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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九月,江心來到了K市,這天是他大學(xué)開學(xué)的第一天,時間尚早,天氣尚好。他習(xí)慣性地立在教室外的走廊,嘴角噙著同樣出塵的笑。他聽說秋月白去了A市,A市和K市之間隔了好幾個省,他倒也不太在意,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江心掏出新手機(jī),諾基亞的,滑蓋版,通訊錄里的第一個號碼,名字叫“冰山美人”。那時候的通訊錄是按照首字母排序的,且功能特別單一,江心于是把除“冰山美人”之外的所有名字前面都加了個字母“Z”,讓“冰山美人”順理成章地排在了第一位。江心的第一節(jié)課是計算機(jī)概論,老師還沒來,于是他打開通訊錄,準(zhǔn)備給“冰山美人”撥個電話,跟她分享一下開學(xué)的喜悅。只是還未來得及按下?lián)芴栨I,一波同學(xué)就涌了過來,擾了他的情緒,他也就此作罷了。

江心是通過同班同學(xué)魏瀟瀟得知秋月白的電話號碼的。江心人緣很好,交友廣闊,高三畢業(yè)那會還給班里建了個QQ群。那年七八月份的時候,群里很熱鬧,因為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地接到了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當(dāng)夏百川告訴他秋月白被A市某名牌大學(xué)錄取的時候,他想起了魏瀟瀟曾經(jīng)在群里高調(diào)呼喚同學(xué)們給她撒花,因為她考取了A市的名牌大學(xué)。魏瀟瀟將要就讀的這所大學(xué)正好和秋月白的一致,于是江心拜托魏瀟瀟幫他要電話號碼。有些大學(xué)在發(fā)放通知書的時候會附帶一張電話卡,但有些沒有,沒有收到電話卡的同學(xué)一般會在入學(xué)報道當(dāng)天辦理,秋月白和魏瀟瀟就是入學(xué)報到那天在學(xué)校辦理的。魏瀟瀟和江心一樣,讀的是計算機(jī)系,而秋月白讀的是外語系。那天魏瀟瀟安頓好一切之后,記起江心的拜托,于是就跑到外語系女生宿舍偶遇秋月白,借用秋月白的手機(jī)給江心打了個電話。魏瀟瀟高一的時候和秋月白是同班同學(xué),也算得上是班級里的一號風(fēng)云人物,秋月白自然是認(rèn)得的,所以事情進(jìn)行得很順利。

魏瀟瀟給江心打電話的時候絲毫沒有避諱,在秋月白身邊直呼江心的名字,秋月白聽到后很是驚訝。也不知處于什么動機(jī),魏瀟瀟還手機(jī)的時候還啰嗦了一兩句:“我們高三11班群主真是有點杞人憂天,一定讓班里每位同學(xué)入學(xué)報道當(dāng)天給群里發(fā)消息報平安,正好我手機(jī)沒電,我還是覺著直接給他打個電話比較方便。”

秋月白的開學(xué)時間要比江心的早,江心開學(xué)的這天她已經(jīng)上了有一周的課了。這天是她的首節(jié)語法連堂課。語法老師的開場白:“在座的,學(xué)英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書讀到這一階段,該掌握的語法也都該掌握了才對,以后所有的語法課,除了測試,同學(xué)們都自習(xí),不懂的可以拿過來問。”秋月白慶幸自己有良好的自學(xué)習(xí)慣——巍巍學(xué)府,實在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語法老師還算有個性,其他老師大部分都在放PPT。

許多人在選大學(xué)專業(yè)的時候,選擇的不是自己擅長的,就是自己喜歡的,然后秋月白不是,她選擇的恰恰是自己最薄弱的——英語。她那時候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專業(yè),卻很羨慕讀了許多外文書籍的江心,她又想,學(xué)習(xí)就是為了完善人生,追求卓越自我,于是便選擇了英語。

秋月白自從上了大學(xué)以后就有一個毛病,每當(dāng)學(xué)得有些累的時候就會拿出手機(jī)來翻看通訊錄。她的手機(jī)是國產(chǎn)的,不太有名,是那種快要被淘汰的老式鍵盤機(jī)。她的朋友不多,通訊錄里的名字卻不少,大多是新加進(jìn)來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有從來不聯(lián)系的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她每每從上往下翻看通訊錄的時候,都顯得不急不躁,一下一下地按著,一直按到首字母為“D”的名字為止,那是江心的“名字”——“得道高僧”。那次魏瀟瀟用她的手機(jī)撥了江心的號碼以后,她就將江心的號碼存了下來,取了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像是某種激勵,看到它,她就會想起那嘴角噙著出塵笑意的江心,那溫文爾雅的江心,那神采飛揚(yáng)的江心,那滔滔不絕談?wù)摴沤裰型獾慕摹?

江心第一次撥打秋月白電話是在中秋節(jié)的晚上,月亮最大最圓的時候。隨著手機(jī)里傳來一遍又一遍的嘟嘟聲,江心覺得自己的心也越發(fā)飛揚(yáng)了起來。響鈴56秒,對方未接聽,電話被自動掛斷。江心疑惑了一秒,又重新?lián)艽蛄艘淮危@次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來了。先開口說話的是秋月白:“江心?”

