，手里突然多了一朵玫瑰：“送給你，美女。”

女服務生笑起來，捂著臉，兩眼放光。

這個男人叫柏西，是個魔術師。他看起來三十出頭，長相英俊，身材高大。

他此前去搭訕過千江雪，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并沒有因此消沉半分，轉頭又跟女服務生打成一片。

柏西手再次揮動，那朵玫瑰忽然變成了一只小鳥，女服務生歡呼一聲，伸出手指，想接住小鳥——“啪”的一下，小鳥在觸到她的手指前，化作了一陣煙霧。

女服務生激動得幾乎要暈倒。

經理華勝和吧臺的兩個服務生都為柏西鼓起掌來。柏西手撫胸口，笑容可掬地躬身表示感謝。

這個柏西是俱樂部的新會員，正式加入才一周時間。

“叮”的一聲，響起杯子放在杯碟上的聲音——來自位于餐廳最后的那個客人。

慕野端著托盤走向他，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他盡量保持著一臉的平靜。

大胡子，戴墨鏡，金紅色頭發，四十多歲的年紀，俱樂部的資深會員。

餐廳里第四個客人，就是慕野看過的那張照片上的國際黑市商人、“黛綺絲的眼淚”的傳言買主——“火烈鳥”！

在派娜俱樂部里，他的名字叫謝爾蓋。謝爾蓋這個身份的資料顯示，他曾經是金融界精英，賺夠錢后，退出了金融圈子，現在是旅行家和攝影師。

謝爾蓋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之后，就從慕野身邊經過，走去了洗手間的方向。

他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手工定制，一看就價值不菲。

西裝袖扣在水晶燈下閃閃發光，似乎是貓眼石。

嗯，不錯。

他身上這種低調奢華的格調，確實符合一個能買得起“黛綺絲的眼淚”這樣頂級珠寶的買主的身份。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慕野回頭，看到服務生引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過來。

矮，胖，禿頭，大肚腩——他正是拍下“黛綺絲的眼淚”之后，又被調包了寶石的受害人，大地產商尤達！

和之前在警局看到的視頻中有點不同的是，他的右眼眶有一大塊明顯的烏青，看樣子是新傷。

尤達的身后，跟著一個穿著一條可愛的蓬蓬裙、一雙小巧的麂皮靴，烏黑柔順的頭發披在肩膀上的女孩子。

女孩子走路挺胸抬頭，富家小姐的氣派十足。

慕野差點笑場，趕緊低頭忍住。

這女孩子正是換了裝的夏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