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小發一大早就去了公司，趁著兩個實習生還沒來，把連夜打出來的辭職信放在了桌上最顯眼的地方，然后出去吃早飯。

早上這個點兒，一般的早餐店里都擠滿了人。可沈小發來的這家店里卻只有兩三個人。其實這家店原本生意也很紅火，不過自從上個月被人爆出老板坐過牢，這里就沒什么人敢來了。

沈小發是知道這件事兒的，可他并不怎么在乎。他很喜歡吃這家的餛飩，極愛老板自制的辣椒油。在他看來，人少一點還省得排隊呢。

大概因為沈小發幾乎每天都來，所以老板已經認識他了。老板今天給他端餛飩來的時候，沖著他又是點頭又是笑。五十多歲的男人硬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看著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心酸。

沈小發也沖他笑了一下，一低頭發現他多給了自己四只餛飩，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剛剛的笑是因為這個。

最后一個餛飩入口的時候，沈小發偶然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麗今天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遲到了，但她并不著急，還專門繞道去星巴克買了兩杯咖啡，一杯是自己的，另一杯當然是給沈小發準備的。她端著兩杯咖啡，裊裊婷婷地往公司走，身段婀娜，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

沈小發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冷笑一聲，然后慢慢地嚼完最后一個餛飩才起身離開。他走到店門口的時候，聽見老板在背后說了句：“再來啊。”他頓了頓，想告訴老板他以后可能不會再來了，但又一想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回到辦公室，沈小發看到辭職信還放在原處，桌上沒有咖啡，李麗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他走到另一個實習生張慧桌邊，搬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張慧正在專心致志的看發票，見到沈小發坐過來，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你想留在這個公司嗎？“沈小發開門見山地問。

張慧愣住了。

她今天一進辦公室就看到了那封辭職信。她其實是很開心的。因為她一直以為沈小發已經和李麗勾搭在一起了，所以她和李麗之間最后能留下的一定是李麗。不過現在既然沈小發要走了，那李麗未準能留下，自己就還有機會。而且她打心眼兒里看不起李麗，覺得那種臟女人就應該惡人有惡報。

可是她沒想到的沈小發卻在這個時候問她想不想留下。她摸不清沈小發的心思。又怕沈小發說辭職其實是在試探他們，所以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我挺喜歡這個公司的，主要沈主任經驗豐富，跟在您后面能學到東西。”想來想去張慧給出了一個她自認為最安全的答案。

沈小發看了她一眼，繼續提醒：“你想學東西的話，從吳經理那兒可學不到什么。”

吳經理什么都不會這一點張慧是清楚的，不過她也聽說了沈小發和吳經理之間的那點“恩怨”。但是她實在看不懂沈小發現找她談話的意圖。如果他真的要走，那他問自己想不想留下還有什么意義？但萬一他是借由辭職要求漲工資，那她現在就應該果斷地站隊在沈小發這一邊，畢竟沈小發才是她的頂頭上司。

張慧心里的那點小九九根本瞞不過沈小發。沈小發嘆了一口氣，說：“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要辭職了。你還算是個比較老實的小孩兒，我只是想聽聽看你的想法。問題其實很簡單，這份工作是個鐵飯碗，但是學不到什么東西。去外面闖一闖能學到很多，但不一定賺得多。你選什么？”

“沈主任，您要跳槽啊？”張慧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來。

沈小發沒有和她計較，解釋道：“不是跳槽，我就是辭職。”

“哦，哦。現在工作挺難找的……”張慧支支吾吾地說。

沈小發看了她一眼，說：“行了，我明白了。”

和張慧聊完之后，沈小發拿著辭職信去了吳廢物的辦公室。到了吳廢物的辦公室門口，沈小發聽見李麗的笑聲從里面傳了出來。沈小發微微一笑，計上心來。

沈小發敲了敲門。

“誰啊。”吳廢物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是我，沈小發。”

里頭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來開門的是李麗。她沖沈小發微微一笑，努力地遮掩著自己的尷尬。沈小發對她臉上的表情很是滿意，也沖她笑了一下，徑直走了進去。

等沈小發走到吳廢物面前的時候，吳廢物已然換了一副嘴臉。他指著沈小發的鼻子，盱衡厲色地說：“你昨天那叫曠工你知道嗎？”

“我去人事請假了。病假半天，不需要你批準。”沈小發的語氣很平淡。

“你這是什么態度？！”吳廢物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看著都替他手疼。

“我是來辭職的。”沈小發把辭職信往吳廢物的桌上一放，抬眼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吳廢物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他先是一愣，然后不可置信拿起信來看了一眼，接著又滿臉懷疑地看了看沈小發，最后抿了抿嘴唇，故作寬宏大量地說：“認錯的態度還不錯，但是這件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需要你辭職的地步，下次注意就行了。”

“哦，和昨天的事兒沒關系，我就是不想干了。”沈小發挑著一邊的眉毛，一臉的不屑。

吳廢物有些怒了，直勾勾地盯著沈小發，仿佛在用眼神警告他“別給臉不要臉”。

“我覺得你沒有想清楚。”吳廢物說。“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沈小發笑了笑說：“不用了，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站在一邊的李麗正暗自慶幸自己“轉向“夠快，卻聽見吳廢物對沈小發說：”哦，我知道了，你這是想漲工資了，也不是不能考慮。“她的心頓時就往下一沉。

沈小發走到李麗跟前，故意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說：“你先回去吧，我這兒沒事兒的，別擔心。”

李麗吃驚地看向沈小發，她不懂沈小發為什么突然對她這樣，然后又驚恐地看了一眼吳廢物。

吳廢物看著眼前的兩人儼然一副小情侶的樣子，又看了看剛剛李麗送來的那杯咖啡，覺得自己被李麗給耍了，惱怒之下，臉色一沉，冷冰冰地對她：”你先出去！d”

李麗臉色慘白地看了眼沈小發，又看了眼吳廢物，惴惴不安地出了門。

沈小發冷靜地看著這一切，就好像自己是個局外人。

“你想漲多少？”吳廢物問。

沈小發笑了笑，說出了那句他在心里反反復復練習了幾百次的話：“你TM以后自個兒打報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