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蓮藕法身已經被流沙河水、忘川河水腐蝕敗壞。

程凡只能用朱雀南明離火凈化，再將之一點一點撒入了霧茫茫黃泉疆域之中…

塵歸塵，土歸土，這里本就是逝者最好的歸宿。

亙古不變的寂寞、看不到盡頭的極致蒼涼，只剩他一個人孤獨地矗立在灰暗的無邊荒原上。

程凡鄭重地跪拜在地，將心中的不安與愧疚，都重重磕在冰冷如鐵的土地上。

跪的哪吒，也是他自己的新生…

沉默良久，靜靜傾聽著血潮拍岸，結合一些過往破碎記憶，他慢慢開始想明白。

流沙河并不是一條簡單的河流，深淵盡頭是忘川…

那么神秘源頭多半就是蒼穹之上，那無始無終的虛空天河～！

三界空間居然靠著一條河流，在無形中連為一體，這個秘密，恐怕連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都不知道。

———

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月，一條無始無終的大河橫亙在程凡眼前。

腥風撲面，穢氣化霧，血黃色的河水看似平靜，其間卻蘊藏著數之不盡的兇險。

億萬年來橫死的，冤死的，十惡不赦的惡魂，大多都在這忘川河中。

一不小心掉進去，便會被無數水草一樣的亡魂舍命纏住，根本無法脫身。

銅蛇鐵狗任爭餐，永墮奈何無出路。

就算是大羅金仙，也不敢輕易從兇險的忘川河上飛過。

程凡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么渡河…

奈何橋到底在哪里？

因為地府是個封閉的空間，只有跨過奈何橋，過了忘川河，才能找到回陽世的出路。

程凡在河邊呆立了半晌，將小丑鳥與離火石藏收進眉心，轉身踏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他的想法很簡單。

只要沿著河岸走，總會找到奈何橋。

這是一個遼闊至極的灰霧荒原，土地冷硬無比，沒有任何植物。

日夜不分，東西不辨。

有無數千奇百怪的蛇蟲邪物，一感知到程凡，就從繚繞不散的灰霧中涌出，尖叫著撲上來。

溫熱的活人血肉，是黃泉生物夢寐以求的食物。

“噗噗噗…”程凡揮動秋水劍，不知道斬斷多少邪崇蟲蛇。

像是在泥鰍、黃鱔與水蛇聚成的淤泥里艱難前行，若他沒有金剛不壞護體，早就被啃成渣滓。

但消滅一批，還有第二批，第三批，成千上萬由冤魂化成邪物由灰霧中源源不斷的孽生出來。

喚出南明離火，也許一路能順利很多…

可程凡從呂雉身上盜來的朱雀血脈根本經不起消耗，不能因小失大。

正思慮間，河道下方突然一陣無意識地咆哮傳來。

“好渴，我聞到了，有一團新鮮的血肉…”

咆哮聲是從極遠處而來，可是傳播速度簡直是驚人，幾乎是眨眼之間，一團血紅色的霧團就出現在程凡眼前。

霧影中跳出一個身高十丈的怪物，全身如墨，頭部如同駝峰。

它眼如燈籠，牙似劍戟，背上一對破破爛爛的肉翼，面目十分地猙獰可怖。

“嗤！”一柄布滿鐵銹，腥氣撲人的暗紅色鐵叉朝著程凡當頭劈下…

雖然是朝著程凡劈來，但那無邊的殺氣，暴戾之氣先將他身邊蠕動不休的萬千蛇蟲全部絞成齏粉。

“飛天夜叉？”程凡驚喜交集，揮劍穩穩接住這一叉。

飛天夜叉號稱地行羅剎，游蕩于凡間鬼界，通行無礙。

厲鬼食千人為夜叉，食萬人即為飛天夜叉，這樣鬼東西他曾經在南月國城外殺過一頭。

只要活捉面前這只夜叉鬼，或許就能從它身上找到遁出黃泉地府的途徑。

“好渴啊！殺！殺！殺！”

這飛天夜叉自身神智似乎有點不清，只有一股極度渴望血肉的本能留在心中，完全沒有任何交流的可能，只是揮叉猛攻。

但這也讓它比普通的鬼兵更加兇狠了十倍。

一陣進攻無果后，這怪物居然伸爪撕爛自家胸膛，持叉大吼起來。

程凡只覺一股充滿死亡意味的陰寒氣息從忘川河奔涌而來，全部匯聚在飛天夜叉身上，它身周血色凝成的霧團陡然擴大了百倍。

不愧是在地府主場，當初南月城外的飛天夜叉根本無法與眼前這頭夜叉相提并論。

此刻周圍灰霧中的萬千蛇蟲已經被這飛天夜叉全部吞噬。

它身形變得凝練如鋼，一股狂暴，貪婪的氣息死死籠罩在程凡頭上。

這怪物生出一種直覺，只要吞了面前這個人，它就能直接晉級為飛仙大力鬼王，可以在三界之中自在遨游，再也不受黃泉地府，十殿閻君束縛。

然而就在此同時，一道比它更加龐大，更加兇狠的白虎突兀顯出身影，就像要拍破大地般的一掌當頭拍下。

“咔！”

仿佛泰山壓頂的一掌按在飛天夜叉破爛的雙翼之上，這股雄渾磅礴的大力，幾乎將它強行擂成肉餅。

程凡正要開口問話，飛天夜叉在虎爪下發出一聲悶吼，已經像爆竹一樣的炸裂開來。

居然是寧死不辱，比天庭一些神仙還要來得有骨氣！

就在這一瞬間，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在飛天夜叉心臟處慢慢的鉆了出來。

層層疊疊的血紅色花瓣，伴隨著陰風鬼火來回招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凄美。

程凡聞著花間彌漫的甜腥之氣，本想一劍斬斷，但隨即還是打消了念頭。

鬼谷子在凡間用人命養花，已經付出了該有的代價，這地府彼岸花本身卻是無罪的…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奈何橋再說。

“吼！”

飛虎法相天藍色雷電羽翼一抖，載著程凡躥入天空，消失在茫茫灰霧之中。

這是一處離奇到不可忖度的空間。

千丈飛虎迅捷無倫的帶出一片殘影，朝前飛掠了九萬里，依然是灰蒙蒙一片。

然后再往上九萬里，往左九萬里，甚至是往右九萬里，沒有任何區別。

仍舊是同樣的冷寂，荒涼，破敗，寸草不生…

程凡的大動作，反而引來了一些嘰嘰喳喳的畸形尸鳥，它們就像雨點一樣密集，尖叫著追逐飛虎。

十息過后，他嘆了口氣，收起法相，落在灰敗的荒原之中。

飛虎每振翅一次，就要消耗九道雷電，剛才短短時間，幾乎就將之前從黃石公身上搶來的旱雷用了一半。

“沙沙沙…”

無數蟲蛇從灰霧中現形，像潮水一樣怪叫著往程凡涌了過來。

他意念一動。

“嗆啷！”

秋水神劍由虛化實，散為九把青瑩瑩的劍光，結成劍陣將敢靠近的蟲蛇全部絞為霧氣。

沒得選擇了，只能一步一個腳印，沿著忘川河畔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