在秋月白看不到的地方,江心的唇角彎了起來,因為秋月白主動存了他的號碼!

“江心,我知道是你。魏瀟瀟用我的手機(jī)給你打過電話。你怎么不說話?”秋月白道。

江心低低地笑了笑,道:“阿月,好久不見。”

是啊,很久了,自從學(xué)校封了“狗洞”,他們就再也沒碰見過彼此,少說也有半年了。

江心和秋月白就這樣聊了起來。他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從當(dāng)年學(xué)校封“狗洞”的緣由,一直聊到高考有哪些試題很變態(tài),聊到暑假都去哪瘋了,聊到在大學(xué)里遇見的新人新事。末了,江心半開玩笑道:“阿月,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有些失真。”秋月白道:“江心,你該去耳科看看。”

江心心道:“不,該去精神科。”

江心和秋月白之間并不經(jīng)常通話,但只要是遇上小長假,總會至少通一次話,若是寒暑假,往往是隔三岔五就通一次電話。江心又陸陸續(xù)續(xù)跟秋月白說了很多書里的故事,他不敢耽誤秋月白太多時間,一般都只是簡單說說。在江心講過的所有故事中,秋月白覺得印象最為深刻的要屬《傲慢與偏見》,因為《傲慢與偏見》是江心跟她講過的第一本書,也是講得最詳細(xì)的一本。

秋月白問江心:“我們倆像不像子期和伯牙?”江心回問:“誰是子期?誰是伯牙?”秋月白隨口答:“你是子期,我是伯牙。”江心道:“阿月,子期是病死的……”秋月白忙改口:“那我是子期,你是伯牙好了。”江心道:“你不介意病死,可是阿月,我沒有瑤琴。”秋月白:“……”

離開K市以后,秋月白就像只不愿歸巢的鳥,每逢寒暑假都不回家。江心當(dāng)初選擇在K市上大學(xué),并不是因為聽到林語遲說她們阿爸讓秋月白去K市上大學(xué),而是因為他想:K市終究是她的家,她總要回來的,卻不承想她竟是這般決絕,又或者她受到的傷害遠(yuǎn)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江心又憶起了那日夏末夜晚,秋月白用非常平靜的口吻道:“我要離開這兒,到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江心知道,她并不是要離開C城,而是要離開她阿爸。

江心上大學(xué)的時候并沒有住校,而是租了個20平的小屋獨住。他的小屋和秋月白的家在同一棟樓中。他偶爾會在小區(qū)里遇見秋爸和他的現(xiàn)任妻子,他還知道秋月白多了個弟弟。秋爸變了很多,整個人像被磨平了棱角的玉石山料,雖然還達(dá)不到溫潤,卻也不失和氣。江心每每都能從秋爸臉上看到幸福。他還以此和秋月白一起在電話上探討過“事物是變化發(fā)展的原理”。

大二的暑假,江心回老家的時候和夏百川和林語遲聚了一次,一起吃了燒烤。夏百川和林語遲確定了戀情,兩人看著特別膩歪——一根烤串,你一口,我一口,完全沒把江心當(dāng)回事。江心表示讓他們注意點影響。夏百川卻口無遮攔道:“當(dāng)年人虐我是單身狗,如今終于輪到我虐狗了,何樂而不為!”林語遲盈盈一笑,夫唱婦隨道:“為樂當(dāng)及時!”

他們聊著天南海北,聊到秋月白的時候,夏百川道:“小江弟弟,你怎么還沒追上我妻妹?”林語遲插嘴道:“你想什么呢?小江哪有那個意思……”夏百川拿了兩烤串塞進(jìn)林語遲嘴里,然后靠向江心,細(xì)聲輕笑道:“別理她,她天生遲鈍!快跟哥說說,你們發(fā)展到什么階段了?”他雖說得細(xì)聲細(xì)氣,但林語遲什么都聽見了,嗔怪道:“你才遲鈍!”然后又問江心:“你說,你們發(fā)展成什么了?”江心笑笑,引用秋月白的話道:“伯牙和子期。”夏百川立馬就笑噴了,林語遲則道:“看,是你想多了吧!哼!”江心不語,只是噙著微笑,良久,他問林語遲:“高中那會,我見阿月在學(xué)校都是獨來獨往的,你們不是姐妹嗎,感情也不差,怎么沒見你們在學(xué)校一起玩?”這回林語遲被問沉默了,笑得有些訕訕。江心無意戳人痛處,見林語遲被自己問得不太開心,于是連忙道了歉。林語遲立馬樂呵道:“沒事,沒事兒~~咳!那是因為我們都不想讓同學(xué)知道我們有個這么一言難盡的家!”這回輪到江心沉默了,不過他一直也不是個活躍分子,倒是沒有引起他們倆的注意。

大三上學(xué)期,秋月白收到了一份包裝十分典雅,而且有些沉的禮物。同寢室的人都圍了過來,讓她趕緊打開來瞧瞧。打開包裝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本厚重的書,名字叫《傲慢與偏見》。秋月白隨手翻了翻,竟是一本帶有手繪插圖的雙語版《傲慢與偏見》,是她從未見過的版本,奇怪的是,扉頁中也未注明出版信息。一室友順著穗子,從書中抽出一張書簽。眾人湊過去看,只見那書簽上一面畫著一幅淡雅的水墨月下引路圖,一面用行楷寫著:“今日彼時,秋風(fēng)颯颯,君兮來兮,幸甚至哉!”

