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棺冰柜
- 呈請立案報告書
- 亦了
- 4518字
- 2021-06-16 10:22:18
2020年1月初,新冠病毒突襲HUB省WH市,一輛輛救護車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呼嘯而過,閃爍著的警報燈照亮了漫長的冬夜,刺耳的鳴笛聲叨擾著午夜的靜謐,居民區里的人們焦灼惶惶。醫院內,病床皆滿,應急物資緊缺,診室的走廊里盡是咳嗽發燒的患者,醫院外,家屬和更多擠不進診室的發熱患者幾近崩潰的邊緣。
1月23日上午10點,武漢關閉離漢通道,這座城市以一己之力護佑城市以外的人的平安。
病毒傳播的速度非常快,離漢通道關閉后沒過多久,其他城市也陸續出現了確診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口罩和護目鏡幾乎在一夜間成為了緊缺的防疫物資。
春節前夕,全國各地的醫療隊馳援武漢,白衣天使們奮不顧身的沖上一線,這其中還有很多剛過二十歲的孩子,她們甚至來不及對家人說一句“新年快樂”便披上戰袍急上戰場。
因為這些天使的到來,更多的患者得到了救治,更多的家庭重冉期待,火神山、雷神山相繼建成后,WH市開始一點一點的復原。
疫情讓我們暫時的停下腳步,只為積小流成江河,厚積薄發。冬天從這里奪走的,春天一定會加倍的補償回來,待到櫻花盛開的那一日,熱干面的香氣定會飄滿整座城市。
……
一個生命終止后,新的生命誕生。花落之后,來年一定會有新花盛放。雨過,天終會晴朗。出生、死亡,這一間房里的人盎然攀談著,在他的不遠處,即將遠去的靈魂正在與人間靜靜道別,或許,他也曾如花海中的一抔百合,襯得這世間萬物欣欣向榮。
桃園小區位于海潭市的五環外,常被五環以內的人稱作“城中村”,樓體破陋,草木蕭條,風雨之后更加孱弱,看起來隨時都會倒塌,鎖孔也經常被黏在門上的小廣告堵得嚴嚴實實。因為這遠遠低于均價的月租金,引得許多外來務工者將居所暫定在此,帶著從家鄉背過來的物品和對未來的期待,迫不及待的開始了“海漂”生活。
2020年3月1日,晚上11點26分,休息日已近尾聲,許多人伴著雨聲睡下。
李大娘和老伴住在桃園小區5棟1單元101室,是小區里的原住民,因為入住較早的緣故,門前的公共花壇被她占為己有,松過土后,將蔬菜種子和幾簇萌發出花蕾的月季種在其中。這一晚,困意減淡的她索性放棄了睡眠,從臥室里走出,穿上一雙老式布鞋,拿上門邊的花鏟、雨傘和噴壺,迎上月色,朝單元門外的花壇走去。
此時正對著李大娘的是6棟1單元101的房間,客廳里,上一秒燈還是亮著的,下一秒倏地暗下了,房內一片漆黑。緊接著,燈又亮、又暗、再亮、再暗,數次循環,似乎有人正坐在角落里百無聊賴地按著電源的開關廖解煩悶。
李大娘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向前,趁著客廳燈亮起的一瞬間,膽瑟地朝對面的房間望去,只一眼,便驚叫著慌慌張張地跑回家。
對面房里空無一人,電視機和水晶燈卻在反復的開啟、關閉、開啟、關閉……
房間里的哈士奇開始狂吠不止,一陣陣哀嚎。李大娘疾步回到自己的家里后,搖醒了已經睡熟的老伴,兩位老人顫巍巍地來到對面房的門前,將手電筒打開,竟看到了一左一右靜置在旮旯里的花圈,花圈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猶如兩位來自地府的陰兵,甚是可怖。
就這樣折騰到次日的凌晨2點,一切才恢復正常,房內燈光明亮。
3月2日上午8點30分,李大娘晨練后回到小區,猛然想起昨夜之事,擔心著,便走到對面房的窗前,順著窗玻璃向里看去,屋內依然空無一人,她敲了幾下窗戶,回應她的只有電視機的嘈雜聲音。李大娘的視線停在那臺冰柜上,冰柜明顯比昨夜又高出一些,乍一看,比之前更像棺材了。她細細回想著昨晚的情形,越想越怕,膽瑟中撥打了報警電話。
上午8點50分,刑警支隊第二大隊的偵查員、法醫高飛和技術員王利到達桃園小區。
