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未有云雀啼鳴破除幽靜，也未有春風喚醒大地萬物，一切都還在甜蜜夢鄉(xiāng)里休憩。

咕

一聲饑餓聲響于現(xiàn)實世界，其傳達的精神需求如穿云箭，城頭鼔一般直擊心靈深處，根本無法讓人無視。

被朦朧晨光照射的有些如夢似幻的客廳內(nèi)，許衿寧揉著惺忪睡眼，睡意與惡意徹底混戰(zhàn)在一起，餓意驅(qū)使許衿寧想要尋找食物，可精神的疲憊讓她仍覺身心困勞。

許衿寧直起腰身，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她微瞇著眼，晨光讓她的睡意消減不少。

看了下手機，許衿寧迷糊說道：“八點了。”

她起身去到衛(wèi)生間，看著鏡子里頭發(fā)散亂如乞丐的自己，繞是想來對整體形象要求不嚴格的她也有些看不下去。

思來此處，許衿寧對那許從安恨的牙癢癢，昨日剛要有所安寧的心境被他以一己之力破壞的如水中浮木，崖上傷鳥，時至此刻，許衿寧想起他說的話還覺得惡心。

許衿寧如往日一樣只是一番簡單的洗漱，洗了個頭，然后畫了個淡妝，換了身白色衣褲，雙手順過長發(fā)，一頭秀發(fā)便自然落在肩頭與背后。

對著等身鏡看了看自己，正面瞧不出任何的不足，然后許衿寧又轉(zhuǎn)了個身，側(cè)身而看，也沒有太大瑕疵，在她的要求中這樣便行。

今日她的裝扮不同往昔顯得氣質(zhì)文靜，兼有以往靈秀之氣時更多了一股青春靚麗的感覺。

讓人見之，如遇人間精靈。

今日她要游覽之地，是曾經(jīng)于冬日看過雪的分城江，那里有她與方木的一段回憶，充滿了美好，一直藏在心底深處。

如藏醇酒，百十年也不愿飲盡，每每想起故人如揭泥封，憶之往昔如聞酒香，醉人時更甜人心。

咔啦

許衿寧開了門，一只腳已經(jīng)踏在門外，緊接著她又一拍腦袋，停下腳步，想起了一事。

許衿寧內(nèi)心嘆息自己的粗心，幸虧這才臨了出門，就想起剛才手機提醒了今日有小雨，若是忘記，今日豈不是又要像前日一般做次落湯雞。

雖說站在分城江畔或連城橋上看雨打江面，雨水落江時如李花落桃花飛，觸江面漣漪陣陣別有風采，若巧有微風吹起，更有那風吹江面水云生的奇景可見，可少女時代便淋了很多雨，前日又才當了一次落湯雞的許衿寧實在不愿今日再有雨水沾身。

那會讓許衿寧覺得不舒服，因為前日的經(jīng)，喚醒了許衿寧稚子與少女時代藏起的害怕。

許衿寧急匆匆回了樓上拿了一把黑色雨傘，出門時，見天有魚肚白，更隱有黑云欲要遮擋陽光。

才是初陽，小雨便欲來。

許衿寧駕車先是駛向一處記憶中的早餐店，要了一碗豆?jié){與幾個小籠包，簡單吃過后，趁沒人注意打了個滿意的飽嗝，許衿寧的餓意才稍稍壓制下去。

她看遍四周，這里的桌椅布置陳列還與以前一樣，從她初次做客這里，十年來，年年一樣，從未有過更改。

一個老嫗站在柜臺后給客人結(jié)了帳，便招了招手，叫了一個少女過去頂替她，她則是走向許衿寧。

自許衿寧踏入不大的幾代人祖屋老店時，老嫗便注意到了這個讓人不生討厭，極為知禮懂禮又博學美麗的晚輩。

華發(fā)老嫗走到許衿寧桌旁，挑了條凳子坐下，笑著看向許衿寧，笑呵呵問道：“許小姐，回來木棉城幾天了？”

許衿寧抬頭望向她，溫柔答道：“四天了。”

兩句話的交流中，兩人各自打量了下近半年未見的熟人，老嫗注意到許衿寧眉間有收斂得極好的傷悲與愁緒，她猜來應(yīng)該與那個叫方木的已逝少年有關(guān)。

畢竟在老嫗的記憶中，約莫十年來，眼前許小姐每次回木棉城，幾乎都只去祭奠方木，而祭奠過后便離去了，只是每次祭奠后來她這里都會有一樣的悲傷掛在女子如遠山般的淡淡秀眉上。

許衿寧則是注意到老嫗發(fā)中再不見黑色，已經(jīng)徹底雪白，那眸里也有了不多的淺隱混濁。

說話時，更有細微顫聲，病了？這讓許衿寧有些擔憂。

老嫗一頭華發(fā)，雙眸里的目光給人透露著飽經(jīng)歲月風霜的感覺，其眉眼皺紋如樹皮堆積，一身肌膚似老木開裂，瞧外貌約有花甲往上的歲數(shù)了。

許衿寧看著老嫗，不禁想起了，自己與她也相識了十年了，當年初識時自己還是個少女，還是因為方木自己才能認識這個看透人生，也為她指點過迷津的長者。

對于老板娘，許衿寧懷著一股尊敬與感激。

于是她便關(guān)切道：“曾奶奶，您多多注意身體。”

老嫗揮了揮手，竟是滿不在乎，如說旁人事般道：“身體不行了，不過，一生走來，美滿幸福，我也知足了。”

許衿寧隱有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下一刻，老嫗說明自身情況，看開一切的語態(tài)道：“三個月前昏死了一次，事后檢查是腦袋里長了個東西，已經(jīng)晚期了，醫(yī)生說我最多還有半年光陰，現(xiàn)在算來，只剩下三個月了。”

老嫗話罷，稍作停頓，許衿寧驚得捂住嘴巴，老嫗看著她的眼睛，想要從這里看出一些東西。

聽得老嫗的話，又見她那看開生死的神色，許衿寧知曉不是作假，她一時沉默，不知該順事實寬慰還是逆事實說假？

一盞茶的時間過后，老嫗對許衿寧開導道：“你呢？傷悲掛了十年，真要一直到生命盡頭嗎？”

許衿寧側(cè)頭看著窗外，不多的微光照耀下，她的側(cè)顏美麗而白皙，她一時不語，因為想起了少女時代又記起了還在塵封著的少年逝去的真相。

只是一個說‘不’和說‘放棄的問題’，許衿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該堅持還是尊重事實不去探究？許衿寧問自己內(nèi)心，不可能三字直接躍上心口。

她搖搖頭，“我說了放棄你會很失望的吧？”

老嫗點點頭，只是再看許衿寧時眉眼里多了許多的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