秋月白知道這是誰送的禮物了,而且這個版本的《傲慢與偏見》,恐怕世界上也僅此一本,因為這是江心編排制作的。她很感動,一如當(dāng)初一點一點地聽著江心將整本《傲慢與偏見》從夏末講到秋初,到最終講完時那般感動。

不一會,秋月白接到了江心打來的電話。他倒是開誠布公得很,直接就說了那本書是他花了大功夫制作的,還大言不慚地說她必定喜歡得緊,卻苦口婆心地勸她不用過分珍愛,看書關(guān)鍵還是要把內(nèi)容看進(jìn)心里。

秋月白聽他那般笑語輕揚(yáng),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他那張噙著出塵笑意的臉。她笑話他做了個文鄒鄒的書簽,卻又附和道:“投之以書,吾將報之以何?”

江心順桿上爬:“汝之閱后之所思,可也。”

秋月白道:“如此簡單?”

江心虔誠道:“僅此而已。”

每個人對待自己極為珍視的禮物都有不同的方式,而秋月白的方式就是將它放在枕邊,能日日看到的地方。外語系課業(yè)繁重,秋月白平時既要應(yīng)付課業(yè),又要學(xué)很多更實用的其他專業(yè)的知識,還得兼職,她仗著自己對原著早已爛熟于心,所以沒有去細(xì)看江心送的書,只是閑下來的時候會去翻一翻,看看里面別具一格的插圖或者語段。她聽江心說想要知道她的讀后感,她以為這是多么簡單的一件事,卻不知江心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說到兼職,秋月白深知自己有個分裂、不太討喜、又喜歡在學(xué)術(shù)上追求完美的性格,于是她畫地為牢,在眾多兼職中,獨獨挑了筆譯。也正是因為這一兼職,導(dǎo)致她活成了一匹不知疲倦日夜奔騰的駿馬。秋月白偶然間認(rèn)識了一個叫徐崢的學(xué)長,這學(xué)長是醫(yī)學(xué)系的,出生地也在C城,而且和秋月白一樣忙,總是泡圖書館、泡自習(xí)室、泡校醫(yī)院。他有時會拿秋月白的兼職開玩笑,問她一個女孩子干嘛老跟自己過不去?為了個兼職去學(xué)那么多東西?做點輕松的事不好嗎?像其他許多外語系的女孩子一樣,去做做家教,到培訓(xùn)機(jī)構(gòu)當(dāng)個兼職老師,或者做個臨時工,不香嗎?秋月白只是客氣地說:“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秋月白的筆譯生涯開始得很是痛苦。當(dāng)她第一次拿到筆譯稿件的時候,她的心情是激動的,不過激動過后,她就懵了。那是一份工程類的稿件,很多名詞她都看不懂,她一邊絞盡腦汁組織行業(yè)語言的同時還要一邊費心費力地查找對應(yīng)術(shù)語,更要命的是稿件里有很多行話是她用普通辦法根本查不到的。她的第二份稿件是一張病人手術(shù)報告單,其中不乏艱深晦澀的語言和行話,她看了很多遍報告單中描述的手術(shù)過程,總還是有不理解的地方,然后只好去找徐崢解惑,這也是徐崢對她的現(xiàn)狀有所了解的原因……秋月白恍惚了,不僅開始懷疑自己的外語能力,而且對國語也不自信了。不過她還是勉力接著各種類型的稿件,一邊跟徐崢感嘆自己哪里選的是外語專業(yè),分明選的是百科專業(yè)!一邊瘋狂地翻看、學(xué)習(xí)各類非她本專業(yè)的書籍。后來江心編寫了一個高級爬蟲程序,給秋月白制作了術(shù)語庫,而且指導(dǎo)秋月白用計算機(jī)輔助軟件進(jìn)行翻譯,秋月白學(xué)會了運用輔助軟件,并且退了一步,更多地專注于生物醫(yī)藥行業(yè)。秋月白之所以選擇這個行業(yè),徐崢的存在自然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如此之后,情況有所好轉(zhuǎn)了,但也只是稍微好轉(zhuǎn),因為秋月白不僅要繼續(xù)強(qiáng)化外語能力,還要繼續(xù)學(xué)習(xí)她所專注行業(yè)的專業(yè)知識——學(xué)習(xí),從來都是:想要通透,不亞于行兩萬五千里長征。