在小區的第二棟樓旁,一行人被兩袋突然從高處拋下的生活垃圾絆住腳步。
幾顆癟下去的乒乓球從垃圾袋里滑出,在潮濕的水泥地上滾動了幾下,很快便停止運動,仿佛幾顆丟了軀體的頭顱般,怨氣深重,怒而不甘。破碎的啤酒瓶和舊花瓶橫臥在甬道的中央,如同幾截被斬斷了的殘肢,雖是生機了無,卻帶著尖銳的棱角奮力抗爭著。命案才是緊要之事,加之高空墜物并沒有傷到人,所以此事便暫時擱置。
小區內雖然安裝了監控,但是所有的監控都沒有打開。桃園小區原本有物業,不過,在五年前,由于業主委員會不滿意工作人員的服務態度和做事效率,便在業主大會上將物業公司辭退了,如今沒有物業公司接管這個小區。
由于是星期一的緣故,年輕人大多在外工作,現場之外的圍觀群眾不算很多,只有寥寥幾位,正聚在一起將那些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講給身旁的這些好事者們聽。
群眾甲:“發生這么大的事,麗梅的兒子還沒有回來,說不定這小子也有殺人嫌疑呢。”
群眾乙:“孔麗梅還有個繼女,聽說從十幾歲開始和她一起生活的,這么多年來,倆人兒的關系一直很僵,她罵繼女,但是繼女沒有罵她。咬人的狗不叫,依我看,那個小姑娘的嫌疑著實不小呢,忍氣吞聲了這么多年,心里不一定埋了多少怨恨呢。”
群眾丙:“會不會是麗梅的婆婆過來索命了?老太太在上個月死的,死得不明不白,那場車禍沒準就是人為的呢,十之八九和麗梅脫不了干系,她這個人壞透了,巴不得老太太早點死了呢。”
轄區派出所的陳德萊所長已經早早等在6棟1單元的門口。
陳德萊所長將發現尸體的大致過程對任煙生簡單進行了匯報,“任隊長,現場沒有被破壞,我們接到報警電話后就第一時間對這棟樓進行了封鎖。報案人是住在對面5棟1單元101室的李大娘,今早8點30分晨練結束后發現了尸體。被害人名叫孔麗梅,1972年出生,是租房戶,住在這個小區已有十二年的時間。李大娘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嚇懵了,正在門口的那棵歪脖老樹旁邊坐著緩神呢。”
任煙生點頭,為他點燃一支煙,“陳哥,辛苦了,你們也歇歇,接下來的工作我們來做。”
陳德萊將煙夾在指間,笑呵呵地將他打量了一遍,“巷子里當年的那些渾小子,只有你混出了模樣,我這聲‘任隊長’叫得真舒坦。”他在任煙生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吸了一大口煙,“生子,你先忙,我把車停在警戒線外的那棵沒長葉子的大樹旁邊,你忙完了就過來找我,咱倆難得一見,好好喝一杯。我今天開自己的車過來的,沒有公車私用。”
案發地點在桃園小區5棟1單元,案發后,兩名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及時將單元門關閉,樓內的所有住戶在沒有得到警方允許的情況下都不準離開這棟樓。摸清被害人的社會關系是案偵階段的重中之重,任煙生派出兩組、四名偵查員對樓內的所有住戶進行詢問調查。
毛淺禾和文佳負責為報案人制作筆錄。
偵查員王利和法醫高飛依序進入中心現場的核心區。
房屋結構簡單,進門即見客廳。客廳的左側擺放著老式的電視柜和冰柜,雙人沙發在右側,地面散著兩只插有吸管的旺仔牛奶紙盒和十幾塊較為新鮮的橘子皮。徑直向前便是廚房,與客廳之間僅以兩道玻璃門隔開,正對大門,門開以后,一眼就能望到其中陳設。西側為臥室,無門、無窗、水泥地、水泥墻,敘利亞風格,一張70年代的雙人鐵床貼墻放置。東側是衛生間,蹲便,無洗漱池,地上放著牙杯和透明皂,角落里疊放著幾只塑料盆。
房間內沒有任何翻動過的痕跡。冰柜的四周纏滿了厚密的黑色膠帶,以至于冰柜看起來遠比原來的樣子高出許多,乍一看,的確很像棺材。
被害人為女性,半臥在冰柜中,身體呈蜷曲狀,左腳的腳尖朝外。眉鬢染霜,嘴唇皺縮,青白的面龐露出微笑,下頜處出現不少呈不規則排布的鮮紅色尸斑。內衣扣子已經解開,掛在脖頸處,下體僅著一條褪去顏色的棉質內褲,一件女士睡裙鋪在尸身的斜下方。在尸體的右下方散放著一些速凍食品,水餃、蝦仁和餛飩已有化冰的趨勢。
高飛和兩名法醫助手將被害人裝進運尸袋,準備帶回市局法醫室進行檢驗。
