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諾跪在客廳地板上，手里的抹布已經擰干了第十二次。瓷磚表面泛著刺眼的光澤，幾乎能照出她憔悴的倒影。從和吳輝分手那天起，這種機械性的重復動作就成了她對抗心痛的特效藥。
“吱呀——“房門被推開，高愛雪拎著兩袋零食站在門口，圓圓的臉上寫滿震驚。
“我的老天爺！“她夸張地跺了跺腳，“這地板滑得能當溜冰場了！諾諾你這是要改行做家政女王嗎？“
周言諾頭也不抬，繼續用力擦拭著一塊根本不存在的污漬：“馬上就好，你先去沙發上坐著。“
球球把零食往茶幾上一扔，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奪走抹布。她蹲下身，嬰兒肥的臉蛋幾乎貼到周言諾面前：“看著我，姐妹。從周日到現在，你已經擦了四天地板，刷了八次馬桶，給冰箱做了三次全面消毒——“
“冰箱隔層有點發霉。“周言諾小聲辯解。
“放屁！那是我上周貼的懶蛋蛋貼紙！“球球一把拉起周言諾，強迫她坐在沙發上，“說吧，這次又是什么？吳輝那個王八蛋又干什么了？“
聽到這個名字，周言諾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球球立刻意識到自己踩雷了，她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突然拍了下腦門：“等等...你們該不會...分手了？“
一滴眼淚砸在周言諾手背上，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五年的閨蜜默契讓球球瞬間明白了一切，她一把將周言諾摟進懷里，像哄小孩似的拍著她的背。
“哭吧哭吧，姐們兒在這兒呢。“球球的聲音罕見地溫柔下來，“我就說嘛，能讓工作狂連續請假三天，肯定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周言諾把臉埋在球球肩頭，聞著她身上熟悉的薯片味。奇怪的是，這個味道比任何安慰劑都管用。大學時她第一次掛科，球球就是這樣抱著她，身上也是這股混合了燒烤味和洗衣粉的古怪氣息。
“他說...他說我們之間沒有信任了。“周言諾抽噎著說，“可是明明是他先...“
球球突然松開她，表情變得嚴肅：“等等，說到這個——江彥知道你們分手了嗎？“
周言諾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慌亂地擦了擦眼淚：“我...我還沒告訴他。“
“周言諾！“球球罕見地連名帶姓喊她，“你還沒跟那個富二代說清楚？當初你就不該答應他的約會！雖然你和吳輝那時候已經在冷戰，但只要沒正式分手就是劈腿！“
“我沒有答應他！只是...只是沒明確拒絕而已。“周言諾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且那天我喝多了...“
球球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得，現在倒好，吳輝肯定以為你綠了他。不過——“她突然話鋒一轉，“既然都分手了，不如讓江彥正式上位？那小子雖然油膩了點，但長得帥又多金，治療情傷最合適不過了。“
周言諾抓起抱枕砸向球球：“高愛雪！你上周還說江彥是'行走的荷爾蒙噴射機'，警告我離他遠點！“
“今時不同往日嘛～“球球靈活地躲開抱枕攻擊，拆開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吃起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可是你當年安慰我的原話。雖然我當時和嚴俊分手哭了大半年...“她突然頓住，腮幫子鼓得像倉鼠，“等等，你居然拿我的黑歷史反擊我？“
看著球球瞪圓眼睛的模樣，周言諾終于破涕為笑。她伸手捏了捏閨蜜肉乎乎的臉頰：“誰讓你這個情感騙子在這裝情圣。當初是誰半夜三點把我哭醒，說再也不相信愛情的？“
“哎呀，黑歷史不要提！“球球惱羞成怒地拍開她的手，卻悄悄松了口氣——能讓周言諾笑出來，今天的作戰計劃就成功了一半。她故意把薯片咬得嘎嘣響：“我不管，反正我現在餓了。某些人要是良心發現，就該給心靈受傷的閨蜜煮碗面。“
周言諾無奈地站起身：“別人失戀都是瘦十斤，我倒好，天天給你這個無底洞做飯，體重不增反減。“她走向廚房，突然回頭問道：“球球，你說...吳輝會恨我嗎？“
球球咀嚼的動作停了一秒。她放下薯片，難得正經地說：“我不知道他恨不恨你。但我知道，如果他還像以前那么愛你，一定希望你好好吃飯睡覺，而不是把地板擦破皮。“
周言諾眼眶又紅了。她轉身打開冰箱，借著拿食材的機會悄悄抹了抹眼角。冰箱門上還貼著去年生日時吳輝寫的便利貼：「諾諾的酸奶，偷喝者斬立決！」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
“加個荷包蛋？“她提高聲音問，努力讓語調聽起來輕松些。
“要溏心的！“球球在客廳里喊，“還有我的辣醬別忘了——就是你藏在櫥柜最里面那瓶！別以為我不知道！“
周言諾手一抖，差點打碎雞蛋。她永遠搞不懂球球是怎么在每次搬家后都能精準定位她的辣醬藏匿點。這種莫名其妙的超能力，大概就是她們友誼的奇妙之處吧。
水開的咕嘟聲里，周言諾聽見球球在客廳外放起了音樂——是大學時她們KTV必點的《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鍋里的水汽蒸騰而上，模糊了她的視線。恍惚間，她仿佛看到吳輝站在廚房門口笑著說：“又給球球煮面？遲早把她寵成豬。“
那個幻影轉瞬即逝。周言諾深吸一口氣，往沸騰的水里打入兩顆雞蛋。蛋白在水中舒展成花瓣的形狀，像極了他們最后一次約會時，吳輝別在她耳畔的那朵小雛菊。
“諾諾！蛋要老了！“球球的喊聲把她拉回現實。
“知道了！催命鬼！“周言諾手忙腳亂地關火，突然覺得，也許失戀的日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熬。
至少在這個充滿薯片味的屋檐下，在球球沒心沒肺的咀嚼聲里，心碎的痛苦似乎被沖淡了些許。她端著面條走出廚房，看見球球正對著手機傻笑。
“嚴俊發消息說他要結婚了。“球球頭也不抬地說，“我準備去吃垮他的婚宴，你要不要一起？“
周言諾差點把面碗打翻。這就是高愛雪，永遠能用最離譜的方式把她從悲傷里拽出來。她放下碗，惡狠狠地揉亂球球的頭發：“吃你的面吧，飯桶！“
窗外，暮色漸漸降臨。兩個女孩擠在沙發上搶著同一碗面，就像大學時代無數個平凡的夜晚一樣。周言諾想，或許有些離別注定無法避免，但有些陪伴，永遠都在。