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蘭天繼續(xù)，“廠里照給大家發(fā)工資，廠里給大家蓋房子，拿的都是銀行貸款?！?

“現(xiàn)在房子沒人買不說，而且就算把新房都賣了也還不上債，你們說廠里還有什么值錢的？那些舊機器？當(dāng)廢鐵賣倒是有人收?！?

水蘭天沒再說，等了片刻，看人說，這才繼續(xù)。

“所以，廠里只有引進新設(shè)備，而新設(shè)備需要新的技術(shù)，新技術(shù)需要大家去學(xué)習(xí)，如果不學(xué)習(xí)，學(xué)不會，你們能干什么？”

“當(dāng)搬運工？還是打掃衛(wèi)生？那些體力活，與其找你們這些老工人，付你們工齡工資，不如找新人了，他們便宜?！?

“剩下的崗位，你們瞅瞅，還有幾個，財務(wù)，庫管，廚師，司機，電工，等等，這些能消化幾個人，然后呢？”

場中安靜，無話可說，然后猛的冒了一句，“要是實在學(xué)不會呢？”

這話一出，頓時有許多人附和。

水蘭天再次舉手，心中卻輕松了，嘴角也拉出了一絲微笑。

因為，這說明大家服軟了。

這次只等了一分鐘，就安靜了。

水蘭天說道：“我在布告上已經(jīng)說了，我會收購廠子，到時候，我就是廠長?！?

“我能給大家保證的是，所有內(nèi)退的人，都有按工齡的內(nèi)退工資?！?

“有想買斷工齡的，我不支持，因為那不劃算，但我會尊重你們的選擇?！?

“廠里蓋的房子，我希望你們能貸款買下來，因為房產(chǎn)以后肯定會升值，否則只能作為抵押品，交給銀行處理?！?

“能升值多少?。俊?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會升值？”

水蘭天沒好氣的說道：“我猜的，信不信隨你們，我不會逼你們買房子，沒房子住的，繼續(xù)住廠宿舍，等廠里有了錢再說?！?

“那要多久？”

“不知道，這事情我說了不算，大家要是不能努力工作，估計先等來的是廠子破產(chǎn)，直接下崗回家?！?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么多，各位腳下的道路要怎么選，是各位自己的事情。”

“未來廠長，你給個準(zhǔn)話啊。”

“我？我不是說了嗎？這是我家，我自然希望他越來越好?！?

……

水蘭天的表現(xiàn)獲得肯定，市里征得水蘭天的意見，于第二天進行股份交易。

水蘭天也知道了前任廠領(lǐng)導(dǎo)的事情，他們簡單說就是公器私用，公款大吃大喝，公款出國等等。

大錯沒犯，小錯不斷，廠子效益好時不覺得，隨著廠子因為缺乏競爭力而效益變差，他們只剩下利用集資買房這一條路來籌款。

但是工人們覺得不公平，就鬧翻了，堅決不買房子，就算他們退讓，工人們也不答應(yīng)，反而更覺得他們有問題。

他們發(fā)現(xiàn)無路可走，只能抱著僥幸死撐，指望市里能幫忙。

結(jié)果，那一層遮羞布，讓水蘭天捅破了。

而市里如他們所愿，幫他們改造，讓他們重新做人。

……

4月9日，海莉帶著孩子到了，還帶著一個黑膚色的女保鏢。

山崎沒話可說，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卻很高興。

哪怕不是親生的孩子，但現(xiàn)在是山家的人。

……

晚上，想了一天的山崎，開家庭會議，向海莉與李艾妮拋出終極辦法。

“你們別逼我，要不然就移民去非洲，找個不設(shè)定夫妻數(shù)量的國家。”

兩女哭笑不得，一時倒是對對方的命運，多了些同病相憐的憐憫。

山崎不管她們怎么想，反正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一個。

……

一周后，紡織廠職工們都登記完了意向，又花了一周進行清理，每個人都簽了合同。

想內(nèi)退的內(nèi)退，想買斷工齡走人的，也由他們?nèi)ィ械亩及捶蓙?，該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4月17日，星期一。

水蘭天以廠長的身份，召開全體會議，拋出了訂單——圍繞居家紡織品的巨額外貿(mào)訂單，以盤活企業(yè)。

總之一句話，我?guī)湍銈冋业匠鲐浨懒耍苜嵍嗌?，就看大家的本事了?