王利對粘在冰柜上的全部膠帶進行了逐層檢驗,并在其中一層的膠帶上面提取到少量的藍綠色物質,說道:“這種黑膠帶是地毯膠,粘性非常強,并且不易斷,冰柜上面一共纏了18層,初步看來是分兩次粘上去的,從厚度上看,第二次遠比第一次粘得多,目前還無法確定是同一人所為。”
任煙生點頭。
王利指著其中一段膠帶上的幾處明顯折痕,朝冰柜中看了一眼,說道:“這條地毯膠應該是兇手第一次粘膠帶時粘的最后一層。被害人的求生意識非常強,使盡全力,將粘在冰柜上的膠帶撞開了一角,本以為可以奮力爬出去,卻沒有料到兇手聽到聲響后走了過來,又在這層膠帶的上面粘了幾層。被害人最終體力耗盡,再無力氣爬出冰柜。”
房間門鎖和窗戶都沒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跡。在客廳的地面上出現了幾枚完整、清晰的高跟鞋印,鞋架里卻放著清一色的平底鞋,王利沒有在里面找到與足印相匹配的鞋子。
她從勘查箱里取出一只放大鏡,遞給任煙生,“聽說在我歸隊前,你參與了陳赫云案的足跡鑒定的工作,這回你來看看,在我們到達現場之前,穿著高跟鞋走進來的這個人是男還是女。”
任煙生:“你是說偽動作?我認為存在這種可能性。關于足跡鑒定,我學的只是一點皮毛,和你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呢,和足跡鑒定專家相比就是自取其辱了。”
中心現場只有兩處明顯血跡,多為滴落狀和拋甩狀。其中的一處呈小片狀分散在電視柜的斜前方,另一處位于門邊的位置,緊鄰鞋架。
任煙生細看著血滴,說道:“出血量不大,血跡形態多為橢圓形和類圓形,兇手是在近距離小幅度襲擊被害人的,并避開了動脈。”
在鞋架后方墻面的偏低處出現了幾道不規則的淺淡抓痕,新鮮,凌亂無方向。
王利將抓痕指給他看,并說道:“從出血量上來看,被害人當時雖然受傷流血,但是體力并沒有受到影響,甚至還可以與兇手繼續搏斗,抓痕的出現不合常理,所以我推測被害人患有心腦血管疾病,當時極有可能血壓飆升,產生暈眩的感覺,導致沒有力氣推門求救。還有一處不可常理的地方,被害人受傷后出血,從電視柜的斜前方爬到門邊的位置,這段距離大約有1.5米,應該可以發現明顯血跡,但是并沒有,兇手很可能在作案后抹去了一部分血跡。”
魯米諾屬于熒光反應,必須在暗環境下才好觀察。外面的天還陰著,任煙生將客廳的窗簾拉嚴實,并打開法醫專用的遮光布,雖然是白天,室內看起來也和黑夜差不太多。
魯米諾的發光時間有限,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拍照和記錄,所以,王利用最快的速度撒上魯米諾試劑后,將紫外線燈打開,如期所料的在電視柜與鞋架之間的位置看到了一片熒光色,她立即用手中的相機對血痕出現的位置進行了記錄。
兩人向前走,來到廚房,一把長約9厘米的小號刻刀被扔在左側的花圈的后面。
王利對血跡和刀柄處的指紋進行了提取,說道:“這種刀根本不可能形成致命傷,稍一用力刀片就斷了。”
任煙生:“然然上美術課的時候用過這種刀,單刃,刀片薄脆,刀刃不算鋒利。”
最后勘查的地點是衛生間,王利在垃圾簍里找到一枚使用過的安全tao和幾張沾有粘稠物的衛生紙,根據粘稠物的狀態分析,衛生紙被丟棄的時間在12小時內。
王利:“高飛的詳細尸檢報告恐怕要好一陣子才能出了,他不出報告,你們偵查員就沒辦法繼續工作。剛才遇到的那位陳所長是你的什么人?你們好像比較熟。”
任煙生:“二十年前是貓和老鼠的關系,我是那只鼠,因為打了幾次群架被他抓進派出所里教育了幾次,那時候陳所長還沒有調到桃園派出所。”
王利:“嚯,想不到你做特警之前還混過社會,經歷夠豐富的。”
任煙生:“為后續的刑警生涯做前期鋪墊,走進壞蛋的窩,才能了解壞蛋們的心理。”
現場勘查的最后一步是完成《勘察記錄》,王利填寫完后,準備和任煙生離開中心現場。
就在這時,從窗外傳來幾聲極為悲戚的男性哭喊聲。
“媽,媽,老兒回來了……媽,你睜開眼睛看看老兒啊……不要睡過去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