要說秋月白后悔自己的選擇嗎?后悔沒能突破性格的束縛去活得更輕松點嗎?她想,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心情或者敢于去后悔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得去或者有能力去改變性格、突破性格的束縛的,世界不正是因為人們有所不同而豐富多彩嗎?她的這一選擇也給她帶來過獨特的安靜和安寧,帶來過獲得更廣闊知識的極致喜悅,甚至讓她覺得人格更統(tǒng)一了;她也堅信著,她的這一選擇,也必將因為她的堅持,最終給她帶來那人之本性所青睞的輕松。再者,為人,或早或晚,都是要吃苦的,怕苦,就輸了,而她還不愿認(rèn)輸。

寒來暑往,當(dāng)寒假也過去的時候,江心問起了讀后感。秋月白滿滿地夸贊了一遍書中的插圖,隨后針對書中最為膾炙人口的一句話自顧自地議論了起來,那句話不難找,就是原著的第一句話:“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有錢的單身漢總要娶位太太,這是一條舉世公認(rèn)的真理。)”她說,起初她總覺得這句話哪里不對,她想現(xiàn)在的有錢男人很多都愛單身啊。后來她就去論壇看了各種關(guān)于這句話的看法,有人說這句話是“反諷,句中加諸單身男子漢的愿望,其實是恨嫁女人的自說自話”;有人說講的是:“人要是有了更高的資本,就可以脫離原有水平,從而進(jìn)入另一個水平,這就是傲慢與偏見”;有人說這是說:“有了財富和地位,就會開始追求精神生活”;還有人說這句話的實際意思是:“發(fā)現(xiàn)沒結(jié)婚的有錢男人,就要想方設(shè)法把女兒嫁給她”。她說她比較贊同最后一種看法,而且得把那句話放在原著所構(gòu)造的社會中講才對,不能像她一樣,用現(xiàn)代現(xiàn)象來評判,也就說那句話的實際意思是:當(dāng)時的人們想方設(shè)法要把女兒嫁給有錢的單身漢。

江心問:“就這樣?這就是你的讀后感?”

秋月白在電話那頭很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道:“對啊!你覺得不對嗎?”

江心聽后有些怔愣,他不確定秋月白是否從頭到尾讀了他送的《傲慢與偏見》,但他確定自己從未如此失望過。他突然就有些煩躁地說:“不對不對!阿月,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很失真!”

秋月白聽得一愣一愣的:是她那句話分析得不對,還是她的讀后感入不了他的法眼,還是她的聲音真的失真?好好的,他怎么就不高興了?

她忽然想起大一的時候,江心也說過這句話,那時候他似乎是笑著說的,而她回:“江心,你該去耳科看看。”秋月白想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間就噤聲了,再沒心情開玩笑說:江心,你該去耳科看看。

兩人第一次聊得有些尷尬,以至于不歡而散。

后來端午節(jié)小長假,江心還是照常給秋月白打了電話,只是秋月白覺得江心精神不佳。

秋月白覺得自己定是遺漏了什么,于是開始翻起了江心送的《傲慢與偏見》,魔怔般一頁一頁地翻,對,就是純粹地翻。翻到一半的時候,她終于明白了,明白了江心說的讀后感是什么!

那是一句被江心特別加粗的話,是達(dá)西向伊麗莎白表白時說的話:“In vain have I struggled. It will not do. My feelings will not be repressed. 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love you.(我實在沒有辦法死捱活撐下去了。我的感情再也壓制不住了。請允許我告訴你,我多么敬慕你,多么愛你。)”

書的最后一頁有一行手寫文字:“唯見江心秋月白”。秋月白記得,高一那會,同班同學(xué)還經(jīng)常用這句話取笑他們倆。其實這句話的最初源頭出自江心,后來是黃胖子傳開的,鮮少有人知道內(nèi)情。

那晚,秋月白失眠了——

江心跟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就像自動返帶放音機(jī)里播出的聲音一樣在她耳邊回蕩:

我想出去溜達(dá)溜達(dá)……

我想和你說說話,順便送送你。

我的夢想是當(dāng)個好丈夫。

阿月,好久不見。

阿月,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有些失真。

阿月,子期是病死的……

你不介意病死,可是阿月,我沒有瑤琴。

今日彼時,秋風(fēng)颯颯,君兮來兮,幸甚至哉!

阿月,說說看你的讀后感。

不對不對!阿月,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很失真!

我想和你說說話,順便送送你。

阿月,子期是病死的……

你不介意病死,可是阿月,我沒有瑤琴。

不對不對!阿月,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很失真!

阿月,說說看你的讀后感。

可是阿月,我沒有瑤琴。——阿月,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阿月,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很失真!——阿月,我很想見見你!

我的夢想是當(dāng)個好丈夫。

——秋月白,你的夢想是什么?

——我可能會當(dāng)個作家吧!只是我腦子里沒什么故事……

——《傲慢與偏見》是本很有意思的書……

——我跟你說說《南方與北方》吧,我聽我爸說我媽大學(xué)時候?qū)戇^一篇關(guān)于《南方與北方》的論文……

——秋月白,你覺得戰(zhàn)爭是什么?……你要是看過《戰(zhàn)爭與和平》,就不會那么以為了,你就會更清楚什么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悲哀了……

——月白,我今天剛看完《飄》,這本書講的是……

凌晨三點,秋月白給江心發(fā)了條短信:“江心,你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著也很失真!”