按品質(zhì)按件計，合格的去賺美元，一件幾十幾百元，不合格的去集市，一件幾元十幾元。

想賺哪個，憑自己本事。

……

隨著紡織廠重新煥發(fā)活力，市里作主，也把機械廠與化工廠出售給了水蘭天。

水蘭天整合成一個居家用品集團，家紡、五金、清潔用品，粉刷涂料等。

……

山崎眼看沒什么事了，為了躲開兩個女人，順便摸摸社會真實狀況，出去找工作了。

山崎有自知之明，他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yè)的，直接去了人力市場。

里面人山人海，操著各種口音，顯然都從內(nèi)陸來的打工者。

山崎突然有了明悟，城市的建設(shè)，就是這些外來人在出力。

于是，山崎隨便找了一個看得順眼的工頭，真的去搬磚了。

工頭叫余谷子，30多歲，臉色發(fā)黃皮膚發(fā)黑，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身材中等，有個小啤酒肚。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穿短袖了，肌肉鼓起的胳膊底下夾著小皮包，腰里別著尋呼機，腳上一雙滿是灰土的大頭皮鞋。

聲音沙啞，嘴皮子卻很利落。

開著面包車，一路侃得一車民工都暈都轉(zhuǎn)向的，等到了才反應(yīng)過來。

……

工地的地勢還不錯，沒有在荒郊野外，了無人煙的地方。

工地周圍不遠(yuǎn)就是街道，有吃的喝的玩的，休息的時候，有地方可去。

工地在拆舊樓蓋新樓，舊樓已經(jīng)拆了，地樁子也打好了，目前正在往上蓋，要人手的時候。

薪水是1000元，但包吃包住減300，如山崎這般，就是月薪700元。

而這也不是全給，不是包工頭不給，是包工程公司沒給，包工頭也發(fā)不出來。

每月只能先發(fā)100元零花，最后才能一起發(fā)放。

用包工頭的話說，正好存著，等過年了，回家娶媳婦。

……

下午領(lǐng)頭盔、工作服、解放鞋，毛巾臉盆，收拾床鋪。

紅磚砌的宿舍里有一排鐵架子高低床，擺上木板就是完整的床了。

山崎占了個上鋪，然后去熟悉工地，尤其是認(rèn)廁所。

之后就是發(fā)呆，看包工頭滿工地找人麻煩，誰不帶安全帽，就過去記錄扣錢。

安全、安全、安全，要講多少遍啊！

那嗓子就是這樣喊啞的吧，倒是蠻盡責(zé)的。

……

等到晚上，晚餐是大鍋菜，冬瓜燉肉，就看到冬瓜，看不到肉；飯是糙米，便宜抵飽。

很多人都沒吃，直接去街那邊吃，買豬頭肉花生米二鍋頭。

夜里，山崎還想跟下鋪說兩句，因為他上下床，容易干擾到下鋪。

結(jié)果是，人家喝了酒回來倒頭就睡，呼嚕打得山響。

別說上下鋪了，就算把他拖出去，他都不會醒過來。

第一夜，山崎硬是沒睡著。

滿屋子的臭腳丫子，酸汗味，香煙味，酒臭味，還有呼嚕聲，以及睡夢中的哭喊聲。

……

上工第一天，山崎慶幸他練過，否則得累爬下，連站的力氣都沒有。

搬過磚頭13571塊，扛過沙袋150個，抬過水泥袋60個。

午餐還是冬瓜燉肉，晚餐也是一樣。

得，也不知道買了多少冬瓜，還是說因為冬瓜吃起來像肉??！

晚上，山崎沒刷牙，也沒洗澡，就這么和衣爬上床了。

然后就睡著了，太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