端午節(jié)放假的第二天,秋月白還是照常起了個早,頂著個黑眼圈就跑去圖書館的自習(xí)室上自習(xí)了。路上遇見徐崢學(xué)長,學(xué)長關(guān)切地問:“你今天臉色怎么這么差?”秋月白沒說什么,只是笑得有點傻。徐崢和秋月白一起去了自習(xí)室,坐在秋月白隔壁。

秋月白還是照常看著專業(yè)書,只是臨近中午的時候有些走神,在筆記本上畫起了畫。她畫的是那年高一初見江心時的情景,旁邊用楷書批注道:“誤入凡塵,謙謙君子,溫雅出塵。吾兮愿兮,復(fù)見爾雅,生生不息。”她見徐崢湊了過來,連忙遮住。徐崢道:“飯點到了。”秋月白表示她過會兒再去。徐崢和她告了別。

秋月白掏出手機(jī),老式鍵盤機(jī)上顯示無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她皺起了眉,點開昨晚發(fā)出的那條短信,這才發(fā)現(xiàn)短信并未發(fā)送成功。她隨即記起昨日收到過“可用額度用盡提醒”的短信,但她沒有及時給手機(jī)充值,后來又把充值的事給忘了,手機(jī)目前只能接聽來電。

秋月白連忙收拾了東西,離開自習(xí)室,準(zhǔn)備到最近的一個小賣部給手機(jī)充值。學(xué)校圖書館門前是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道路兩邊種著梧桐樹,此時的梧桐樹枝葉正茂。秋月白踩著輕快的步子,從這里經(jīng)過,突然接到了林語遲的來電。

林語遲的心情有些低落,隱隱透著悲傷,語氣卻不失平靜,她說她和夏百川分手了。

“阿月,我和夏百川從初中開始認(rèn)識,高中不僅還是同班同學(xué),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畢業(yè)后,我們選了同一所大學(xué),想著友誼能夠天長地久,卻在大二上學(xué)期玩起了曖昧,然后很快就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

“阿月,我們的愛情是橙色的,像橙子一樣有甜有酸,剖開了還明麗動人。但阿月,我們的愛情終歸只是那被剖開了的橙子,不及時吃掉,就會失去水分,失去營養(yǎng),看著還是橙色,卻沒了那種明麗動人……”

“阿月,他終歸比我果決,提出了分手,后來,他又那么決然,他說:‘我們是真心愛過的,所以分手以后就彼此刪了電話,刪了QQ,不要再聯(lián)系了。’”

“阿月,我同意了。我們都刪了彼此,都失憶似的。阿月,我所惋惜和痛心的,并不是沒了愛情,而是沒了和他的友情。”

“阿月,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愿選擇友情,而不是愛情。”

起風(fēng)了,樹影婆娑,秋月白的心也跟著凌亂了……

友情和愛情,她又該如何選擇?待到愛情褪色,友情會剩下多少?分手后,友情真就沒法繼續(xù)了嗎?如果愛能長存,那是不是就沒有了選擇的煩惱?人心善變,世事無常,又何以保證愛能長存?

江心的表白是如此含蓄內(nèi)斂,卻又熱烈真摯,但秋月白終究是沒有勇氣讓他們的關(guān)系更進(jìn)一步。

秋月白沒有去小賣部,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她躺在床上,室友小唐正放著陳奕迅的《最佳損友》:

……

為何舊知己在最后

變不到老友

……

來年陌生的

是昨日最親的某某

……

秋月白在宿舍睡了兩天,仿佛在笑話之前那個活成日夜奔騰之駿馬的自己,又對林語遲的及時來電感到慶幸,慶幸之余又無比悲傷。

時至暑假,江心也知道夏百川和林語遲分手了,想起去年今日,他們還你儂我儂,如今卻分得那般干凈利落,他痛批夏百川道:“你個呆子,分手就分手,做得那么絕,你的心不痛嗎?你當(dāng)真愛過她?即便你的心不痛,你也不在意她的心痛不痛?還是說,其實你還愛著她,你心痛,你也想讓她心痛?這么多年的朋友!這么多年的朋友!百川!語遲必定對你很失望!”

江心給秋月白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未接通,過了幾日,秋月白也沒回應(yīng)——這太反常了!江心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于是拜托魏瀟瀟幫他看看秋月白,可魏瀟瀟說她這幾日在外地實習(xí),還要得兩周才能回A市。

江心買了張飛機(jī)票,飛往A市。他自知是個路癡,出行前做足了準(zhǔn)備,卻也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秋月白。

江心遠(yuǎn)遠(yuǎn)看見秋月白還好好的,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和一個男生站在一起,兩人像是在說著什么,說得很是投入,還不時笑看彼此。秋月白穿著件素色雪紡短袖襯衫和藍(lán)色輕薄牛仔長褲,腳踩一雙平底小白鞋,和三年前相比,似是長高了一些,面容也清秀了許多。她身邊那男生則穿著件白大褂,看著比秋月白要年長好幾歲,想必是本碩博連讀的醫(yī)學(xué)院學(xué)生。許是白大褂的緣故,襯得他皮膚異常白皙。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像是一個可靠之人,和秋月白站在一處,很是般配。

江心沒有上前,他掏出手機(jī),給秋月白去了個電話,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秋月白拿出手機(jī)看了看,然后又塞回兜里。江心不死心地又撥了個電話,這回他見秋月白似是得到了身邊男生的允許,然后才接聽了他的電話。

“阿月,”江心的心情是有些失落的,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依舊笑著說:“阿月終于肯接我的電話了。”

秋月白忙道了聲歉,然后說現(xiàn)在有點忙,能不能待會再說。

江心卻沒掛斷電話,他‘笑’問:“阿月,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秋月白聽著江心的輕聲笑語,卻怎么也笑不出來,甚至覺得有些生氣——她喜歡的是他,怎么可能喜歡上別人?他一點也感受不到的嗎?她看了眼正看著自己的徐崢學(xué)長,“天”遂人“愿”般道:“嗯!”——自從林語遲跟她打了那通電話以后,她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江心,她想,也許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電話那頭失了笑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叫什么名字?”

秋月白覺得自己眼眶開始有些發(fā)紅了,于是避著徐崢的目光,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對著手機(jī)緩緩道:“傅雅,他叫傅雅。”

電話被掛斷了。

秋月白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嘟嘟”聲,心痛極了,然后是一陣恍惚。

“月白?”徐崢喚道。

秋月白回神,面上平靜得讓人看不出破綻。她跟徐崢學(xué)長笑了笑,道:“一個多年的朋友,打電話來跟我說假期愉快……想不到才說一會兒就掛斷了……”

“秋月白……”

秋月白怔愣了,因為她聽見有人從背后叫了自己的名字,而那聲音聽著分明是江心的!

她回過頭,但見活生生的江心便立在離自己只有兩三米遠(yuǎn)的地方。他又長高了,依舊穿著白色襯衫。出乎意料地,他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反而掛著一抹淡雅的笑意。

他走了過來,禮貌地和徐崢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對著還有些發(fā)愣的秋月白道:“走,好不容易來一趟,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好歹得請你們吃一頓呀!你、傅雅、和我,找個地方坐坐吧。”

江心一直都盯著秋月白看,說到“傅雅”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沒有偏頭看徐崢,模樣兒煞是認(rèn)真。

徐崢聽得有些驚訝:秋月白有個叫傅雅的男朋友?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只有秋月白自己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秋月白搖了搖頭,將手中的文件塞給徐崢后,一邊拉著江心走,一邊向徐崢揮手道別:“我們改天再說!”

徐崢笑了笑,點頭表示同意,然后向著校醫(yī)院的方向去了。

秋月白帶著江心去了一家川菜館,問江心能吃辣嗎,江心點了點頭,于是她要了個麻辣九宮格火鍋。其實她不愛吃辣,但今天卻想好好辣一回。江心也不愛吃辣,更沒有胃口吃辣,他全程就坐在那兒,偶爾喝喝白開水解解渴,像個謫仙般,看著秋月白吃辣。

秋月白一吃起來就沒停,好幾次都被辣味嗆了嗓子眼兒,江心給她倒白開水,她每每客氣地連聲道謝。

火鍋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停了下來,問江心:“江心,你怎么來了?”

他怎么來了?江心也問自己,他怎么就來了呢?他信口雌黃道:“和魏瀟瀟打賭打輸了,欠她一頓飯,順便來看看你。”

秋月白向來知道江心人緣極好,愛交朋友,但有些無法理解他為了一個賭注,巴巴兒地跑過來請人吃飯。不過她想,她無法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江心好像是喜歡自己的,但在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后,卻沒有出現(xiàn)任何負(fù)面情緒,他這是在故作鎮(zhèn)定,還是已經(jīng)不喜歡自己了?——于是她沒追問。

“怎么不讓傅雅過來?”江心問,心里想著,也就幾個月沒通話,秋月白怎么就多了個男朋友。

秋月白又嗆了一嗓子眼兒,她邊喝白開水,邊胡謅道:“他忙……”

江心皺眉道:“找太忙的男朋友容易受委屈。”

秋月白沒有接話,突兀地問:“江心,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江心笑得有些苦澀:“為什么不?”

吃完火鍋后,天色已晚,江心送秋月白回學(xué)校。兩人走在校園內(nèi),來到音樂噴池旁。暑假的音樂噴池并不噴水,池中的水也早已蒸發(fā)了。江心有些羨慕這空空如也的池子,因為此刻他的心里漲滿了無處宣泄的苦水,要是誰能把它掏空,那該有多好!

傅雅?傅雅?……他在心里念叨著情敵的名字,嘲笑著是附庸風(fēng)雅的附雅嗎?忽然就停下了腳步,他想,這名字怎么聽著像是信手拈來的?

他半開玩笑地問秋月白:“傅雅是假的吧?”

秋月白驚道:“你這是什么話?”

江心道:“哪有人叫附庸風(fēng)雅的。”

秋月白聽后哭笑不得。這情急之下杜撰出來的名字,確實是有出處的,但并不是江心說的“附庸風(fēng)雅”。有好一會兒,她沉浸在幾個月前只持續(xù)了半日的小幸福里:誤入凡塵,謙謙君子,溫雅出塵。吾兮愿兮,復(fù)見爾雅,生生不息。——江心,傅雅就是復(fù)雅,希望此生經(jīng)常能見到你的意思。

她說:“是‘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傅于天’的‘傅’;是‘溫雅出塵’的雅。”

江心見秋月白一副深情又認(rèn)真的模樣,心中那最后一點可笑的僥幸心理也消失了。他想,傅雅,是確有其人,而她是真的喜歡傅雅這個人。他不敢問徐崢是不是就是她的傅雅,因為他覺著是,他清楚地記得當(dāng)自己問秋月白是不是有男朋友的時候,秋月白看了徐崢一眼。

他掙扎道:“我不信!”

秋月白看他一眼,隨即偏了頭,道:“我的男人就叫傅雅,你愛信不信!”

江心終于死心了,他癡笑道:“我信!”

他想,他信!他怎么會不信?她都已經(jīng)稱那個傅雅為自己的男人了,他怎么會不信!

江心的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平衡了,他道:“阿月,我也看上了一個人。”

秋月白聽了,心揪了起來,她莫名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江心沒有理會她的沉默,煞有介事地道:“她叫吳妍,‘周吳鄭王’的吳,‘百花爭妍’的‘妍’,父姓吳,母名妍,所以叫吳妍。”

他說得滴水不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是個雙關(guān)語:‘無言’——你這么喜歡傅雅,我江心對你秋月白無語了;‘無妍’——沒有你,我的心情不美麗。

秋月白的臉色白了一度,心想:原來是因為你已經(jīng)另有所愛了,所以你不悲不憤。也就幾個月沒聯(lián)系,你怎么就移情別戀了呢?

她應(yīng)該高興的吧,因為這樣,她所珍視的“友情”就能長長久久下去了,可是她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她憤怒嗎?她又有什么資格憤怒?她從來就沒跟他說過她也喜歡他呀!她卻不曾想,不正是因為她的“不喜歡(沒有表白)”和“無知(對他的表白一無所知)”,所以他在得知她有男友,且“男友”很可能就是她身邊那位的時候,他才不敢悲,不敢憤嗎?他還大方邀請了她的“男友”,想看看她的“男友”是否配得上她,可她拒絕了,他想,這是護(hù)內(nèi)心理在作祟嗎?

有些遺憾就是因隱瞞而生的;有些錯過就是從謊言開始的。

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就這樣錯過了。

江心道:“還在看那本書嗎?別看了,也沒什么好看的。”

秋月白聽得有些想哭,江心只覺她面上似乎不太高興。

江心上前,目光和她那水光瀲滟晴如洗的眸子相遇,隨后停留在她那因為吃了辣椒而略顯紅腫的嘴唇上。秋月白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在她一度以為江心就要親吻她的時候,卻見江心只是動了動喉結(jié),隨后便緊緊地?fù)碜×怂骸鞍⒃拢阋煤玫摹0⒃拢乙厝チ恕!?

……

江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K市的,他恍然抬起頭來的時候,學(xué)校已經(jīng)就在他眼前了。他喚了和自已一同升入這所大學(xué)的黃胖子陪他大醉了一場。

黃胖子道:“你為什么不和人爭一爭呢?就這樣放棄了?”

江心想著秋月白的模樣,想著“傅雅”的模樣,想著秋月白想著一個叫傅雅的男人的模樣,醉意黯然、醉眼朦朧地道:“爭?爭什么爭!我拿什么跟他爭?我簡直就是……完敗!他們太登對了!她又太……喜歡他了!!”

江心哭了,哭得像個淚人,黃胖子肩膀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這天晚上,江心沒有回自己租的地方,而是去了黃胖子的宿舍,他那樣有潔癖的人,隨意就躺在了一個空著的鋪位上。所幸假期大多數(shù)人都走了,全宿舍也就黃胖子一人留在K市打工掙錢,江心想怎么躺都不成問題。黃胖子拿了床干凈的夏涼被給他蓋上,以免他酒后著涼,他卻把被子往邊上掄去。

江心的手機(jī)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盯著通訊錄里“冰山美人”的名字,口中喃喃道:“冰山美人終有融化的一天,可她卻不是因我而化……”

黃胖子聽不下去了,拿了面鏡子遞到他眼前:“你瞧瞧,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

江心也嫌棄道:“真是邋遢,”頓了頓,又道:“阿月看了,也定是要嫌棄的。”他忽然大呼道:“我詛咒!……”黃胖子以為他要詛咒那個叫傅雅的男人,或者詛咒秋月白,卻聽他繼續(xù)道:“我要詛咒鏡面反射原理!讓所有的鏡子都失效!”

黃胖子差點笑掉下巴:“詛咒鏡面反射原理有什么用?讓所有的鏡子都失效有什么用?你的阿月還是能看見你這副鬼樣子!“

江心苦笑道:“她看不見,她怎么看得見?她滿眼都是她的男人!他的男人不叫江心,叫傅雅!‘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傅于天’的‘傅’!‘溫雅出塵’的雅!我喜歡了她這么多年,她都沒有心動,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傅雅卻讓她心動了,我終究還是敵不過她的傅雅……”

黃胖子為他打抱不平道:“秋月白就不值得你喜歡!你想想,從來都是你主動去找的她,你主動給她打電話,主動和她說話,可人家從來就沒喜歡過你,甚至還喜歡上了別人!兄弟我覺得你這時間花得真是不值!你自己說說看,你陪伴了她這么多年,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值得嗎?!你趁早另覓佳人!”

江心卻嘆道:“是誰陪伴了誰,誰又說得清。”良久,他又道:“子昱,我是個長情的人,認(rèn)準(zhǔn)了一個人就不會變,我會一直等,等到她發(fā)現(xiàn),在她的心里,也有了我。”

黃胖子徹底無話可說,翻了個身,睡自己的大頭覺去了。

這天夜里,江心做夢了。他夢見了南溪村,夢見他在南溪村親吻了秋月白,秋月白化身為修羅打了他一巴掌,然后就嫁給了一個無臉男人……

第二天,江心很早就醒了,完全忘了自己做過的夢,情緒回歸正常,只是頭疼得特別厲害。他先是在黃胖子那里胡亂地洗了把臉,隨后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仔細(xì)洗漱打理,全部妥當(dāng)后,又開始盯著秋月白的號碼發(fā)起了呆。他對著這個號碼,第一次有了困擾的情緒,然后他就想起了夏百川,這個把前女友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刪了個干凈的“絕情”男人。他更加覺得夏百川的行為可笑了。那些阿拉伯?dāng)?shù)字,是想刪就刪得掉的嗎?自己真心愛過的女人,是想忘就忘得掉的嗎?比如這個號碼,他早就爛熟于心了,刪了和沒刪有什么區(qū)別!再者,刪除了號碼,就能忘記秋月白嗎?與此同時,他又深深理解夏百川的行為,夏百川哪里是想要刪除聯(lián)系方式,哪里是要確保自己忘掉前女友,他真正想要的是斷絕和前女友的來往,斷絕任何的藕斷絲連,或許他那日往后都無法忘記前女友,但他就是要用這種果敢的方式,或可稱之為儀式,給前女友,更是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jī)會。但江心想,他永遠(yuǎn)也不要這樣的機(jī)會,他江心這一生只會喜歡秋月白。他愿意等,哪怕到了最后等來的只是她跟別人幸福,而他痛苦也好,喜樂也罷,全然接受。

江心想,秋月白或傅雅應(yīng)該是不會希望自己老打電話過去,說些“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情話的,為了不給秋月白增加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防止自己從秋月白口中親耳聽到她有多喜歡傅雅,江心停止給秋月白打電話了,只是偶爾發(fā)個問候短信,暗地里拜托魏瀟瀟留意秋月白。

秋月白自人格分裂后,在很多事情上就很被動。如今她習(xí)慣了江心主動給她打電話,以為他們之間便該如此,在發(fā)現(xiàn)江心的異常后,她大為失望,感嘆人性之有了新歡忘舊愛、人心之善變:說好的還是朋友呢?她更是想到了父母的婚變,父愛的變質(zhì),母愛的疏離,夏百川和林語遲的情變,卻怎么也沒想到友情或是愛情,它們的表達(dá)往往會因現(xiàn)實因素而有顯隱之分……她漸漸覺得任何感情實難長久,也更加痛恨自己沒能拿起想拿起的或沒能放下該放下的。也不知是生江心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這世道的氣,總之,負(fù)氣之下,她很少給江心回短信。

話說江心讓魏瀟瀟留意秋月白,魏瀟瀟其實也很忙,但總算不負(fù)所托,隔幾個月就會給江心帶消息,更多的時候是發(fā)她偷拍過來的照片。一日,魏瀟瀟看見秋月白和一個非常帥氣的學(xué)長抱在了一起,魏瀟瀟立馬就急了,她是為江心感到著急,她沒多想,直接就拍下照片發(fā)給了江心,激勵江心好好加把勁。

照片中的男主角自然是徐崢,江心以為的傅雅。看到照片后的江心決定讓魏瀟瀟停止留意秋月白。

其實,有時候眼睛看到的真的不是事實。

秋月白大四的時候,徐崢迎來了本碩博連讀的最后一年,這一年他的論文在某著名外刊上成功發(fā)表了,他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秋月白,因為論文是秋月白幫他翻譯的。他當(dāng)時激動得抱住了秋月白,而秋月白根本不知所以。

要是江心在見著秋月白的那日多留意她手中的文件,就會知道那份文件標(biāo)題下的署名叫徐崢,徐崢也就是在那時拜托秋月白幫他翻譯的。

沒了秋月白的江心,沒了江心的秋月白,日子還是照常過,只是在安靜下來的時候,倍感孤單和遺憾,心痛和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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